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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苑]城里有鹰
作者:赵 熊

《青年文摘(绿版)》 2004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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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素来敬畏鹰,为它那尖喙,为它那利爪,为它那洞悉天地的明目和可以扶摇直上的双翅。
       小时候,西安城里有鹰,常常见它像一片褐色的孤帆,飘浮在海样湛蓝的天空中,却很难看到它的真切面目。在古城稍微偏僻的街肆上,时不时有鹰俯冲下来,当人还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时,鹰已准确无误地叼走人们手中新买的肉食,然后扶摇向上而去,霎时便没了踪影。不难想见,它会在属于它的某个领地里,惬意地享受着自己的劳作。此刻,即使面对几乎无所不能的人来说,它也不啻是一位强者。
       当然不只如此,城里的鹰更钟情于城里人饲养的鸡。一旦院落里徜徉嬉戏的鸡们落入了鹰的视线,鹰便悄无声地盘旋而下,一尺一尺地收拢着包围圈,然后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凌空直下,挟鸡而去。庭院中留下的只是迅速淡远的鸡的哀鸣。那时西安城里多为四合院,庭院往往有数丈见方,但这样的环境对于往复上下,并带着加速度的鹰来说,自然也须精确地测量和准确地把握。有时难免失了准头,或遇上猎物的殊死抗争,鹰在离去时,院子里会飘落下一两根黑褐色的翎羽,绒毛上残留着鹰的体温,翎管尖端或可见细细的血丝,它们曾是鹰的生命的一部分,自然也是鹰为生存付出的一点代价。
       城里的人几乎对鹰没有什么好感,这当然是因为人们很直观地认为鹰侵犯了自己的利益。人们看得清鹰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底下残暴地抓走了属于自己的鸡,却视而不见鸡是如何轻松自如地寻觅更弱小的虫子作为自己的美食。当然,人们更不会在意自己如何对待鸡。人们在意的只是鸡的躯体——或肢解、或囫囵——以及它们未能完全发育的后代——蛋,或煎或炒……惟有鹰,才是残暴的象征。侥幸的是鹰还从未领教过人对麻雀所采取过的剿灭式的主动进攻。但人以急遽生育繁衍和迅猛扩张生存领地的方式,几乎是用不屑一顾的冷漠,把鹰从城里驱逐了出去。
       几十年了,西安城里再难以见到鹰,见到的只是更多的人。这些“上帝的长子”们丝毫不顾及上帝其他子女——包括鹰——的生存与繁衍。一代又一代地承袭着长子的特权,并把这种特权无限制地扩充开来。其凌驾于自然之上的欲望似乎连上帝也望尘莫及。
       于是我开始怀念鹰。
       不久前的一天傍晚,我与妻走在西安的一条小街上,忽然觉得一道黑影在余光中一闪而过,黑影扑向树颠,似有所获。“鹰”——我脑海里仿佛一石投水。当我告诉妻时,它却又失去了踪影。妻决然不信这城里还会有鹰,便说我花了眼。真是我的幻觉吗?
       我渴望见到鹰——在这人群太稠的城里,当然,绝不是动物园里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