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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因为大地有梦想
作者:徐 刚

《青年文摘(绿版)》 2004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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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说所有的翅膀都可以牵动梦想,包括苍蝇。
       2000年l0月,我应邀作为凤凰卫视《穿越风沙线》摄制组的嘉宾主持到了敦煌,休息一个晚上,次日去罗布泊魔鬼城拍摄录制节目。罗布泊荒漠的魔鬼城就是一望无际、形态各异、让人毛骨悚然的雅丹地貌,脚下是连绵戈壁,眼前的雅丹即土石高丘,有的如城堡,有的像巨舰,有的似陡壁,没有一滴水,没有一根草,除了苍凉就是燥热。
       眼看夕阳西下,轮到我和杜宪主持这一天的节目时,我们竟然在摄像机前不知道说什么好,荒漠的压抑几乎使我们哑口无言,这时候却突然飞来了一只苍蝇,先是在杜宪的头顶飞来飞去,后来在我几乎光秃的头顶上驻足。我被感动了,杜宪和摄像师被感动了,这是我们在罗布泊荒漠中寻寻觅觅一天之后,终于看见的活的生命啊!于是便产生了我和杜宪在100多天现场主持中绝无仅有的关于一只苍蝇的对话。
       杜宪说:“徐先生你注意到你头顶上的那一只苍蝇了吗?”我告诉她,我很幸运,这是今天在罗布泊见到的惟一的生命,而且和我如此亲近。就在我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苍蝇又在空中飞了一小圈,落在面对我们的摄像机上。不知道这只苍蝇是从哪里来的?它可能是一只敦煌的苍蝇,机警地躲在吉普的一个角落里,也来到了魔鬼城。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当汽车在戈壁公路上飞驰,打开的窗户迎着扑面秋风,它不可能毫无反应地置身车中。
       结论是显而易见的:那是一只罗布泊荒漠的本地苍蝇。
       在我们认为生机全无,没有生命的地方,它现身了,并且想听听我们说些什么,关于雅丹,关于生命,关于罗布泊,关于梦想。
       斯时斯地,这一只苍蝇是可爱的。
       后来,当我们的摄制组一行匆匆忙忙回敦煌时,它飞走了,它不去敦煌,我第一次注意到苍蝇的小小的翅膀以及它飞翔的姿势,一切都是那么美丽,在一堵巨大的风帆似的“雅丹”的一侧,它不慌不忙地飞走了。
       车子开得飞快,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魔鬼城,我们害怕迷失,我们总是孤独而慌张。回首望去,在晚霞的余晖中那些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雅丹”,正渐次隐去,然后是暗夜的帷幕,星光月色的纱笼雾罩……
       早已经离我而去了,那只苍蝇,那些“雅丹”,那是大地的梦想吗?
       我想起了维克多·雨果,他在随笔中写了到法国东南部看内穆尔古堡的感受。那是一些建于12世纪至17世纪的古城堡,内穆尔是个小城却以古堡群出名。夕阳西下的傍晚,雨果出门,雨果看见了什么呢?雨果是这样写的:“所有那一切既不是城,也不是一座教堂,也不是一条河,没有光,没有影,那是梦想。我长久地停留着,一动也不动,任凭这不可表达的整体,在星空的神秘及此一时刻的忧郁中渗透我的身心,我不清楚心中萦绕着什么,那是难以名状的片刻,我只知道那是梦想。”
       爱默生曾经说过:“没有人不从太阳、星星、大地、流水中得到一种功利之外的、纯精神的享受。大自然等待着某一时刻赐予人一种特殊的恩惠。但是我们身上某种障碍性的力量和过分冷漠,使其在我们心中留下的印象太淡泊了,无法使我们成为艺术家。”时至今日,21世纪的星空之下,举世滔滔皆言利,物质的陷阱正在埋葬人类最后的激情与天真,就连孩子们也鲜有对星空的神圣、神秘感到好奇的了,可是,那种至高无上的神圣与神秘感,那种纯精神的享受,却是鲜活的生命所不可缺少的啊!
       英国诗人丁尼生写过这样的诗句:“这长在墙缝中的花朵,我从缝隙中将你摘取,连根带叶全在我手中,假如我能理解你连根带叶的一切,我就知道何为上帝何为人!”
       还有华兹华斯的诗句:“最卑微的花,也能给人以深沉得不能用眼泪表达的情绪。”
       我住在通州乡下的一个带小院的农舍里,常常为这小院的一小块大约40平方米的土地感动,每一年的春天到来时,迎春花开,海棠次之,金银花要比爬墙虎早半个月吐出绿叶,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小草,单叶、双叶默默地生长着,深秋了,小院里还有一枝野生的白菊花,夜晚便侧伏着,太阳一升高便把枝干挺直,白菊芳香如故,我凝视着它,我又知道什么呢?我只能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