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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感]记忆树
作者:威廉斯·斯诺侧克

《青年文摘(绿版)》 2003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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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车只能装那么多,你准备好起程了吗?”外子在车道上喊。他走上喘息着的小货车,扭动钥匙。
       我回答说:“我过一会儿就跟上来,现在还有点事要办。”
       我挥手送他离去,然后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忙了一天清扫地方,把东西收拾、打包,我感觉又累又脏又饿。前门仍堆着几箱东西,上面写着“厨房”、“楼上浴室”等,还得运往新的家园。
       我忽然忍受不住了。前院草坪上的指示牌、空荡荡的起居室、光秃秃的墙,眼前一切沉甸甸地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知道,明天开始,另一户人家会住进来。这栋房子看着我们的三个孩子入学,开始学弹钢琴,并在阳台上赛蜗牛。我脚步踉跄走到花园里,哆嗦着靠近游乐小屋坐下来。
       房子已经卖了,无可挽回,况且搬家也合情合理:我需要一间办公室,孩子都想各有自己的房间,外子也想重新铺设水电煤气管道。我们的理想新居正动工兴建,落成前我们会租屋暂住。我深明这一切,但离开旧居,仍有自砍指头之痛。
       落日在游乐小屋上投下斑斑驳驳的余晖。游乐小屋白墙壁红边饰,还有个漂亮的小阳台。当年家父在萨斯克其万省先造好了游乐小屋的木料,然后搬上卡车,送到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我们家里,再把木料配装成游乐小屋。
       我们在小屋周围种花,在角落挂上风铃,在里面放了小女孩喜欢的摆设。她们在游乐小屋里最爱玩的游戏是“小店”和“快餐外卖”:“你的泥馅饼里要不要放点苍蝇?”现在,尽管女儿都得弯着腰才能钻进游乐小屋里,我还未能接受“她们不会再在这里玩”的事实。我也不想把父亲的礼物丢在这里。
       我身边是一棵冬天开花的山茶,花绯红,叶翠绿,形成鲜明对比。山茶旁是个鸟浴盆,女儿刚在几个月前才在盆底安葬了她饲养的小鸟。丁香是为纪念仓鼠而种的;粉红杜鹃下的小石,则使我们想起抢救失败、没有妈妈的小猫咪;至于我的爱猫,骨灰就撒在它最喜欢的篱笆下面。如今,我们有其他宠物,但怎忍心把那些曾经跟我们朝夕相处的宠物遗下呢?
       夜色渐浓,我倚着大雪松,裹紧外套。一群松鸦在我头顶扑剌剌地盘旋,叽叽喳喳,颇有责备之意。它们想吃花生,但我已经把花生收进箱里。几代松鸦都在我们跟前长大,似乎觉得跟我们讨吃是理所当然的。
       我背靠粗糙的雪松树皮坐着,感到一点慰藉。我想,正是这棵树使我喜欢上这幢房子。我们第一次来看屋时,这里不堪入目:后院野草及膝,前院杂草丛生;厨房里方格壁纸泛绿,油毡起泡;起居室里挂着橙色透明薄纱;房子下层,包括地毯,全是天蓝色的。但除这些东西之外,我们见到了拱形的天花板、宽敞的厨房, 和后院这棵壮丽的大树。
       “买这栋房子恐怕不合算,”房地产经纪人警告说。我们没理会她的意见,觉得我们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实在幸运。那时候,我们有两个孩子,我正怀着第三胎,人生正处于“树立”的阶段。我们撕掉壁纸,在墙上刷漆,换掉地板,挂上窗帘。外子学会了木工,我学会了镂空印花。
       我叫自己不要再缅怀过去了。交出钥匙之前,我仍有一些事要做。我环视花园,在隐蔽的一角,看到我打算带走的一棵盆栽。
       两三年前,我发现大雪松树下长出一棵花楸树苗。我把树苗拔出,扔在肥料堆上。那树苗居然在浅浅一厘米的沙砾干土里成长起来,树干挺直。于是我把它移植到泥土盆里,放在阳台上。现在,这棵生命力强盛的小树差不多有两公尺高,得换新盆子了。我凝望小树片刻,然后走到山茶、杜鹃、丁香、篱笆和大雪松前,分别从它们底部各挖起一把土,放到花楸盆里,轻轻拍平。我对自己说:“我要种一棵记忆树。”
       房地产经纪人说得对,买这幢旧房子,我们亏了点钱。不过,我们得到了另一样东西:多年愉快的生活。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段生活记忆带走。不久,我们将搬进新居,我会喜欢它,像喜欢这幢旧房子一样。当这株瘦小的花楸在新院子里嫩叶茂发的时候,给它滋养的,将是我们过去的一切。不管有什么变迁,这棵花楸将保留着我们一家不变的心。
       几天后,我开车来到山上新居的工地,为记忆树选植根之所。我独自站在一块泥地上;工人告诉我,这里将是我们的厨房。山谷像一大幅织锦展现在眼前,然后我看见了一棵大雪松巍然耸立,守卫着我们的旧居。山上微风轻拂;我仿佛看见雪松的树梢正向我挥手。再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