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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 野]我在国际特警营当教官
作者:尹 伟

《青年文摘(绿版)》 2003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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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功夫”轰动警界
       2000年5月,受公安部的派遣,我作为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格斗教师,前往南美洲的厄瓜多尔,担任“第七期国际特警培训班”的教官。参加这期培训班的,除了厄瓜多尔本国的特警队员,还有来自智利、玻利维亚、巴拿马、萨尔瓦多等周边六个国家的优秀警官。我教授防卫技能。其他一些擒拿格斗技能课程有日本的柔道(及柔术)、韩国的跆拳道、美国的PA-24防卫术(以警棍为主的防卫技术)。学员中还有练过空手道、合气道以及拳击的。
       到特警队的头几天,当我了解了这边的情况后,就吃了一惊。这里教的跆拳道并不只是在国内看到的那样绝大部分属腿法技术,而是含有拿法、摔法以及常见的一些防卫技法;柔道等课程教的技术也很全面,具有擒拿、反擒拿及解脱等技术内容。这些无疑都是对我的严峻挑战和考验,我必须在武技高强的众人之中技压群雄,才有可能站住脚跟。所幸的是,我除了接受过中国的许多武术流派技术的训练,也受过拳击、柔道、跆拳道、空手道以及其他搏击武技的训练,而且都不同程度地同这些武技的选手切磋对抗过,对他们许多技术动作的优缺点,都有一定的了解。
       5月22日清晨,我身着花绿色中国警察作战服,开始了作为中国教官的第一堂授课。特警队的八位常务执行教官全部列席参加。我先给大家讲解格斗中的攻防原理,让学员了解时间、空间的变化与技术动作的运用,接着开始了我的启发式教学。我向队伍中看起来有点“酷”的一号学员问道:“如果有个比你高大、强壮的歹徒站在面前,你能不能制服他?”这位学员来自智利,他不敢做肯定的回答,其他学员也面面相觑。我便启发式地继续提问:“如果你用自己的两只胳膊攻击他的一只胳膊,你看是不是有了些把握?”他仍然不敢做肯定的回答。这时我就做进一步提示:“那么,如果你学会用自己的全身力气发力扭制住对方的一根手指,你有没有这个力量?”“噢,我有点明白了。”智利一号随即点点头。我让他用手紧紧抓住我的胸口,通过对其手指作为突破点,运用擒拿手法,不仅解脱了他的抓抱,还将其制服在地。整个课堂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我击击掌:“好了,现在我们来学习中国的‘警察个人防卫’技术……”
       我把中国格斗技术中的肘、膝技术拿出来,进行攻防演示,告知发力的技巧,强调学员的协调性和柔韧性。然后将这些技法由易到难,结合警察执法的特点和实际运用进行演示和讲解。让学员惊奇的是,他们的技术对于我来说都能一一破解,而我所教授的技术又使他们感到新鲜而有意思。列席听课的教官在我背后也摩拳擦掌地跟着比划起来,这更激发了我的自信心。临下课前,我让中国驻厄大使馆的刘秘书告诉他们,我将给大家表演一下“中国功夫”,让他们对中国武术的套路有一个总体印象。随着我的表演,什么地趟拳、螳螂拳、霹挂拳、猴拳等等,拳脚虚虚实实,看得他们眼花缭乱,有些学员简直目瞪口呆。我告诉他们,几个月以后,你们也同样可以像我一样完成这些动作,这更令他们兴奋不已。
       与学员熟悉后,他们凭着仅有的一点对中国人的印象问我:“李小龙的功夫在中国是什么水平?”这些年轻的外国警官对中国功夫的了解还停留在李小龙的武打片时代。后来许多学员说,看了我的演示,他们相信电影里的打斗都是真的。此后,为了区别于其他防卫课程,学员们都把我的课称为“中国功夫课”。
       由于我的精心教学,“中国功夫课”不仅在国际特警营站住了脚,除原定教学时间外增加了课时量,而且很快还名声在外。特警训练营里别的培训班也提出让我给他们教授中国功夫。厄瓜多尔警界的许多人知道国际特警培训班有一位中国功夫教官后,也纷纷来到这儿想领略一下“中国功夫”的魅力。我的课全都是在室外进行,赤道的烈日使我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整整晒脱了一层皮。
       警察防卫面临的一个问题,即把自己虚拟成一个比对方弱小的人物,以迎接一切困难和攻击。我的办法是,在这种情况下,要学会镇静,等待对方的发难。要知道任何人开始发挥自己优势进攻时,其弱点肯定会同时暴露出来。我的训练就是要学员学会抓住其弱点,发力进攻。这部分教学最难,学员的问题最多。作为课程,我一般先讲授有一定限制条件的应对方法,然后再讲授条件不同的几套对付办法,最后再教最难的“绝招”。如果学员对前面的几套应对办法没学好,我决不教后面的“绝招”,否则再好的“绝招”也“绝”不起来。“中国功夫”的威力打响后,特训营里的学员们对“中国功夫”的学练情绪空前高涨。很多学员通过学练功夫,知道如何用腰部来发挥全身的力量,而且学会了自我控制。
       遭遇“叫板”怎么办
       回国后,一谈到教外国警察功夫,许多朋友关心的是:有没有不服的?有挑战的怎么办?特别是在有柔道、跆拳道及空手道等教官在的情况下,如何才能“摆平”他们?的确,在厄瓜多尔国际特警营,某种程度上很像在打擂台赛,这种挑战不仅仅是来自学员,还有教官之间。为了便于切磋,我们教官有时也互相看课,一般看一两次便能知道对方的大概水平了。我在看其他教官的课时,他们在做关键技术动作时常常背对着我。而我在其他教官看课时,就重点放在威力的表现上,将实力显示出来,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有一次我班上的一名学员在我的课上学了一组倒地动作,上柔道课时他情不自禁地练了起来。日本教官看到后问了他一些问题,他没能答上来,结果日本教官把中国的倒地功夫说得一文不值。这位学员很窝火地跟我说了,我立即告诫学员们在功夫没学到家时不要乱显摆,并借此向学员传授了中国的武德。接着我把这组倒地的动作再作了讲解和示范,并带着他们练了起来。我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打消日本教官带来的消极影响,也不想让学生在别的教官课上练习中国功夫而引起别人的忌恨。
       除了教官之间的较量,学员里也少不了给我出难题的。一次当我讲解锁喉的解脱时,学员们突然把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推到我跟前,让我跟他做示范。我当然麻利地“锁”了他的喉,使他无法从我的掌中解脱;还有一次,当我做缠腕示范时,配合我示范的学员在我左脚上步进身时,突然用勾踢,扫我左腿。我左腿略提膝,反腿将其右腿勾住摔倒。这天,我应邀去给厄瓜多尔高等警官学院三年级班129人上课,教他们练习“抱膝顶摔”的抓捕技术时,结合竞技对抗散打实战,讲解警务盘查中对暴力反抗的距离控制问题。他们推出一名号称是当地警校“第一跆拳道高手”给我当示范。我心里明白,这自然是要跟我较把劲。对方两个腿法动作,我都略作闪身而防守观察,当我看准其起后鞭腿时,便抢先一个垫步前腿正蹬,把他截住了,紧接着一腿侧踹又控制了其前腿提膝的第二次攻击,在对方落地调整平衡时,我突然进身用侧胸向他撞击,结果噔、噔、噔把对方撞出三四米,踉踉跄跄才勉强站稳。
       由于语言不通,我在技能课的教学和训练中,势必要做更多的示范,才能让他们领会整个动作的要领。按照国内的教学习惯,为了示范的效果,配合者的身材往往和教官的身材相适应;但在国外,每当找学员作示范,就总是那些高出我一头,或是壮我一圈的。除了课堂上的叫板,在课下也有叫板的。一次在去海边训练期间,当地的教官得知我是功夫教官后,就向我坐的位子围过来,让我教他们“中国功夫”。这时站在一旁的一名黑人高个教官从后面一把抱住我的腰,问我怎么对付。我擒拿其手指,他立即松手,疼得直往下跪。但我一松手,他突然又由后把我凌空抱了起来,我赶紧双手抓住他的裤子。结果我的一脚刚有点离地,他就抱不起来了。因为这时,真要凌空把我抱起,就非得撕破他的裤子不可了。
       从相识到相知
       当然,我并非完人,同教官、学员们打交道,也有使我难堪的时候。
       例如,业余活动打台球,明明我瞄着左球,却打掉了右球,逗得大家笑疼了肚子。每当足球比赛时,我总是只有拉拉队的份儿。以后的几个月,我跟教官和学员接触多了,自然也就熟了。一次,我和几个教官与几名外籍学员去海边玩,我们先在沙滩上踢足球,然后一起冲浪。我和一个教官轮着拿摄像机拍摄我们玩耍的情景。委内瑞拉七号学员和他的女朋友一边喝冰扎,一边哼着音乐跳着小舞。我跟边上的学员说:你们的舞真难跳。学员一听马上乐了:功夫这么难你都没问题,这舞一跳就会,让她教教你。说着他们真的把七号的女友叫过来了,我这时光着膀子,心想要是在北京,别人还以为我们几个有病呢。但大伙拉着我,我只得跟着他们“走两步”,嘴里还喊着节拍……
       在此期间,最让我过瘾的就是打枪。在国内我很少有机会摸枪,在这里,终于有了机会。最初是常规的卡宾枪射击训练,后来是手枪训练,另外还尝试了步枪、滑膛枪、机枪、榴弹枪及防暴枪的射击。那是雨后的一天,我上功夫课后,以学员的身份持枪站在了战术移动训练队伍里。我们的前面出现一大块沼泽地,我不甘拉下,翻滚挪动着前进。练习一结束,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教官也乐了,接着又是一阵掌声。我这才发现,整个练习组,就我滚了一身臭泥,还蹭了个大花脸。
       也许是出于我的专业敏感性,我比较关注的科目还有他们的警棍技术课。他们的警棍是带把的拐,我暂时称为“警拐”,目前国内使用不多。这里的警棍课最早由美国教官所授,后来由厄瓜多尔的一位上尉执教,他曾在美国受过特种作战和防卫的系统训练。为了更好地了解“警拐”技术,我常去听警拐课,并且站在队列后面跟着练习。课后我找上尉切磋,刘秘书帮我翻译。经过多次交流,我基本了解了“警拐”的技术内容,并根据我对武术的理解和多年拳脚兵器的练习经验,对他教的技术进行了一些补充。上尉非常感兴趣,他说:“看来我还是半路出家,在美国的训练尽管很苦,但这只是身体上的。”第二天上尉给我拿来了“警拐”的文字资料,并提出以后的“警拐”课由我上,他愿意成为我的助教。我很吃惊,当然不敢同意。但上尉的态度非常坚决:“功夫的祖宗在中国,还是你来吧!”我后来只好答应两人配合着上。
       我觉得,在异国授课,自己更像个“哑剧演员”。头一个月授课,有刘秘书帮我翻译,后来由于训练时间紧缺,学员需求量增加,而且一些专业用语特难翻译,于是对技术动作,我后来干脆撇开翻译直接授课。特警训练营有一位身材瘦高的黑人教员叫华尔旦,原来教授跆拳道,本期他担任基础科目的训练,并参与协助我的课程。我经常跟他交流,教他很多实用招法,使他成了“中国功夫”迷。可以说,肢体语言在训练中发挥了很大作用。
       按照原定的计划,我在那儿执教四个月,九月份回国。但厄瓜多尔警方希望我留下来继续帮助他们训练队员,于是,国际特警培训班结束后,我又延长了五个月,直至2001年2月才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