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虫经过艰难的蜕变，长出了翅膀，变成糊蝶，飞上了青天，可是，天空是不是就是它想像中的那么美丽
成长总是伴着泪水
姬小曼站在这个城市最高的大楼——经贸中心大厦55层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杨树刚刚冒出的嫩芽，想春天来得真早啊!单位里的那些小姑娘们，迫不及待换上了裙子，这些小女孩，一个个都艳丽得像妖精似的。
四年前，小曼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骄人的青春写在光滑细腻不施脂粉的脸上。应聘，求职，在豪华写字楼里穿梭上下，面对面都是衣着光鲜高贵华丽的沪上标准白领。羡慕，终需尝试，努力，姬小曼从不妥协，最终进入一家网络公司，任职某频道编辑。
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而言，那应该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职位:轻松的工作环境，年龄相仿的同事，风趣大度的老板，不高不低的薪水，仿佛无可挑剔。直到半年后公司被收购，小曼所做的频道被关闭，裁员名单公布，姬小曼三个字赫然列在其中，她才惶惑收起学生的稚气与天真，决心从头开始。
而一同进入公司的陈鱼鱼，不仅幸运地被留任，而且升到营运总监助理的位置。原先只知鄙夷她的涂脂抹粉她的夜夜笙歌她的假装积极她的虚伪赞赏，谁料到被裁掉的却是工作最认真勤奋的自己，或者，是最不谙世事的自己。
委屈，但没有泪水，不是坚强，而是成长。
努力有什么用，如果不聪明?
第二份工作并不难找，工作经验，名牌学历，加上略施粉黛的青春脸庞，小曼很快就成了某港资公司的行政助理。那家一千多人的港资企业，行政部总共8人，直属上级便是总经理助理Linda，但是日常的工作实际由行政部经理Randy负责打点。凑巧的是，Linda是小曼的同门师姐，当然格外关照。小曼也不放过任何机会地向Linda学习，很快就掌握了办事的流程和一些小小技巧。
“小曼，周末我过生日，大家一起去唱歌哦!”那天，Randy笑吟吟地邀请小曼。
她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去了。除了行政部的几个女孩，还有其他几个部门的中层管理人员，大家嘻嘻哈哈地说笑，并祝Randy生日快乐。他们甚至对公司的高层评头论足，包括Linda，也被说成与老总的关系暧昧。小曼疑惑，还有些慌张。
姬小曼努力地去迎合大家。
只是，生日之后，Randy和小曼又走近了一些，甚至会主动邀请小曼去楼下喝茶，或者送她某个品牌的折扣券之类。在这样的氛围中，小曼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愉悦。大家都看出了Linda和Randy对小曼的照顾，对她的态度自然也不赖。
可是危险降临在年终会上，已经办妥了移民的Linda一早说过会在临走之前极力推荐小曼做总助的，却出人意料地在年终高层会议上提名了Randy。不知情的小曼闻听此事，仍以为是传言而已，直到在送Linda去机场的路上，Linda方才冷冷道:“我那么帮你，你竟也到处去散布流言，弄得我待不下去。我早说过会推荐你，你又何必要这么着急赶我走呢?”小曼愣愣地一时竟不能言语，也终于明白为何一向交往不深的Randy会邀她参加Party。
Linda离开后第二天，小曼便提交了辞呈。
已经不再委屈，只恨自己不够聪明。
你的对手在哪里?
应该说，此时的小曼，已经和那个初入社会的女生判若两人。这不仅是外表，栗色的发丝中略带着一丝金黄色，点点的胭脂，Maxfactor的唇膏，Joy&Peace的高跟尖头皮鞋，Kenzo的水之恋香水……现在的小曼，她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就比如，她现在的工作，这家国际知名的化妆品公司，在她进来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就知道了她周围的情况。
小丁，一个瘦瘦高高的上海男人，文笔一般，可是常常有奇妙且精彩的创意，不爱讲话，据说老婆很漂亮，管得也严，故除非制度要求，否则不参加公司任何活动；于博雅，精灵古怪的小女生，年龄同自己相仿，看上去却新潮好多，不怎么会写，但对化妆品市场相当精通，听说她兼职为好多网站和杂志供稿;阿米，27岁，保养得极好，资格也老，据说，若不发生什么意外，明年可望提升为市场部副经理，算是对她忠诚度的一个回报……
很明显，阻碍自己升迁道路的，应该就是阿米了。
于是，等到下一个任务分派时，小曼主动要求和阿米分在一组，理由很充分:“阿米姐经验丰富，我刚来公司，希望向阿米姐这样的资深员工多学习。”阿米也笑眯眯地答应。阿米真是好人，手把手认真教她，到了说定的提交时间，小曼熬夜做了新的策划文案。她相信，这份文案与阿米的作业摆在一起，自己应该有至少七分的胜算。
结果却并不美妙，市场部经理在回复的邮件中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小曼的问题:文字过于粗糙，整体结构欠妥，最后告诫她切不可为了创新而创新，若没有绝妙idea，宁可墨守成规。
可是，即使这样，姬小曼的名字，已经伴随着部门经理们私下的赞不绝口，给几位高层留下了深刻印象，而阿米的古板，也终于被凸显。
得到你想得到的，就快乐吗?
大半年过去，小曼俨然已经成了市场部挑大梁的角色，凡有重要的策划案，都是小曼牵头带大家一块做。可是小曼很体贴，总是将手头的事情分一块出来给别的同事，或者极力为其他人申请任务，甚至主动让出自己的团队首领位置。除了阿米，阿米手下有小小的一批固定客户，所以不用部门经理布置，她的事情已经做不完。
忽然一在，小曼开始说自己的胃疼，只能吃清淡口味，然后日日邀阿米同去吃饭，渐渐就成了亲密好以……然后明白阿米的孤独寂寞，相恋四年的男友离开了她，小曼又主动提出陪阿米去酒喝喝酒。不能喝酒却偏强饮的代价，是阿米所有的客户名单。
逐个击破，凭小曼的青春，根本不是问题。
阿米终于空闲下来，可是有小曼的陪伴，至少不觉得孤单。
小曼不动声色，她在等待全球营运总监的到来。
半年后，理所当然地，小曼坐上了市场部副经理的位置。
一个月后，市场部经理调任香港区工作半年，小曼正式任市场部经理。
此后，小曼先后以队伍年轻化、工作要专心致志、热爱公司有集体荣誉感为由，将阿米、于博雅和小丁一一解雇，新进的女孩子们对小曼言听计从，俨然一队训练有素的娘子军。营运总监起初颇有微辞，后来看着节节攀升的业绩报表，便也不再言语……
今年的冬天出奇地冷，好多地方都下了多年未见的大雪，小曼选购了一件漂亮高贵的驼绒大衣。可是，当她站在专柜的试衣间镜子前，却发现对面的人竟然那样陌生。她妆容憔悴着，她精神亢奋，她意志堕落。多年的算计，不健康的生活习惯，隐忍和委屈，不能讲的痛苦和悲伤，都是成功的代价。就像毛毛虫经过艰难的蜕变，长出了翅膀，变成糊蝶，飞上了青天，可是，天空是不是就是它想像中的那么美丽?
春天来了，花儿开了，杨树发芽了，可是姬小曼，你再也回不去从前的生活了。
(赵小青摘自《女报》2003年3月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