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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窗]人类的动物伴侣
作者:罗杰.卡拉斯

《中外书摘》 2005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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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所描述的,是两个环环相扣的主题:动物王国,以及我们人类自己的历史。这两个地球子民又是如何发展出一段不可思议的关系的。
       ■ 《完美的和谐》
       ■ [美] 罗杰·卡拉斯 著
       ■ 陈惠雯 译
       如果……
       想象一下,如果当初我们选择猎取动物、以它们的肉为生,但是却始终与它们保持距离的话,那么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想象一下,如果我们不曾畜养动物的话,情况又会如何呢?让我们依次分区审视地球及人类本身,看看事情会有怎样不同的发展。
       北极 / 南极
       若是没有畜养动物,那么位于南北纬度66度以上的两极地带,极可能会杳无人烟。如果当初人类没有随身带着家犬,那么所有探索北极的尝试也许早就失败了,更遑论在那儿定居(目前所知并没有人试过在南极定居)。然而在北极与副极地里,重约60到100百磅(约27至45公斤)、已被证实具有可被驯养潜力的狼,依然在野地里游走。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格陵兰岛上。如果不是靠着狗的帮助,人类根本不可能在当地独立生存。
       那么西伯利亚呢?更不用提了。这块富含水产、猎物、木材、原油以及矿物资源的广阔土地,可能至今仍罕有人类前往勘探和居住。那里的冬季既长又冷,如果没有拉雪橇的动物,人类根本不可能从事漫长的旅行,即使在夏季,人类也无法单靠自己的力量扛着家当、携家带眷进行如此遥远的旅程,可能在人类尚未抵达安全地之前,冰雪就已经再度降临了。如果人类一直是单靠己力独自穿越西伯利亚的话,那么这块广阔的土地将仍会是一片杳无人迹的景况(事实上,人类曾一试再试,却一次次无功而返)。
       澳洲
       当初欧洲人发现澳洲时,这块大陆上已经有好几个以狩猎、采集为生的部落。从物质文化来看,当时这些所谓的原住民仍然算是地球上的原始人类。
       然而,那里还是有其创造天赋的,他们智慧的火花、创造力和聪颖,成就了原住民独有的文化。这些原住民有关“黄金时代”的观念、对土地与他们之间关系的信仰、完美的和谐感、非常复杂的家庭与宗族关系,以及社会责任的意识及系统,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文化成就。然而,他们所具备的天分却无法促使他们走出洞窟。在澳洲这块巨大、多样化、动物繁多的土地上,从未有任何一种当地动物曾经被人类畜养,这也许并不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而已。当地的动物只是人类的猎物,从来不曾成为人类的伙伴。
       欧洲
       在欧洲北端,如果没有畜养动物的话,那么斯堪的纳维亚中部附近的人类活动可能就会明显地减少。那里虽然盛产驯鹿,但是这些驯鹿却可能一直处于野生状态。如果缺乏拉雪橇的动物,以及充分的肉类和皮革,人的生活将会是个极大的难题,而所有朝北方探索的尝试,也可能会徒劳无功;即使人类能够靠着一己之力抵达北极,但终究还是逃脱不了毁灭的命运。在那儿也许能排除万难找到立足之地,但接连而来的寒冬终会将所有的人类驱逐。
       其他地区
       在地球的另一端,诸如印尼、 加勒比海、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等地,在畜养动物由外传入并对他们产生助益之前,当地虽然也曾经发展出数千种文化,有些甚至成就斐然,但其中却少有能够真正向外拓展的文化。
       虽然有些没有畜养家畜的石器时代文化的确曾经繁荣过,但它们总像过眼云烟,只能孤芳自赏,恰似无人观赏的烟火表演,无法在其他文化的世界或历史中留下任何痕迹。由于这些文化局限于狭隘的区域内,因此无法对外提供或从外吸收各文化中随时发展的特质,且因无法相互交流互相影响而枯萎凋零。一个被迫孤立的文化将永远无法成长壮大。
       在中东曾发展出一种令人敬畏的一神教,然而,如果它未能凭借旅行加以传播的话,可能也就在此湮没了。一神教发源于广阔可怖的沙漠边缘,曾经尝试徒步穿越沙漠的人们,尸骨全被湮没在移动的沙丘之下。但由于家畜的协助,一神教越过了沙漠,且随着它的多次改良,进而影响了整个世界。只有畜养那些动物,才能造成较大的冲击。
       人类控制了骆驼、牛、马和驴之后,商旅队伍才告出现。若无商队的出现,一神教和它的精华根本无法传播出去,如此一来,不止先知的声音无法传到这个起源的小村落以外的地方,传教士除了搭船之外也无法四处传教,而航海所能到达之处顶多也只限于沿岸地带。虽然有些先驱者的确曾经抵达澳洲,且有些证据更显示出曾有小部分人抵达了新大陆,但这些毕竟仅是少数,他们探访的次数不多,而且间隔的时间又太长,所以这些远征想必只是偶发的,并且多半是单程的旅行。我们对这些远征所知有限,而它们所造成的影响也仍是个谜。
       新大陆
       北美洲过去曾和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的广大地区十分类似,当地有庞大的动物族群,以及捕食这些动物的石器时代猎人群落;这些野生动物四处游荡,人类也随之游牧各地。虽然当地的哺乳动物经驯养后,可供人类食用或替人类载运货物,不过这种情形终究未曾发生。
       北美洲曾有农耕的印第安人,其祖先原是猎人和采集者,他们横越西伯利亚,抵达太平洋边,之后,穿越一座曾短暂出现的陆桥,渡过白令海峡,又从加拿大西北部南下,进入北美大陆东部森林区、美国西南部,以及位于两者之间的中部大平原。(目前,这已是众所公认的推测。)
       位于西南边的部落,至少有一部分属于阿撒巴斯卡(Athabasca)语系,以及诸如纳瓦霍(Navajo)、霍皮(Hopi)、祖尼(Zuni)等族与其他较早期的族群,他们曾建立了一些与世隔绝的文明,不过都未能传播开来。当周遭的野生动物大量衰减且旱灾不断时,原本聚集的群众因而解体,并抛下了他们的农业,有时甚至还遗弃了他们独树一帜的绝壁洞穴建筑。
       阿那萨齐族(Anasazi)是早期西南部文化建立者之一,他们在恰可峡谷(Chaco Canyon)的建筑令人叹为观止。在波布露玻尼多(Pueblo Bonito)一地约有600个房间,整个区域位于五层楼高的地方,极盛时期,此地的居住人口应有将近1000人左右。阿那萨齐族人曾与墨西哥人从事绿松石的交易,但是因为经济往来过于单一,不到一个世纪,这项交易就结束了。对他们而言,绵羊和山羊应是远比绿松石更重要,但除了火鸡之外,他们依然尚未驯养其他可供食用的动物。除了狗之外,他们也没有可供载重的动物,但就这项任务而言,这些狗并不够大。当世界正向前迈进的时候,阿那萨齐人却逐渐被人遗忘,而他们杰出的建筑天分以及社会结构也随之消失了。他们无法单凭一己之力迈向下一个阶段,因而一直到好几个世纪之后,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们才发现他们曾在此地生存过。
       往北,平原上的印第安人在大批美洲野牛、鹿、北美叉角羚、水牛、狼和大灰熊之中狩猎维生,但是这些部落无法长久定居,因而也未能发展农业。他们仿佛是动物的奴隶,在奔驰的动物身边打转、狩猎和取食。他们的文化丰富而复杂,极为自尊和性格刚烈。他们虽然养狗,但并未用来担任载货的工作。伴随着他们身为光荣战士而来的是破坏,令他们只能坐视那些携带马匹的欧洲征服者的到来。马宣判了他们的命运,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食物
       我们在地球上所做的所有事,都只是为了食物。整个世界的农作物,向来都偏向于少数几种高度特化的谷物——玉米、小米、大麦、稻米及豆类——尤其偏好富含蛋白质的物种和品系(在这些谷物当中,稻米因为需要密集的劳力,如果没有兽力协助,相比之下,它比其他谷物更不易扮演目前的角色)。人类本身的自然淘汰与存活率,引导了农业的发展,但若无食用和役用的动物,也就没有所谓的农业了。人类历史中的每件事,只有在人类先喂饱自己之后才会发生。在没有家畜的地方,人类至今还是得全心全意设法喂饱自己,而且无法保证一定不会饿肚子。
       大都市中心长久以来的问题,就是无法自行生产食物,如果没有可以控制的动物族群,都市将会随着人口的增长而瓦解。都市所需的蛋白质通常必须依赖外地进口,起先是将活生生的动物赶入屠宰场,现在则是先在市外进行屠宰,然后再以有冷冻设备的火车和卡车运入都会区内。如果只依赖野生动物,这么遥远的运输过程根本行不通。靠近新兴都市中心的野生动物,则是很快就被耗用殆尽,至于那些原本能在狩猎压力下生存的物种,它们的栖息地通常会被人类霸占作为农耕用地。都市人口一旦集中,城市的居民或食物供应商就必须到更远的地方去打猎,人口集中于是就成了一个坏方法,都市人口也因为蛋白质不足而瓦解和灭亡。
       如果缺乏驮兽,不能自行生产粮食的人甚至无法取得农产品。而若非使用驮兽和后续发展出的技术,那么也就没有车轮和马路,当然也就不会有隧道和桥梁了。
       闲聊与文化
       如果没有大型的人口集中地(由十字路口和市场衍生而来,并有家畜作为后盾),那么也就不会出现任何文化聚集地,让各具特色的文化在此涌现并彼此交流,而我们今日受益无穷的各类科技,如冶金工艺、先进的机械学、电子学、通讯、飞行、太空学、印刷、医学、电脑科技等,也就不会诞生了。光靠乡村工艺,是无法发展出这些技术的,它们是种种相关技术所共同完成的。换言之,它们是相互作用、交流与后续的成长(亦即文化演进)的产物。如果没有家畜拖车的商队打下基础,人类将无法建造并维持城市与工业,那么也就不会有玻璃、塑胶、人造纤维和金属等的发明。(当然,我们也可以试着假设,即使家畜版的马、野牛、骆驼和驴子从未曾被“发明”,人类依然可以发明铁路、关卡及飞机。但我相信这种假设是否成立,是令人怀疑的。)
       英语中的“琐事”(trivia)这个字源自于两个拉丁字——Tri和via,其意为:三条路。在远古时代,三条路交会之处,自然会形成市场,而市场和水源,正是这些路为何在此汇集的原因。至于所谓的“琐事”,也就是人们在三条路交会处所听到的“闲话”。不过,在人群聚集处,并非只有闲话而已;大学就是旅行者在十字路口聚集闲谈下的产物。起先,它只是一种小型的聚会,人们或坐在树阴底下,或在夜晚围坐火边,谈论着旅途所见所闻的美好事物。然后,图书馆、教室和实验室也渐渐发展出来了。
       因此,“闲聊”是一种在十字路口交换的智慧。不过,若没有动物或后来取代兽力的机械提供交通工具,人类也许就无法抵达(或者无法创造、甚或从未听说过)十字路口。没有相互的交流,没有可以让创造力发挥之处,文化注定会停滞不前。一个身处渔猎—采集生活或原始农耕生活形态村落里的天才,就像一株倒落于偏远原始森林中身份不明的树;在无人倾听的情况下,还会有声音吗?创造力还能发挥吗?
       重要的副产品
       许多文化由于土壤资源耗竭而导致农业瓦解。如果缺乏家畜的话,肥料这种能够挽救土壤,且能无止境地更新土壤的天然资源,实在难以取得。而倘使制造或搜集食物所耗损的能量,多于食物所能够提供的能量,我们的社会终究会崩溃;就能量供需而言,这是一个无可避免的事实。因此,没有畜牧业的话,人类将因世代之间近亲繁殖更加密集之故,深受多病及营养不足等症状之苦,因而部落或宗族将走上停滞或退化之途。家畜赐予我们的礼物当中,最重要的就是协助人类散播基因,如果没有它们,人类基因将无法像目前如此迅速而广泛地传播。
       若是没有最初的市场聚集处及后来的大学所提供的文化交流,地球的子民非但不会面临新思想的不断挑战,也不会锲而不舍地寻求答案;倘若没有接二连三的问题及其解答,像车轮和字母等新事物,也就不太可能出现。如此一来,我们无须寻找煤或石油,不必利用地球所蕴涵的大多数天然能源,更不会发现数百种的副产品。(从环保的观点来看,这也不见得完全不好。)
       奴隶制度
       农业刚起源时,如果人类必须依赖自己的力量耕作,并将农产品运至所需之地,那么当时的人类可能承受极为沉重的社会压力。没有家畜以及随之发展的道路、车轮与车辆的话,奴隶制度可能会成为每个文化中的普遍现象。在战争中被俘虏的人注定会终身受到束缚;每个人都可能是奴隶的拥有者,也可能有朝一日会变成奴隶。
       奴隶短缺时,女人也必须担任运货的工作。一旦被当成驮运重物的动物,她们便失去了在智慧方面与男人平等发展的地位,这个世界也因而损失了一半的天赋,徒然耗损了人类的潜能。家畜造成整个世界解放奴隶的连锁反应,同时也解放了女人,女人不再是物品,而是与男人共同建构文化的伙伴。
       战事
       人类为了种种原因而偷窃或杀人。但是在没有家畜的情况下,人类会将战争视为获取奴隶的主要方法,而且为了不断地掠夺战利品,战火将会绵延不绝。如果奴隶主人的寿命并未超过35至40年,繁衍奴隶对他而言并不划算。在主人有生之年中,他无法通过喂养、训练、繁衍奴隶,并从奴隶之子的劳力中获得利益。当然,他也会繁衍部分奴隶,但仍需要不断攻击其他部落以补充奴隶,而这样的战争往往会造成文化瓦解。
       隔离
       在一个缺乏动物协助交通运输的世界里,山岳、冰原、沙漠、海洋等所有的地理特征,都将会成为巨大的屏障,造成与外界的隔离,并妨碍对其他民族的信赖。一种仅在少数地区使用的语言,其扩散程度有限,若没有市集与商队代为传播,它可能就会和创造它的人一样封闭。如果对天然屏障之外的世界一无所知,人们可能会对来自其他未知之地的人和想法怀有敌意。换言之,他们因无知而敌视这世界上大多数其他区域的人。如此一来,怀疑将会主宰所有人的生活,多数人将对未知的新事物怀有恐惧。在隔离的状况下,人们可能会觉得只有隔离才是安全的。就某种程度而言,这样或许也不错,至少限制了疾病微生物的散播。
       一旦野生动物或适耕地耗尽时,人类将会被迫迁移,但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或是在逃避灾难时,人们才有机会遇见其他地区的陌生人。旅行可能是充满危险的,因为旅行者可能随时都会被发现,或被视为敌人而加以俘虏或杀害,如果他们反抗的话,也许还可能被吃掉。这些人用来对待他们的方式,几乎也正是他们加诸其他族类身上的待遇。在人类历史上,除了已将食人的习俗完全仪式化的食人族之外,一般食人族通常并不饲养家畜。
       若说“智人”是地球上目前最聪明的物种,我想不至于会引起太多的争议。不过倘若忽略人类畜养其他物种,我们可能遗漏了自己演化过程中一个注定会发生的重要部分。对那些被我们关进圈笼里,且其演化过程受到人类大量干预的物种而言,这个部分也是注定要发生的,同时也是不容被忽略的。换言之,人类畜养其他物种是双方共同完成的。畜养与被畜养这种物种之间相互依赖的行为,已成为支配地球的新动力。被驯养的物种在生存上的确仰赖人类,但是它们回报给人类的,也已有千万倍了。我们完成自己命运的能力要归功于它们;如果光靠人类自己的力量,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办得到。
       我想,我所要表达的重点应该已经十分清楚了。我们是文化、历史和种种事件的产物,由于动物提供肉食、乳品、衣着,担任坐骑,甚至担任驮兽,一切才可能发生。长久以来,它们一直是我们文化和知识演进上的忠实伙伴,其重要性仅次于我们自己的大脑。我们曾经因为它们的奉献而获益良多,但我们显然并未将它们的贡献记上一笔,甚至也并不关心动物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使人类和动物彼此的关系愈来愈紧密,最后无法脱离彼此。这正是我们目前的处境。我们正处于一种伙伴关系之中,而这种关系在我们生活中所具有的重要性,是远超过人类巧妙的心灵所能够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