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出国之前，我在宁波镇海的一所很普通的中学学习。出国的原因很简单，在千军争过独木桥的年代，感觉到自己这样的人呆在国内只会越来越“平庸”和“普通”，于是在父母的支持下，17岁的我来到了剑桥留学。
个人面试，却考团队精神
进沃尔玛的下属超市阿斯达工作纯属巧合。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一个英国人问我：“你是否需要职业？”机会来得很偶然。
第一次面试，很紧张，而且又不是用母语，更是发慌。不过当时已经没有机会想那么多——我迟到了。
推门而入，里面坐着5个女孩和一个看上去像部门经理的胖哥，旁边还坐着两个帅哥（后来才知道也是部门经理）记录我们的言语行动并一起做评判。
一开始是自我介绍。一点都没有准备，不过还好我不是排第一。前两个美眉都来自安格里亚大学，一个说最喜欢的事情是收集鞋子，一个说自己总是笑。我一听原来当地人的自我介绍也不怎么样，才稍稍放心。轮到我的时候，我说我来自中国漂亮的海滨城市宁波，在这里读预科，学商务管理专业，喜欢旅游，最大的理想是周游全球。
介绍完毕，胖哥说:“很好，现在你们是一个团队，你们要一起完成一些任务，我希望你们能互相了解和帮助。”第一个任务是请我们利用报纸、硬板纸、透明胶、剪刀设计一种柜台，在最高处放上巧克力，时间限制:10分钟。第一次和英国美眉一起工作，不免紧张，几乎没敢说话，她们看我什么都没说就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意见，亲爱的？”居然叫我亲爱的！
其实这种叫法在英国很普通，但是对我还是很受用，马上我就把自己的想法和她们说了。没想到被她们一致通过，并决定由我来做总设计师。想法很简单:把纸张卷起来放在硬板纸下面，然后叠三层就搞定了。没多久，我们的第一层就完工了，第二三层同样比较顺利，最后由我把巧克力放上去。这可是一件重大的任务，如果不小心碰倒了，可是前功尽弃。女孩们都闭上了眼睛，还有三人不停地在胸前划十字。
不过我还是很轻盈地把巧克力放了上去。我们成功了！
第二个任务还是团队合作，是为招聘员工设计广告，时间限制：10分钟。当然我又成了总设计师。但这次我们的意见不是很统一，因为我们有很多优惠条件（从一张10%的优惠卡，到买车、买保险、停车、旅游的优惠，甚至还有死后两年内家人还可以享受同样待遇的优惠）可以选择，但是题目要求只能用一条。她们一个选择死后待遇，还有一个选择买车待遇，而我选择的是会员10%优惠待遇。由于时间实在有限，最后大家同意了我的选择。
我们的广告设计很有趣：两个人来购物，一个是员工一个不是，买了同样的东西，价格不一样，最后那个不是员工的大叫：我要加入沃尔玛！搞笑的是，我让闲着的两个美眉高举牌子：马上加入，马上获得10%的优惠。表演很成功，胖哥的评价只有两个字：精彩。
临走胖哥握着我的手说：“我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
第二次面试我早早就到了，发现这次和上次完全不同，是一对一的。这下真的有点紧张了，毕竟他们是不会照顾到我是外国人的，口语速度那么快。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很遗憾这次面试我的不是那位胖哥，是一位瘦瘦高高的英国人。互相问好后，他就径直带我进了一间小屋子。为了表示我的轻松，我和他打哈哈说这里太热了，他接过话题，嘿嘿一笑说他都想光着膀子！
我一愣，说：“没关系，这里都是男人，我会为你保密的。”两人哈哈大笑，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失了。
他问我的工作经验，我只能把在KFC的搬出来，怎么说我在KFC做收银也有三四个月了，平常和顾客也能开开玩笑什么的。可能我的回答让他很高兴，他一直说：“Good。”接着问了一些关于如何与顾客相处、个人认为应该怎样做才能提高质量的问题。半个小时后，他就握着我的手，像兄弟一样说:“我们会在三天之内打电话答复你。”
英国式培训，以看为主
我被录用了。
虽然只是一个业余超市收银员，但正式上岗前，也要经过严格的培训。
原来以为培训就是简单地教我怎么用机器，没想到，到了培训的地方，只看见一台幻灯机，却没有机器。
总经理讲话，出乎意料的是他一来就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来了句：“伙计，你好吗？”（这在英国相当于俚语）我一愣，忙回答：“好哦。”原来今天和明天两天就是专门介绍。我顿时差点儿昏倒，有什么东西可以介绍两天。
首先当然是介绍了沃尔玛和阿斯达去年的利润。然后是各个部门经理出来介绍员工职责和利益;员工如何交流;商场的大概布局;保安措施；火警预防及措施;如何防止内贼和外贼等。虽然内容很枯燥，但英国人讲得很幽默，所以我们常常不由自主地发出笑声。
第二天也是如此。在两天的介绍中，我发现和我一个部门的大多数是老太太，也有一些中年妇女，但很少看见同样年纪的男性。所以，在我们这个部门，男的极其可贵，更别说中国人了。突然我感到好骄傲——看来我是店宝!
两天的介绍终于结束，接下来似乎应该进入实际操作阶段了。但听部门经理说了后，再次昏倒!下面的内容是看录像带——整整10盘——电脑基本知识培训，还要考试!然后才在模拟机上操作。于是，第三天我们就看起了录像带，当然也是关于如何当收银员的。其中最重要的，也是录像中和经理强调得最多的是关于年龄的问题：无论如何不能把东西卖给不够年龄的顾客(香烟16岁，危险物16岁，酒18岁，彩票16岁等)，如果卖了，就是“犯法”。还有关于我们工作的十大要点，一定要和顾客打招呼，和顾客聊天，微笑，帮助顾客装东西等。还强调只要顾客对购买的东西有一点点不满意，都可以无条件地退货，甚至不要收据!我一听差点都傻了，在国内有时候有收据去退货还要争执半天，食品根本不让退!这里顾客才是真正的上帝，沃尔玛全球排名第一的确不是虚有其名。
正式上机，权力超大
第五次去培训中心的时候，终于等到上机器实习。这下我就不客气了，一下子输入了1000瓶洗发液，结果那台机子竟然叫起来。屏幕显示数目过大，需要经理的特别指示。经理走过来说，我们整个店都没有那么多的洗发液。我想也是，1000瓶全部倒出来我都可以在里面游泳了。500双袜子，我输入下一个。还好，没叫，显示器上的价格是1300镑。最后统计的时候，我所“卖出”的东西总价值超过了3000镑，看看别的同事最多也才100来镑，经理差点没吐血，只有一句话，你可以当我的经理了。
接下来的就不好玩了。剑桥没有小菜场，超市就相当于国内的小菜场，所以里面还卖好多散装的蔬菜水果，没有条形码，只能靠人的大脑记。将近50种东西和号码，全部要记住，而且没有一点规律，好可怕。别的不说，光苹果就有8种，但样子就是两种：红的和绿的，天知道该怎么办。还有些果蔬，我在字典里也查不到，更不知道应该怎样区分了。但是我不能给中国人丢脸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培训中给我感慨最大的就是超市给予我们的权力很大，而且处处都是顾客第一。比如，一个顾客买了个面包，在过我这里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好或者不热(其实这里全部是现做现卖，特别热)，可以无条件换一个或者给他降价，价格多少由我来决定。
超市新手，大妈为师
我实习的那个店不是一般的大，停车的地方就有三层，每层可以停200辆。看着一辆辆进进出出的汽车，心中不由格外激动:我马上就是这个店的一分子了!
由于都是第一次上机，不可能马上面对顾客，于是我们每个人分配了一个“老师”，先站在他们的后面看，等顾客少了或者觉得可以了才让上机。
我的运气不错，老师是一个像我奶奶的大妈。她一来就和我聊天。她说我是她看见的第一个在这里工作的中国人，她很喜欢中国。当她得知我还在读书，并且今年9月要读大学时很惊讶，连连说“好孩子”，弄得我很不好意思。非常令人吃惊的是，她过东西的速度很慢，边扫描边和顾客聊天，什么内容都有，家里的孩子啦，天气啦，什么东西在减价啦，马上要去度假啦等等。好多顾客也都非常乐意和她交谈，有时候甚至在付完钱后还聊上半天，最后依依不舍地告别。而且在后面等的顾客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意思。这点给我感触最大，他们是真正当顾客是朋友和上帝。
渐入佳境我单飞
随后的几个星期，我们都在那里培训，每次我都找那个老奶奶当我的“老师”。我们之间无话不说，我的实际操作能力更是飞速提高。原来老奶奶在旁边还要提醒我注意这注意那，现在基本上只需要站在那里，有时告诉我些编码就可以了。
三个星期后的一天，老奶奶突然被告知去休息。领班问我要不要再派一个人来帮助我，在老奶奶的鼓励下我毅然谢绝了，这意味着我要单独上机了！我又开始紧张了，第一个顾客还好，买的是日用品，但下面几个都买了让我头痛的蔬菜或者水果。这下麻烦了，很多我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还好顾客都非常耐心和友善地告诉我名字，有的还安慰我慢慢来，不要紧，甚至帮我在那本列表上找。渐渐地，有些号码我能记住了。
这段时间内，犯的最大错误是忘了给“现金”。有时光顾着和客人聊天，还没等出现金就把机器关上，刚要和顾客说再见，突然看见机器上显示“现金退还10镑”。当时就傻了，忙和顾客说对不起，然后叫来我们的领班拿来钥匙打开机器取钱。本以为要被他骂，没想到他只说了一句:很容易犯的错误，下次小心就是。还帮助我向顾客道歉，这下反倒弄得那个顾客很不好意思，连说没关系。长出一口气后赶紧提醒自己要小心，别大意。
老奶奶很快就回来，我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她笑了笑，说这里每个人在刚开始的时候都要犯错误，不用放在心上。后来，我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基本上不用看就能知道编码条在哪里，语气也越来越老练，还用上了很多刚学的俚语。结果很多顾客都不相信当时我到英国才6个月。
就这样，一直训练了一个半月。最后一天训练完，我特地去找了那个老奶奶，感谢她对我的教导并和她依依不舍地道别。
5月27日，我们剑桥的超市终于开业，站在自己的舞台上表演，感觉好多了。由于有了将近两个月的实际操作经验，我在工作时格外自信，而我们这些人也成了超市的第一批也是最有工作经验的员工！
（程月摘自《深圳青年》
2002年12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