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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塞西莉的来信
作者:[美]玛丽 阿格尼洛

《青年文摘(绿版)》 2003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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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曾想过,你会深爱一个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吗?甚至是一个在你出生之前就已过世的人。
       塞西莉·利斯奎瑞克,就是我所说的那个人。她是一个法国女孩子,住在巴黎,1919年她才16岁。而我的生活已经被她深深触动。我今年12岁,是一个住在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的美国女孩。塞西莉并不是位名人,也不是我的亲戚。事实上,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既然我从未见过她,那我又怎么会知道她呢?
       此刻,我的手中就握着一封塞西莉的来信——信封已经很旧了,有点褪色,纸质有点发脆。
       如果不是非常小心地捏着,它随时都可能在我的手里变成碎片。
       信封上的字迹漂亮流畅,显然练得一笔好书法。地址是用一支蘸水笔写的,那个年代是多么的久远啊。从邮戳上才能确切地发现这封信究竟有多少年头了,也是凭着这些邮戳我才能将所有的信按顺序整理好。你看,我手上只是拿着这么一封信而已,其实呢,有足足75封信正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啊!
       在如今,要收到一封传统信件是很稀罕的呢。何况我又是生活在“新千年”里的一个女孩儿。写信已经不再是人们彼此联络的普遍方式了。迄今为止,我可能统共也只写过五封信罢了。电子邮件E-mail才是最主要的联系手段,又轻松又方便,为什么还要费时费力地写一封信?再说对方又不能立刻收到!电子邮件瞬间即达,并且容易处理。只要用鼠标按一下“删除”键,电脑就会问你:“你确信要删除这封邮件吗?”再按一下“是”,这封邮件就会彻底被清除掉,再也不会出现。
       要写75封信——这种念头跟今天的网络文化是多么格格不入啊。而要保存75封信,这一举动就更加不同寻常了。谁会把这么多信保存了这么多年呢?这些信又是写给谁的呢?
       历时四年,塞西莉的这些信都是写给同一位美国女孩儿的。她的名字叫鲁丝,跟我现在一样大,她也是12岁。每一封信都千里迢迢地从法国巴黎启程,跨越大西洋,到达美国科罗拉多州的科罗拉多泉城市。这两个女孩子是笔友,从未见过面的笔友。
       塞西莉写给鲁丝的第一封信是在80年前,当我拆开它的时候,心情颇为激动。我抽出那褪了色的粉红色信笺,开始阅读信的内容。左上角特别注明着“于和平到来之日寄出”,塞西莉指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那一天。她说她是个法国女孩儿,想交一位美国女孩子做笔友。她16岁,跟父母一块儿住在巴黎,有一个20岁的哥哥,叫路西安,小名路路。她还有一只漂亮可爱的小猫咪“毕达特”。
       她的英语不太流利,但她的信里透出一些忧郁:“巴黎有很多的美国士兵,我家附近的一所房子被炸弹给炸毁了,死了很多的人。”我无法想像她那么小的年纪就亲眼目睹了那样的惨剧。最后,她问了鲁丝很多有关她个人和美国的问题。信末她写道:“静候佳音,吻你,塞西莉。”
       塞西莉的第二封信描绘了历史性的一幕。
       “星期一是7月14日,天气晴朗。一列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从凯旋门那儿经过。美国士兵跟他们的潘兴将军一块儿,挥舞着他们的旗帜;还有英国士兵、比利时士兵、意大利士兵等等。队伍最后是法国部队,每一兵团都派出了一些代表。有四百万人在那儿观看。”
       塞西莉还描述了接下来的庆典。
       “在宽敞的林阴大道上,成千上万的人欢呼着,奔跑着,跳着唱着,争相去抢购那些在前线用过的枪。我还看见一名英国护士爬到煤气路灯上面,高唱法国国歌《马赛曲》和英国国歌《上帝保佑国王》。她周围有五百多人跟着她一块儿唱着。远一点的歌剧院大街上,一名美国士兵也在唱歌,而另外的士兵用车上的马达发出响亮的噪声!多么壮观的一支爵士乐队!”
       在这儿,我得介绍一下,这两个女孩子,天各一方,怎么会得知对方地址,并成为亲密的笔友呢?
       一战之后,有很多孩子在战争中失去了双亲。为了帮助他们,美国的各所学校发起了募捐,同时给那些孤儿们写信,一并寄往欧洲,表示慰问。班上分配了任务之后,鲁丝也写了一封慰问信。1919年,巴黎的一位战争孤儿露易斯·德罗戈恩收到了鲁丝的信。露易斯有个朋友塞西莉·科斯奎瑞克,露易斯知道她想认识一位美国小姑娘,于是她就把鲁丝的地址给了塞西莉。
       一封接着一封,每拆开一封信,我都觉得我好像正在发掘着一份失落的宝藏,好像每封信里都藏着一件珍宝。仿佛时光倒流,我得到了某种特许而走进了过去的那些岁月。读着塞西莉在信里写的点点滴滴,她就好像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打开一封信,一朵压扁了的干花掉落出来。这朵已经脱水的、脆弱易碎的、不再鲜活的花朵曾经装饰在塞西莉的发间,光彩夺目。她在信中解释说,她参加了一场舞会。
       跟现今许多女孩子一样,塞西莉对时装、电影和影星也非常着迷。她寄过一些法国影星的剪报,寄过1920年的巴黎时装杂志的插页,还描绘了她最喜欢的电影。她甚至能逐字逐句地把她看过的电影记录下来,寄给鲁丝。
       塞西莉颇有点艺术才能。她把自己叠的纸娃娃和精心绘制的水彩作品都寄给鲁丝看。为了大致说明她在巴黎住在哪里、在哪里上学,她寄来了一张巴黎地图,还亲手画了一份她家附近的地图,就是一战期间被炸弹炸过的那片区域。真不知道她怎么能如此坚强,从那么漫长的战争中坚持下来!
       塞西莉还寄来了她自己的一些东西,像她的照片,她家人的照片,小猫咪的照片什么的。甚至还有一小缕她的黑发,用一只小小的蝴蝶结系着。
       在某一封信中,塞西莉有一段深刻的见解,她说:
       “你不觉得我们俩的个性十分相似吗?我觉得是的。你也许比我更活泼开朗,但我们肯定有着相同的思想和情感,我们的心灵是一样的。你曾在信里谈到了你的‘心’,哦,我想我明白你的心。”
       塞西莉还在另一封信里写了一段真诚而又颇为幽默的话语: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大呢?我真不明白!一想到你离我那么遥远,我就觉得难过。唉,如果我能够钻进这个信封就好了,那我就能见到你了。不过,这信封实在太小。要是你比我瘦的话,下一回你就钻到信封里寄过来吧……这一次,我只能寄给你一个大大、大大、大大、大大的吻,亲爱的鲁丝。
       祝你全家健康快乐!
       永远是你的朋友,塞西莉。”
       我花了几个星期才读完了所有的75封信,它们记录了塞西莉四年的生活历程。当我打开最后一批信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心里有种渴望,我希望读到更多的信,真不希望就这样把信读完。
       我很想知道塞西莉后来怎么样了。她结婚了吗?有了几个孩子?我是不是能了解她完整的一生呢?还是仅仅就只能知道她这四年的故事?我越来越牵挂塞西莉了,我不舍得让她离开。
       下面这封信,扎着一只奶油色的丝带蝴蝶结。在所有的75封信里,惟有这一封系着一只可爱的蝴蝶结。它一定有什么最特别的地方,鲁丝要把它和别的信区别开来。
       不像其他信塞西莉都写了好几页纸,这里面只有一张卡片。
       “巴黎,9月29日,1922年
       亲爱的鲁丝:
       几个星期来我都呆在家里,身体很不舒服。虽然现在好点了,我想我还是稍稍过几天再给你写封长信吧。我收到你的好几封信了,很想赶紧回复你……不过,我在发高烧,情况很糟糕,我实在没法行动自如。还是像以往一样给我写信好吗?你的信那么可爱,读信的时候我快乐极了。
       爱你,吻你。
       塞西莉”
       看完这封信之后,我意外地看到,下一封信是路路写给鲁丝的。距离上一封塞西莉自己写的信,这已经过了两个月。写信的哥哥非常伤心。
       “巴黎,12月20日,1922年
       最亲爱的鲁丝:
       你那么好心,请一定原谅我拖了这么长时间才给你写信。主要原因是,塞西莉病得非常厉害。她的病很严重,我们绝望了。从九月初起,她就一直卧床不起,瘦得皮包骨头。没有别的什么事能让她开心了,除了你的来信!下次写信给她,请别说你知道她病得这么厉害!好吧,再见。
       我代表塞西莉和我自己吻你。
       路路”
       再下一封信,我从信封四周镶的粗黑边框就猜出了信的内容。
       信里印着法文,我吃力地辨读着:
       “塞西莉·科斯奎瑞克小姐于1923年1月3日去世。”
       还有一个小信封,同样是粗黑的边框,是塞西莉的父母和哥哥的笔迹。路路写道:
       “巴黎,1月20日,1923年
       亲爱的鲁丝:
       塞西莉去世了。就像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基督徒那样,去了上帝那里。请时常为她祈祷吧。今天早上我们收到了你在1日写给塞西莉的信。
       衷心地吻你。
       路路”
       读着这些写给鲁丝的通知信,我觉得我也好像痛失好友。好像塞西莉也与我交流过很多、建立了深厚友情一样。通过这些信,我爱上了塞西莉,她成为了我的一位好朋友。塞西莉这么可爱,却这么年轻就亡去。
       刹那间,我觉得好像我就是鲁丝,鲁丝就是我。
       为什么这种心灵感应会如此强烈?
       因为,你知道吗——其实,鲁丝就是我的外曾祖母。这些信之所以完整地保留至今,是因为它们从外曾祖母那里传给了我的外祖母,又由外祖母传给了我的妈妈,现在又传到了我的手里。我们每一代人都十分珍爱这些信,都希望将它们好好保存,并且传续下去。
       从写第一封信开始,那位可爱的法国女孩与她的美国笔友通信交流,至今,80年过去了。80年里发生了多少变化啊。可是,每次读这些信的时候,听那位法国小姑娘对你诉说那些故事的时候,那一份感动是永远不变的。我已经是塞西莉来信的第四代读者了,也是接受塞西莉的那些友谊之吻的第四代人了。
       (陶宁摘自《少女》2002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