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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奥利和特鲁芳
作者:文/[美]艾萨克·辛格 译/吴德安

《青年文摘(绿版)》 2002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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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阔的森林,树木丛生,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通常是很冷的,甚至要下雪了,可今年的这个十一月,相对来说却比较暖和。要不是整个森林遍地撒满了菊黄、酡红、金色和其他杂色的落叶,你还以为是夏天哩!数不清的树叶,经过日日夜夜的风吹雨淋,在森林的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尽管树叶都已干枯,可它们仍然散发出一种宜人的芳香。太阳照射着它们,那些不知怎么从秋天的风暴中活过来的虫子和苍蝇在它们上面爬着。树叶下面的空隙,为蟋蟀、野鼠和那些在泥土中寻找庇护的其他许多动物提供隐避之所。
       在一棵光秃的树梢,细枝上残留着两片叶子,奥利和特鲁芳。由于他们不清楚的原因,奥利和特鲁芳熬过了无数的凄风苦雨的寒夜。谁会知道为什么有的萎落,有的仍留在枝头呢?可奥利和特鲁芳相信这答案就存在于他们伟大的互爱之中。奥利比特鲁芳略微大点,也年长几日,但特鲁芳却更为漂亮和纤弱一些。每逢刮风落雨,或者开始下冰雹的时候,叶儿本来彼此帮不了什么忙,可奥利仍然抓往一切机会鼓励特鲁芳。当风暴来临,电闪雷鸣,飓风不仅遍扫树叶,甚至撕裂了整个树枝,这时奥利便为特鲁芳祈祷:“挺住,特鲁芳!用全力挺住啊!”
       在风雨交加的寒夜里,特鲁芳抱怨道:“我完了,奥利,可你一定要挺住!”
       “为什么?”奥利问道,“没有你,我的生命毫无意义。如果你被吹落,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不,奥利,别这样!只要还能留住一片叶子,你就不要落下。”
       “那得看你是否能和我一道留下。”奥利回答,“白天我注视着你,礼赞你的美。夜里我闻着你的香气。要我枝头独秀?不,决不!”
       “奥利,你的话真甜,但并不确切。”特鲁芳说,“你很清楚,我已不再那么美了。你看我满脸皱纹,身子萎缩成什么样子了啊!只有一件事还没有变——那就是我对你的爱。”
       “这不就足够了吗?在我们的全部力量中,最高最美的就是爱,”奥利说,“只要我们留在这里相互爱着,任凭风吹雨打或是电击雷劈都摧毁不了我们。告诉你吧,特鲁芳——我从来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深地爱着你哩!”
       “为什么,奥利?为什么?我全枯黄了呀!”
       “谁说只有绿色美,黄色就不美呢?世上的五颜六色各有千秋,同样美嘛!”
       正当奥利说着这话的时候,特鲁芳几个月来所担心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一阵大风刮来把奥利从枝头吹脱。特鲁芳开始颤抖和摇晃,就像她很快也要被吹走似的,但是她挺住了。她眼看着奥利在空中摇曳飘落,她用叶儿的话语呼唤着:“奥利!回来!奥利!奥利!”
       但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奥利就不见了。他混在其他的叶子群中零落在地,树上只留下特鲁芳孤单一片。
       要是白天,不管怎样特鲁芳还能勉强忍受着她的痛苦忧伤,可一到夜幕降临,寒气和暴雨袭来,她就陷入失望之中。她总觉得所有树叶的不幸应归咎于枝繁的树干。树叶落了,树干仍然高高地、密集地矗立着,牢牢地把树根扎在地里。风雨冰雹都动不了它。这对于或许会永远生存下去的一棵树来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一片叶子的遭遇又是什么呢?对特鲁芳,树干简直就是上帝。树干用树叶遮盖着身躯几个月后,便把它们摇落。它用树液滋养它们高兴多久就多久,随后就任它们渴死。特鲁芳恳求树干为她唤回奥利,让夏日再现,但树干却不屑一顾。
       特鲁芳没有想到,黑夜会如此漫长,如此黑暗,如此严寒。她向奥利诉说,希望得到他的回答,但奥利无语,也丝毫没见他的身影。
       特鲁芳对树说:“既然你把奥利和我分开,干脆也把我送走吧。”
       但连这个请求树也没有理会。
       过了一会儿,特鲁芳瞌睡了。这并不是什么睡眠,不过是一种异常的困倦。待她醒来,特鲁芳惊讶地发现自己不再悬挂在树上了。原来在她打盹儿的那会儿,风已把她吹落在地。这跟太阳升起时她在树上通常所感觉到的不大一样。一切的恐惧和焦虑都已烟消云散。猛然醒来,使她感到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清醒。她明白了她并不是一片以风儿的多变奇想为转移的叶子,而是整个宇宙的一部分。像是受了一种神秘力量的启示,特鲁芳懂得了她的分子、原子、质子和电子的奇迹——她代表的巨大能量和她也包括在其中的超凡宏图。
       奥利依偎在她的身旁,用一种他们从前没有意识到的爱脉脉地互相致敬。这不是那种单凭机遇和反复无常的爱,而是一种高尚、强大、同宇宙本身一样永恒的爱。从四月到十一月,他们曾经日夜惧怕的,结果不是死亡,而是永生。微风轻拂,奥利和特鲁芳徐徐飘升在笑中,带着惟有那些自我解放和投身永恒者所能理解的无上幸福——翱翔。
       (祝霞摘自《美国小小说百家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