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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曾经离家出走
作者:饶雪漫

《青年文摘(绿版)》 2002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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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西和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黄昏里。
       这是我们逃学离家的第一天。我们从城东走到城西,再从城西走到城东,走列现在,脚都快走歪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深冬的细雨绵绵,西西朝我倚过来,气若游丝地对我说:“小麦,说什么我也不能回家。一回家我就要死掉的。”“好好好。”我搂着她的肩膀说,“我们不回家。”
       西西缩缩脖子,有些惊惶失措:“听说最近这里老有人抢东西,坐着摩托车从你身边经过,‘哗’地一下你身上的包就被带走了呢!”
       “带走就带走呗。”我说,“我们只有书包,书包里又没有钱,被抢走了正好有理由不上学。”
       “对啊。”西西绝望地说,“反正走到哪儿都是死路一条。”
       我呵呵笑着挽紧了西西,安慰她说:“不是有句老话吗?没有翻不过去的山,没有膛不过去的河么!”
       “那我们今晚去哪里?”和我比较起来,还是西西比较现实。
       “网吧啊。”我毫不犹豫地说,“我早就想好啦。”
       “拜托!”西西苦着脸说,“还有比这更烂的主意吗?我现在一听到‘网’这个字就头疼呢。”
       西西说得一点也不错,我们现在无家可归,还真是网络惹的祸。
       事情和一个叫“许仙”的男孩有关。他的真名当然不叫许仙。许仙是他的网名。
       至于我和西西么,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为了表现出我们的姐妹情深,所以我们上网时也总是到同一个聊天室,我叫“白蛇”,西西叫“青蛇”。许仙其实一开始也不叫许仙的,自从遇到我们两姐妹后,他就铁了心叫自己许仙了。不过他并不讨厌,而是一个相当有趣的人,他常常在聊天室里给我们讲笑话,把我和西西笑得前仰后台。有了我们三个,自然有很多愿意做法海的恶人,常常在聊天室里跟我们打个天昏地暗,那时的许仙可不像民间传说中的那么懦弱,霹雳棒、连环腿招招致人死命,我和西西只用在一旁呐喊助威,开心得要命。
       久而久之,也就把“许仙”当成了好朋友,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的好朋友。许仙也成为我们姐妹俩课余饭后最主要的话题之一。想想,一个遥遥远远的男孩,令人喜爱,和我们那么心灵相通,却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会是什么样子,还有比这更刺激的事情么?
       遇到不爱听的课,我和西西还爱上了玩一个游戏,那就是在纸上画关于他的漫画。有时是长鼻子,有时是招风耳,画完了嘻嘻哈哈一:阵,再一张一张地撕掉。许仙当然不知道这些,他连我们是学生都不知道,所以有时,他也会在网上给我们送花或是亲吻我们什么的,弄得我们满脸通红。西西倒很会故作镇定,还回吻他,没脸没皮得要命。
       下了线我在想,网上的游戏么,开心就好啦,只要不让我妈知道就行。像我妈那样的老封建,知道了非剥我皮不可。
       ,
       就像所有的游戏都会有高潮,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许仙”却突然对我们说他出差要经过我们的城市,问我们想不想见他。“想啊想啊!”西西总是这样,大脑里想什么手下就打什么,一点淑女该有的矜持也没有。
       “那你想见我们吗?”我觉得相比之下还是我的回答比较有水平一些。“想。”许仙说,“可是不太方便,我的火车夜里十二点经过你们那里,我换乘凌晨五点的车离开,要两个美女在车站的寒风中为我守候,我于心不忍啊。”“想得美。”我断然拒绝说,“那当然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是最后,我们还是决定要去见许仙,因为他是我们第一个最谈得来的网友,而且他经过我们这里也是非常的不容易。最主要的是,他在我和西西的心里,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至于是哪里特别呢,我也说不上来。
       我对西西说:“过了这村怕是没这店了。”西西的比喻就更加离谱了,她说:“就把火车站当成断桥好啦。”我狠狠地捏她一下,捏得她鬼哭狼嚎。
       半夜出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和西西想了一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好主意,我对妈妈说:“西西的爸爸妈妈出差了,我今晚去她家陪她睡。”西西则对她的妈妈说;“小麦的爸爸妈妈出差了,我今晚去她家陪她睡。”
       就这样,我们顺利地从各自的家中溜了出来。那天,我们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网吧呆到快十二点,就去车站接许仙了。我们从来没有那么晚还在外面过,西西怕得一路上紧紧地拽住我的衣服。我们在出站口一眼就认出了许仙,正如他说的一样,他好高好壮啊,穿着一身蓝色的休闲服,背着一个蓝色的大旅行包,见了我们,嘴巴张成“O”字型。“小白小青?小青小白?”
       我和西西傻傻地点头。
       “My God!”许仙说,“你们可有十五岁厂“当然有。”西西笨笨地说,“快十六啦。”
       许仙的脸微微地红起来,看来他也是一个有点羞涩的男孩,和网上并不太一样呃,他请我们到车站附近的茶坊坐,给我们点很贵的饮料,很不好意思地说:“你们这样出来,回去该挨骂了吧?”
       “没事。”我说,“我们有周密的安排。”
       “那就好。”许仙松口气说,“我真的太感动了。”
       “见到你我们也很开心啊。”关键的时候,还是西西的嘴比我甜。
       那晚我们聊得很开心,虽然许仙比我们大了七岁,但是他并不在我们面前摆老资格,我们像在网上一样的平等,和许仙告别了好多天后,我和西西还对那晚的种种细节念念不忘并反复拿出来咀嚼。
       可是,自那以后,许仙却在网上消失了。
       我和西西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对我们失望了?我们一直在网上寻找他,都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那些日子西西和我沮丧透了,没有了许仙的网络少了许多的精彩,我们发誓不再和任何的网友见面。如果不是见了“许仙”,他没准还会在网上和我们聊得开开心心的呢。所以啊,网友见面真是这世界上最无聊最愚蠢的事情。
       祸不单行,西西妈妈在商店里偶遇我妈妈,知道了出差的事子虚乌有,我们居然是在外面呆了一整夜,这还了得?实在是没法解释,要是告诉她们那晚见网友去了,我估计她们是快要疯掉的。我们只好选择最老土的办法:离家出走。
       夜已深了,风冷冷地吹过我们的身旁。别看我平时比西西胆大,其实我现在一样的没了主意。
       最终我们还是去了网吧,网吧里没那么冷。西西掏出五块钱,我们一人买了一包方便面吃起来。面快吃完的时候,西西眼圈红红地看着我说:“真想我妈做的鱼香肉丝。”
       那是个不大的网吧,生意也不好,几乎没有什么人。网吧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饶有兴趣地看了我和西西一眼说:“第一次离家出走吧?”我和西西不做声,警惕地看着她。
       她轻轻笑着说:“凭我的经验啊,你们一定是第一次。”西西沉不住气地说:“你怎么知道?”“因为你们很紧张啊。”女孩说,“我第一次也是这样的。一‘你也离家出走过?”西西开始像个记者。
       “对。”女孩说,“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在十六岁的时候离家出走过一次,理由很简单,因为我妈妈不肯给我买新裙子。”
       “后来呢?”西西接着问。
       “后来当我回家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妈妈一句也没有骂我。”
       “怎么可能?”西西说,“我妈可没你妈那么好说话。”
       “很多事情都是被人自己想复杂的,只要你勇敢地去面对,没什么大不了的。”女孩笑着说。
       我被她的话震动,开始和她搭话,并把我们和许仙的故事讲给她听。她笑着说:“许仙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但我保证他会一直关注着你们。在他的心里,你们永远会是他的好朋友。”
       “太深奥了。”西西说,“这样算什么好朋友。”
       女孩说:“其实你们应该感到幸运,深夜十二点两个小姑娘去见网友,没有遇到坏人。”
       听她这么一说我和西西感到有点后怕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当然更庆幸的是遇到我。”女孩又说,“你们叫我小艺姐好了,我要劝你们回家,十五六岁犯点错误没什么,一切都来得及从头开始。相信我。”小艺况到这里刚好有生意,就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西西突然对我说:“小麦,我想我妈妈了。”
       “我也想。”我没出息地说,“她那么爱哭,现在找不到我,眼泪可能会把我家的地板都淹了呢。”
       “那我们回家好不?”西西说,“我爸爸要是打我,我就忍住不哭。”
       “如果运气好,”我说,“也许真像小艺说的,什么事都不会有呢。”
       我们跟小艺挥手告别,她把五块钱还我们,叮嘱我们打的,并祝我们好运。
       事实证明,当我们勇敢地回到家里,我们都只是受到了一点点小小的教训就没事了。生活还是和从前一样,太阳照样升起,我们一样地上学放学,几天后,我们还收到了许仙给我们寄来的E-mail,他在信中诉说了那天见我们后的吃惊,并承认说他那晚真的是抱着泡MM的心情和我们见面的,可是真的没想到,我们会那么小那么小,并冒着那么大的危险跟他见面,让他所有肮脏的想法—扫而空。
       最后,他还跟我们说谢谢。告诉我们虽然他不再用那个名字上网,但他会一直关心我们并当我们是朋友。
       这一切,和小艺姐的话是那么的相像。
       我和西西又去了小艺姐那里。可是没想到的是网吧已经关门,变成了一家五金商店,店主对我们说,网吧生意不好,所以转让了。
       我们竟然没有机会跟小艺姐说谢谢。
       不过我和西西会一直记得她说过的那句话:只要勇敢地去面对,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说得真好,不是吗?
       (李承鹏摘自《花季雨季》2002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