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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与美国“袋鼠男人”做邻居
作者:郑 茜

《青年文摘(绿版)》 2002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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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的明月与星辰/人间的艺术与儿童/他们是那样的纯净和圣洁/还有我的爱人和孩子/在人世间与我因缘最深/他们如神明、如星辰/时刻占据着我的心灵/我将永远守护你/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
       第一次听到这首在美国教堂里广为传唱的歌曲《我的家人如星辰》,是在得克萨斯州的一座教堂里。我被这美妙的歌声深深打动。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更加理解了这首歌在美国人生活中的意义。“袋鼠男人”,是我对美国成家男人的戏称,因为他们用真情实感呵护着家人,一如勤勉坚贞的袋鼠。
       10年前,我的弟弟作为访问学者去了美国,经过一番努力考取了医生执照。事业有成后弟弟忙着生儿育女、置业买房。他居住的地方是得州州政府所在地,一个名叫Galvestond的小岛,布什总统的故居就在这里。小岛三面环海,风景秀丽。
       与弟弟毗邻而居的,是布伦克、本、加利特三家人。四幢美丽的别墅组合成一个规则的菱形。
       孩子们让我变成了
       天才的多面手
       认识布伦克的过程让我现在想起来都会忍俊不禁。
       那天,我在弟弟、弟媳的陪同下,前去拜访布伦克。弟弟轻按门铃后,门猛地一下被拉开,一个脸上粘满五颜六色的橡皮泥、头戴小丑帽的中年男人站在我们面前。我惊诧得张大了嘴巴,弟弟却笑了:“没什么奇怪,这是布伦克先生在家的样子!”进了门,只见四个调皮的孩子上蹿下跳,客厅像一个凌乱的战场:地上堆满了玩具滑车、轨道火车、卡通娃娃、芭蕉叶和糖果盒,画片和跳棋散乱地撒了一地,藤椅翻倒在地毯上,抽屉反盖在沙发里,一只卡通恐龙身首异处,座钟被开膛破肚,大女儿爬到柜子顶,小儿子藏在桌子底下。看见有客人进来,小家伙们疯得更起劲了,一时间,书本、玩具、毛绒娃娃满屋乱飞!布伦克先生不好意思地对我们说,他正在同孩子们做游戏呢!
       千万不要以为布伦克是嬉皮笑脸的“顽皮爸爸”,他的职务是摩托罗拉电讯公司的运营总监,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和企业家!除了工作,布伦克先生的最大乐趣是和孩子们一起玩耍。我弟弟曾形容上班的布伦克像一头猛兽,而在孩子们面前,猛兽立刻变成了绵羊。如果有客户想邀请布伦克先生共赴晚宴,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他会不解地说,赴宴?NO!难道还有什么比和孩子们待在一起更有趣的事吗?下了班,布伦克冲进车库,风驰电掣地开着车,就是为了早一点见到可爱的孩子们。
       和布伦克接触多了,我发现他真是一个营造家庭温馨气氛的高手!每个休息日,都看见他在不停地捣鼓:给院子里的花木除草,给栅栏刷涂料,检查太太车辆的车况,在后院里做了一个可以容纳四个孩子的大秋千。他还给小儿子做了一个木马,用油漆给木马绘了美丽的图案。能干的布伦克甚至还改装了一辆冰箱、彩电、沙发、游戏桌应有尽有的旅行汽车。布伦克洋洋得意地对邻居说:“现在我可以带孩子们去任何一个地方了!”
       布伦克先生尤其注重对孩子的个性培养,从不责备孩子。一次小女儿把一条昂贵的床罩用剪刀剪开,把床罩上的花朵图案贴在房门上。布伦克不仅不生气,还连声夸奖她的手工技艺不错。在孩子们对他述说什么的时候,高大的布伦克或弯腰或蹲下,始终与孩子保持平视的目光。等孩子说完了,布伦克会补充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大女儿是学校的长笛演奏员,大儿子是校棒球队的主力,小女儿崇拜摇滚歌星。布伦克既要懂一点长笛演奏常识,又要了解棒球比赛的规则,偶尔还扭臀甩胯,来几个奔放的摇滚动作。布伦克有一次很认真地对我说:“褒曼(我的英文名),你知道吗?从前的我除了工作什么都不会,是孩子们让我变成了天才的多面手!”
       烦心事在他们眼里
       变得趣味盎然
       约翰·本曾是我弟弟的导师,五十多岁的年纪,一头卷曲的棕发,浓眉大眼,体格魁梧。约翰·本是著名的科学家,在得克萨斯大学医学院领导着一个专家研究小组。在学校和实验室里,约翰·本威风八面,但回到家,回到妻子身边,深情款款的约翰·本却像热恋中的年轻人。
       年薪30万美元的约翰·本有3辆劳斯莱斯古董车和一架私人直升机,惟一的孩子就读于麻省理工学院。本的豪宅有700多平方米,如庄园一般辽阔。在他富丽堂皇的家里,有一间房是儿子成长的展示厅,衣柜里挂着儿子从小到大穿过的衣服,橱窗里是儿子玩过的玩具,一面陈列墙上粘贴着儿子的绘画和制作的手工艺品。本的妻子在当地的一家电视台做制片,患有慢性呼吸道过敏症,尤其对涂料过敏。逢到太太出差,本都要准备好抗过敏药分门别类地包好,一天要挂几个电话叮嘱太大别忘记服药。为了让太太的过敏症能有所缓和,本特意在科罗纳多州买了一幢没有化学涂料、用原木做成的小木屋,每年冬天和太太去那里滑雪、休养。
       约翰·本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他对妻子的爱意。这种感情十分真挚,看不出一点矫揉造作。比如妻子穿的是白色套裙,他夸奖妻子像天使;妻子披了一件紫色风衣,他说妻子高贵如皇后。一次夫妻俩在花园里打网球,我刚巧从那边经过,本叫住我:“褒曼,看到我太太吗?我正在说她起码年轻了三十岁呢!”只见本太太露出了少女般羞涩的笑容。
       一次在超市shopping排队交款时,本和太太站在前面。本挽着太太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太太的头发。太太回眸一笑,又拿过本的手在唇上点了一下。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动,为这对结婚二十多年的老夫妻在商场里的浪漫之吻感动。
       有一天本太太请我教她做几个中国菜。收拾厨房的时候,在放满了高档厨用电器的厨房里,惟独没找到洗碗机。我问本太太洗碗机放在什么地方,她非常动情地说每次我洗碗的时候,他都站在我的旁边,我洗好了,他就将碗擦干。我们边洗碗边说着话,有时几个碗要洗一个多小时呢!本说过,他愿意永远站在我旁边帮我擦碗,所以我们就一直没买洗碗机。
       在美国,我主要帮弟弟照看刚出生的孩子,大侄女上学,3岁的小侄女Amy有时就留在家里。Amy又聪明又调皮,眨眼工夫可以把整洁的家给折腾得天翻地覆。但按照美国人的教育习惯,小孩只要不放火,无论他在做什么大人都不要干涉。我在国内好歹也是个高级白领,对着十几号人发号施令,可在美国却总受这小丫头的鸟气!一次,我整理完房间,哄睡了小侄儿,就进了厨房去准备晚餐。过了一会到外面一看,Amy翻出了一大堆鞋子,她一边把鞋子往板凳脚上套,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见到这情景我气坏了,对着Amy大声呵斥,吓得她蜷缩在沙发上不敢吱声。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是约翰·本,他是来归还LD碟片的。看到我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他赶紧问:“褒曼,你不高兴?”Amy像发现了救星似的扑到本的身上:“伯伯你看,我给板凳穿了鞋子,它们马上就会走路了!”本的脸上即刻焕发出奇异的光彩:“哇!一个多么聪明的孩子,想像力多么丰富,说不定她长大了,真的会发明一种穿了鞋子就能跑的汽车呢!”
       —这就是美国男人!什么烦心事在他们眼里都趣味盎然。约翰·本抱起Amy,强调说:孩子的想像力不能抹煞,给孩子提供智慧和想像的空间,比什么都重要。
       爱不分彼此、不分国界
       加利特有一副美国男人的招牌外表:干净蓬松的头发,洁白整齐的牙齿,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加利特是休斯敦航空航天中心的工程师,曾是一个快乐的单身汉。他一个人住着300多平方米的大House,每逢休息日,就去海边钓鱼,和朋友爬山。加利特还是一个狂热的sport fan和pop star fan,哪里有他喜欢的球赛和演出,他买了机票立刻就赶往那个城市。他曾在汉城观看奥运会闭幕式,去维也纳欣赏新年音乐会……但是,一场婚姻改变了他的生活方式。
       年轻时的加利特据说风流韵事不少。在一次行业年会上,已近不惑之年的加利特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温妮,他对温妮一见倾心。温妮曾有过一次不幸的婚姻:丈夫死于车祸,给她留下了三个孩子。起初温妮不敢答应加利特的求婚,担心他是个薄情的花花公子。但没想到,结了婚的加利特是一个多么有爱心和责任感的男人!
       清晨六点,加利特送老大去游泳馆接受跳水训练;六点半,送老二去舞蹈学校;七点半,把老三送到幼儿园,加利特再折返回来,送老大、老二上学。他开着车,马不停蹄地在家—训练馆—学校—幼儿园之间往返穿梭。下班后,把孩子们一个一个接回了家,加利特才能松一口气。他还要参加家长会、为孩子选择课外项目、带他们上图书馆查阅资料……连我弟弟都大惑不解:那么轻松自由的一个人,现在却累得像个劳工!加利特却有他自己的解释:孩子们很小就失去了父亲,心灵的伤口已经很深了,我能做的,就是抚慰他们。虽然我永远也不能代替孩子们的亲生父亲,但我从行动上可以做到啊!再说,我那么爱温妮,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爱温妮的孩子呢!
       婚后的第二年,温妮生下了加利特的孩子,但加利特对她前夫留下的三个孩子一直视同己出。去年,加利特夫妇更做出一项惊人的举措:通过民间慈善机构,花费一万多美元认养了一名越南女孩。加利特给女孩取名“安琪”,用布娃娃、彩带、卡通玩具将安琪的小房间布置得美轮美奂。夫妻俩专门找到一家有东方教师的幼儿园,为的是让安琪早一点适应陌生的环境。加利特还让我教他做中国菜,说要把安琪喂得胖胖的(在他看来,中国菜和越南菜差不多)。我教他烧了焖豆腐、棒棒鸡丝、口蘑菜心,加利特就在厨房里照葫芦画瓢。每天傍晚,加利特夫妇带着安琪到社区的花园里玩耍,只几个月的时间,安琪干瘪的小脸就长得圆鼓鼓的,眉眼也越来越漂亮,皮肤焕发出娇嫩的光泽,可见加利特夫妇付出的心血。
       在加利特这个东西合璧的家里,不同种族、没有血缘的人生活在一起,彼此拥有着幸福的生活。每到休息日,加利特会发动那辆宽敞的道奇面包车,夸张地喊着:“孩子们,快跟我上车啊!”五个孩子你追我赶地跑出来,像一群快乐的小鸟爬到车上,加利特猛踩油门,载着全家人欢天喜地向着远方驶去。
       在得克萨斯州,我和弟弟一家度过了半年多的愉快时光。每个礼拜天,都能在教堂里听到那首脍炙人口的《我的家人如星辰》,也看到身旁有许多如布伦克、本、加利特这样的“袋鼠男人”。他们都拥有如日中天的事业,有舒适奢华的物质生活,有独立自由的生活方式。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还有着高尚的德行操守和强烈的责任感,他们对亲人矢志不渝的真情,建立在认真的生活态度上。
       回国以后,直到现在,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忆起曾经的邻居—那些可爱的“袋鼠男人”。
       (梁宏波摘自《好日子》200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