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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一个人坐在古城的夕阳里
作者:邢世嘉

《青年文摘(绿版)》 2002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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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大理奔向彼大理
       中巴在一个叫下关的车站停下来,人们说,大理到了。背起行囊下车出站,顺建设路南行,终于找到了一家叫“大理饭店”的宾馆住下,心想,总算到了我日思夜想的大理,先睡个午觉再出去慢慢玩儿吧。因为途中劳顿,一睡下就做了个白日梦,梦见我给金庸老先生打电话,问他段誉的家离大理饭店有多远。金庸说他不知道。我愤然质问:是你的《天龙八部》把我引诱到大理来的,再说你现在又是大理市政府授予的荣誉市民,你怎能不知道呢?金庸见我跟他急,竟然仰天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响彻云霄,使我从梦中惊醒。
       醒来便无法再睡。来到饭店的楼下寻食。“先生,去大理吗?”在饭店门口一的哥上前问我。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里骂道:“神经病!我不就在大理吗?”谁知,没走多远,又遇一的哥挡住我问道:“先生,要车送你去大理吗?”这下,我开始疑心了:难道我现在不是在大理,可在进市区时明明还看到过“大理市人民政府”的牌子呀,而且我住的饭店也叫大理饭店呀!不行,我得请教请教了。于是,一改刚才的冷漠面孔,谦和地问道:“这位大哥,这里不是大理吗?”“这里是大理,但却是大理市区,我们当地人把市府所在的市区叫下关,而把古城才叫大理。大理市区离大理还有十多公里路程呢。如果你要去,我送你呀,打表二十多元的车费就到了。”
       嗨,原来是这样。这些当地人把“大理”的地名概念给复杂化了,害得我把此大理当成彼大理。而只有彼大理才是我所向往的大理呀。
       回大理饭店退了房(当然是要交半天房费的),随这位教我分清了两个不同大理的的哥从此大理直奔彼大理而去。
       从四季客栈到冰岛四合院
       这位的哥很热情,上路就给我介绍大理的旅馆,井建议我去住四季客栈,说那里最有大理特色,房价也不算高,适合长住。
       这是一个躲在深巷中的客栈,门口竖立着的那个写有“四季客栈”的牌子也显得十分简陋,一点也不打眼。由不大的大门进去,正面是堂厅,左右两边是厢房,三面都是两层楼,—夭井的中心位置设有花坛,四周摆放的躺椅上有旅客似睡非睡,靠堂厅一侧有乒乓球台,一位北欧母亲在和她看起来不满十岁的儿子打球,鹅黄色的小球在他们面前快乐地跳跃。能在这紧凑而精致、和谐而温馨的院落安顿自己疲惫的身心,我很满意。
       然而,当我来到正厅一角的服务台订房时,却被服务员的一句“抱歉得很,全满了”把我的得意心情击得粉碎。
       “先生,您去MCA看看吧,说不定他们那里还有空房,他们那里的风格跟我们差不多,您一定会喜欢的,”服务小姐看到我茫然若失的样子,便热情地为我指了一条退路。
       MCA在南城门外,是一个半封闭的院落。据说也是颇受国内外背包族喜爱的落脚之处。可我一点也不喜欢,虽然比四季客栈宽阔,但布局零乱,整个院子显出一种病态的气象,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个失意的女人,寂寥而无生气。
       我悄然退出,颇有几分失望。看天色还早,也就不忙着找住处了,进南城门顺着复兴路一边逛悠一边领略南宋的建筑风韵‘不知不觉拐进了一条叫护国路的小巷,抬头打望,看到一个高高竖起的广告牌,上端写着“冰岛四合院”,下端小字注明“住宿、酒吧、网吧、中西餐”。牌子虽高,但并不张扬,和牌子之下的门面装饰一样,显得素雅而羞涩。
        大摇大摆地进去。啊!——是不是走错了,又回到了四季客栈?四处张望一番,才确信这不是四季客栈——天井小一些,没有花坛也没有乒乓球台。但除此之外,这里的陈设、风格、气氛简直和四季客栈一模一样,一样的白族民居式的四合院,一样的紧凑,一样的精致,一样的温馨。天井里也是散乱地摆放着一些藤制躺椅,躺椅上坐着些看书的、发呆的或打牌的旅客。天井四周随意地摆放着一些盆景,正中有一棵硕果累累的石榴树,左边是…间被改装了的多功能厅堂,中西餐厅、酒吧、网吧都集中在此。
       老板热情地自我介绍说他姓贾,这院子是他们家的祖业,建于清朝,因在下关置了新房,这个院落就改为客栈了。看来,这贾姓院主在过去也该算是大户人家了。,
       随一姓陈的年轻管家上楼看房,踩着那吱吱作响的木板楼梯和木楼板时,我似乎听到了历史的回响,有一种在时光隧道行走的不真实感。
       在转角楼上走了两圈之后,我最后选中了正楼的一间大约十平方米,通风采光都很好的小房,内设单人床、写字台和台灯。一问价,你猜多少——15元一天!才15元!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放下行囊,去一楼的澡堂冲了凉,坐在天井的躺椅上,午后的阳光穿过头顶的葡萄架撒在身边的石榴树上,把原本就娇艳的石榴映照得更加娇媚动人,我一边慢条斯理地搅拌着杯里的咖啡,—边细细打量这院子的细枝末节,觉得这四合院像一个玲珑的古典女子,典雅端庄而又温情脉脉。
        坐在“梅芋井”的门槛上享用梅子宴“去过梅子井吗?”那天昆明的两位朋友开车来大理看我时,一见面就这样问我。
       “梅子井是什么地方呀?”
       “吃饭的地方啊,你来大理旅居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连梅子井都没听说过呀,得得得,我还正愁着去哪家饭馆为你这位苦行僧改善改善伙食哩,既然你还没去过梅子井,那今儿就以梅子宴侍候了。”
       从复兴路向北拐进人民路,第一个巷口往南拐五十米就到了所谓的梅子井。这是一个一点也不起眼的家庭庭院式小饭馆,一路走去,不见有路牌指引,到了门口也不曾见到有“梅子井’字样的招牌。然而,院内却是好一派人丁兴旺的景象十—从正堂到大小厢房都被挤得爆满,连原本就不大的天井里都坐满了食客。我们一行三人没地方入座,可又不甘心一无所获地就此离去。那老板娘见我们诚心要吃这顿饭,就在正堂的门口为我们加了一张桌,桌外是天井坎,桌里是门槛,只有两侧可以自如地各坠—人。我等三人不论怎样谦让,结果都有—人无处入座。最后还是我急中生智,找来一把文物式的雕龙大椅,骑门槛而置,我就这这样居高临下地坐上了门槛之上的龙椅。
       这梅子井之所以如此出名,是因为有—法国旅客写了一篇充满溢美之词的文章,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奇,于是这个看似破败的小院子就美名远扬了。”在等待上菜的当口,朋友一直津津乐道地给我介绍梅子井的名气如何了得。“为什么要用‘梅子井;这样精灵古怪的名字呢?”朋友诡秘一笑:“这个嘛——答案就在这个院子里,就要看看你这位作家的观察力了。”真的吗,我开始认真地打量这个备受旅人宠爱的民居院落,当视线落在天井一角的那口古井和古井之上的那稞梅子树肘,突然茅塞顿开。
       酒足饭饱之后,其他的食客渐渐散去。而我等三人仍无归意,吃了梅子菜喝了梅子酒,还得再品梅子茶。再说,我也实在是舍不得这屁股下的龙椅,虽然坐起来并不怎么舒服,但是坐在这骑于门槛上的龙椅上品茶的感觉却是好极了。
       玩的就是闲情
       骑着从客栈租来的自行车跑遍了大理所有好玩的地方之后,古城之外便不再对我有什么吸引力。不过大理坝子的田间地头仍是我常去的地方,想写点什么的时候就提着笔记本电脑在洱海边的田埂上坐下来敲击我跳跃的思想。
       但更多的时候我是把自己融于古城懒散的气氛之中。是的,大理是懒散的,无为的,宽容的,祥和的。它的表情总是让人想到大肚佛的脸。我很喜欢这样的气氛,让人无忧虑无压力无危机。置身于此,烦恼自然中断,焦虑自然蒸发,肢体自然回归。我想,这就是大理给予人生的好处。
       在古城生活的日子里,上午和中午我大多是在洋人街的各种吧里“流窜”。那条街的酒吧差不多家家都去过,在那里喝酒、上网,和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打牌聊天、交流旅途趣事,偶尔还会听到让人捧腹的黄段子。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常去的地方是复兴路和北城墙。我喜欢坐在复兴路那青灰色的石条凳上观看那些从我面前走过的形形色色的旅人,试图把想像的触角伸进他们的内心,喜欢看街道两边那些古怪的路灯灯箱,任它引领我找到通往远古的路。有时候,我是什么也没看,只是坐在夕阳里闭目养神。但这样的时候不多,常常管不住自己不羁的灵魂,老是胡思乱想。到底想了些什么,现在也无从记起,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有一次的所想却记得深刻,那是一个彩霞满天的下午,我在北城墙上给远方的朋友打电话,讲着走着,不经意地眼前就出现惊艳的一幕:一位只着三点装的洋妞,正舒展着四肢躺在城墙上晒太阳。试想,在古意盎然的城墙铺上浅红色的充气床垫,尽可能地裸着身子,面向彩色的阳光躺上去,那种心情和感觉哪是高官厚禄所能比!
       忽然想起蒙田的话,“我们最豪迈、最光荣的事业乃是生活得写意,诸如执政、致富、建造产业之类的事情,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这一事业的点缀和从属晶。”
       (樊捷摘自《女报,时尚》2001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