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严父慈母造就NBA“亚洲第一人”
作者:张 健
《青年文摘(绿版)》 2001年 第09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NBA“亚洲第一人”王治郅曾被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称之为“中国对美最大一宗出口”,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亿万人的心,然而鲜有人知,为铺就他的成功之路,双亲曾付出多少心血
年仅23岁的“大男孩”王治郅,在中国,在亚洲,乃至在世界的篮坛上,搅起了一股强劲的旋风。国内体育爱好者一提起篮球,张口闭口都是“王治郅”,旅美华人和留学生看比赛时则激动得流着泪喊:“大郅!你高大的身影,是祖国的‘移动长城’!”王治郅加盟美国达拉斯小牛队,首场比赛后就被美国记者誉为“今晚是王治郅之夜,他搅起了小牛旋风”。
人们惊叹王治郅的成功,但鲜有人知他成功背后的故事。
在父母的关爱下,大郅长大了
1977年7月8日,王治郅降生。北京友谊医院产科的大夫托起这个大手大脚的小家伙,十分惊喜,也十分奇怪:这小东西怎么默默降生,没有声音?大夫轻轻地拍了几下他的后背,小家伙才“哇”地哭出声来,声音还很大。大夫对孩子的母亲任焕贞说:“恭喜你,是个儿子!”他的父亲王维君一颗悬着的心此时才放下。
王维君、任焕贞夫妇曾是中国篮坛赫赫有名的人物。任焕贞身高1.87米,十几岁就开始打球,从东北林区的一个铁路小站一直打进中国青年队、中国国家女子篮球队,是60年代少见的实力最强的前锋之一。王维君身高1.96米,是北京篮球队实力最强的前锋,只要他一出场,必定成为对方球队严防的重点,他那左手控球和左手攻击上篮的绝活,被称为“防不胜防的杀手锏”。只可惜他们夫妇没赶上好时光,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却因年龄大了不得不告别赛场。
从医院回到家,喜获儿子的王维君又翻书又查字典,想给儿子起个有意义的名字。平时,他最喜欢看的就是思想深刻的文学家鲁迅的作品。这回翻到鲁迅那篇著名的《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一文时,他盯住了“臻于治郅”四个字。“郅”的意思是“极、最”,“治郅”的意思是“把国家治理到最好”。王维君的心不由得一动:这正是一代中国人的责任和渴望,儿干就叫“治郅”吧。
小治郅个子大,很能吃。一般婴儿一天喝两袋牛奶(半公斤)就够了,但他一天要喝4袋。当时,王维君夫妇的工资加起来只有六十多元,根本不够开销,只好将家里的东西卖给信托行,换一些钱贴补家用。
王维君喜欢儿子,找出一个笔记本——妻子打球获的奖品,详细地记录儿子的成长过程:三个月大,治郅不仅可以稳稳地坐,而且可以蹲在床上;十个月,治郅就会走路了,十个半月,治郅就比别的孩子高出很多,任焕贞把他送进托儿所……
也许是王治郅的个儿大,也许是希望孩子成长,总之从这个时候起,父母和托儿所的阿姨都叫他做“大郅”。
转眼大郅3岁多了,不时跟妈妈到篮球训练馆玩。篮球队的阿姨都非常喜欢他,休息时常爱抱抱他。大郅个子比别的孩子高,显得有些瘦,有的阿姨就摸着他的小脸编歌谣逗他:“大郅,大郅,大脑袋,小细脖:光吃饭,不干活……”人们都说他将来会长得很高。
听了同事们的议论,任焕贞有了几分警觉;是啊,我们夫妻个子都高,治郅将来肯定也会长得很高,人们常在高个子的名字前面加“傻”字,可能由于他们反应不敏捷,所以应当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注意培养他的灵活和协调。有感于此,任焕贞在送大郅去幼儿园的时候带去了两个篮球,只要有时间,就带着大郅和幼儿园的小伙伴玩球。一开始她让孩子抱着球跑,后来慢慢教他们练习运球。孩子的天性都是好玩的,大郅和小伙伴玩得很开心。
就这样,大郅打篮球的基本功扎扎实实地打下了。
俗话说:将门无犬子。大郅6岁时运球已很有些模样了,超出所有的孩子。这让王维君、任焕贞夫妇心里一喜一惊:喜的是,孩子的协调和反应非常好,绝对是打球的好料。惊的是,莫非孩子真的要走体育这条路!
王维君喜欢读书,知识面较宽。大郅3岁就跟父亲学背唐诗,4岁学看地图。
任焕贞从运动员退役后转做教练。她是普通工人的女儿,质朴善良。她教育儿子一定要尊重小伙伴,别人强不能妒忌,自己能干不要傲气,小朋友有困难一定要帮助。善良——这颗人生最重要的种子,从小就播进了大郅心田。大郅从小就憨厚,实在,他的玩具,不管是哪个小伙伴说要玩,他都会马上递过去,哪怕自己正玩得起劲。
大郅在父母的关爱下一天天长大了。8岁的时候,父母把他送进小学。这时,他的身高已1.54米。王维君夫妇经过商量,做出了一个对大郅的人生之路起决定意义的决定——由丈夫接过教儿子的接力棒。此时,王维君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业余体校任少年篮球班的教练。
儿子,要永远记住:眼泪救不了你……
从8岁那年暑假起,大郅进了父亲所在的业余体校篮球班。父亲带了他整整六年。大郅说:“父母是我的启蒙教练,我永远感谢他们。”其实,何止启蒙!是锻造。
这六年大郅是怎么走过来的?
人们只看到运动员出名时的风采和风光,却忽视那条走向风采与风光的异常艰难的路。一般的孩子,尤其是娇生惯养的孩子都吃不了这个苦,而一般的父母,尤其是溺爱孩子的父母都没有勇气去经历这心疼。
王维君还要经历另一种痛苦:带别人的孩子好带,带自己的儿子很难。难就难在孩子小,不懂事。自己对儿子若管得松了,别的孩子会有意见,若管严了,又会被人说成太往自己的儿子身上下功夫。他真是左右为难啊。
训练日,大郅放学后要穿过半个北京城从先农坛赶到工人体育场。起初,母亲带他坐公共汽车或骑自行车送他去;后来,他自己倒两次车赶往体校。
星期天,别的孩子跟着父母去公园或动物园玩,大郅却要去体校训练。
王维君对儿子要求很严格,路再远,他也不允许儿子迟到。即使遇上大雨,儿子被浇得像落汤鸡似的,他也装做没看见。大郅从不埋怨父亲,把衣服脱下来拧干,穿上后马上投入训练。
训练的艰苦难以言说。一次,父亲安排全队练习折返跑。那是下午,大郅觉得有些疲劳,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跑的时候不太认真,有点儿蔫头耷脑的,还和小伙伴偷偷地说笑。王维君站在场地中间大声朝儿子吼道:“王治郅!你还想不想练啦?”大郅见父亲如此吼自己,很有些不高兴了,撅起小嘴。王维君气坏了,从地上拾起一个篮球向儿子走过去,照着他狠狠砸去!儿子吓坏了,在场地上躲着跑,但无论跑到什么地方,一个一个篮球总是重重地砸向他的背、肩、脚上。所有的队员都吓坏了,全都停下来,吃惊地看着教练向大郅下“毒手”。几个大点儿的队员想拦阻,但越拦教练砸得越狠,直至把大郅砸出训练馆。见大郅哭着疯了般冲出门去,有的队员想去追,王维君喊道:“回来!谁也不许去找他!
继续训练!”
天黑了,任焕贞在街头四处寻找儿子,担心不已:儿子这么晚连晚饭都没有吃,他会跑到哪里去呢?儿子一定是吓坏了,一定是连家也不敢回了,路上那么多车……她不敢再想下去。后来,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儿子,看到儿子浑身泥土和一脸泪水,心疼得紧紧抱住儿子流下了泪。不过,她明白丈夫的良苦用心,没有埋怨丈夫。
那天夜里,王维君背着妻子、儿子,也心疼得掉泪。
父母抓得最紧的是大郅的学习。大郅的书包里有一本联系手册,是他父母和班主任联系专用的。从功课到品行,王维君夫妇对儿子的要求都很严格。大郅算是学校的体育特长生,学校只要求他考主科,但大郅想起父亲说“不要特殊”,连副科也认真地考。这是他让父母最满意的地方。
任焕贞心疼儿子,不是因为他训练艰苦疲劳,而是由于家境清贫无法给他补充足够的营养。多年后再提这事,她仍隐隐心疼:“大郅如果小时候营养再好一点儿,身体的抵抗力会更强一些,你看人家巴特尔的身体多强壮!”大郅却很懂事,从没有向父母提出任何要求。一次,母亲问他:“大郅,明天休息,你最想玩什么、吃什么就直说,爸爸妈妈会答应你的要求的。”大郅说:“给我几毛钱就行,我想约几个小朋友,坐上一辆不挤的公共汽车,看看没有去过的地方……”
在父亲严厉的“雕琢”下,大郅的篮球技术提高得很快。慢慢地,他把父亲最出名的绝活——左手控球、左手上篮学到手了。
三年后,11岁的大郅身高已经1.79米。在少年队的比赛中,他总是“鹤立鸡群”。不少行家说:“这孩子现在就该进青年队了。”
又三年过去了,八一队看上了14岁的大郅。这时大郅在育才中学读初二,身高2.05米,比父亲还高9厘米。
进入八一队之前,王维君对儿子说:“孩子,爸爸要告诉你,这条路注定会很难走,但你是男人,男人就要有自己的事业,任何困难来到的时候,你都要记住:眼泪救不了你!你一定要少长脾气,多长本事。”大郅懂事地点点头。
两年后,16岁的大郅入选国家青年篮球队。这时,大郅真正喜欢上了篮球,而他过去—直梦想的是上大学。
1995年起,18岁的王治郅成为八一火箭队的主力,并加入了国家男子篮球队,成为国家队的主力。看到儿子一天天进步,取得“盖球王”、“扣球王”等一个又一个美誉,王维君夫妇放心了。
在巨大的荣誉面前,任焕贞对儿子的要求更严格了,电话里经常传来她的声音:“大郅,这场球你的防守不太积极。你这样不行呀,妈妈得批评你……”“妈妈,我们赢了……”“赢了也不行!你要找差距!”“……对,对,妈妈说得对。我以后注意。”王维君抢过电话说:“大郅,有时间要多读点儿书。最近你看什么呢?”“在看但丁的《神曲》。爸爸,您不是说让我多看名著吗?很有收获啊……”
走进NBA,走出亚洲,实现中国几代篮球人的梦想
1999年7月1日,国内所有媒体的体育版纷纷报道来自美国的“重磅级氢弹般的”消息:在华盛顿举行的1999年NBA选秀大会上,王治郅被达拉斯小牛队选中。还差7天才满22岁的大郅,成了被NBA选中的第一个亚洲球员。
大郅震惊了,兴奋得流下了热泪。他的父母也震惊了,八一队、国家体育总局篮球中心,全国的篮球迷都震惊了。这标志着亚洲和中国篮球队员的水平已经与世界最高水平对接。
大郅能够成行吗?所有的媒体都认为可能性很小,因为毕竟这从未有过先例。
大郅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很想去,但他理智地回答:“我是祖国和八一队培养出来的,我是军人,服从祖国的安排。”
两年后的春天,国家和有关部门对王治郅绿灯放行。
2001年3月28日,临行前夕,父母送给大郅一份厚厚的“礼物”:对他今年比赛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做了一次技术指导和“综合会诊”,要求他在NBA的训练和比赛中,带着新的目标,尽快缩短差距,尽快进步。
4月6日,大郅在NBA首次亮相。在代表小牛队与亚特兰大鹰队比赛时,于比赛第四节的7分40秒,接到同伴传球后勇猛起跳投篮,球空心入网。这是进入NBA的亚洲第一人在NBA投入的第一个球!历史将记住这难忘的一刻。一些美国媒体在报道中引用了小牛队助理教练小尼尔森的话:“王治郅到这里打球,已超出了篮球范围。他代表着中国精神。我们看中了他的让人难以置信的投篮技术,也看中了他的为人。”
王维君夫妇在电视机前看到万里之外的儿子在比赛,激动地说:“孩子,你为亚洲和咱中国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