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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风铃]黑袜子
作者:夏 米

《青年文摘(绿版)》 2001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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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峥高我们两级,财经系的。因为和室友怡是老乡,又是她哥哥的中学同学,便常来我们寝室坐坐。或带怡出去娱乐娱乐,以尽师兄之责。
       初次见峥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才发觉他颇似当时在中国乐坛人气正旺、将那只神奇美妙的“爱情鸟”送到千家万户的大男孩林依伦——同样健康富有阳光气息。记得经怡介绍峥第一次称呼我时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叫我全名,而是极自然地叫我“米米”,除了让我感到他的自然、随意,还多了几分和蔼、亲切。
       峥甚为健谈,且言语幽默,思维敏捷,小至校园轶事,大到巴以冲突,随时都能从其口中自由流淌出来,与他学生宣传部长的身份极其相符。峥来做客的时候,我们那个不足15平方米的“女儿国’似乎多了一些生机。连平日沉默安静的芸也时时会掩嘴偷笑。不知从何时起;我却开始有些看不惯他的神采飞扬了,逐渐熟悉之后更是乐于时不时地寻找话题与他“抬杠”。他说网络文学可能会在出版界掀起一股热浪,我说网络文学活泼有余,深刻不足,他说某地“减负”已初见成效,我说那是治标不治本,简直就是杯水车薪。每当他的高谈阔论被我“围追堵截”后,他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连呼“诡辩”、“冤枉”,那一刻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仿佛是真正获胜后的愉悦。
       怡是个清秀、娇气的女孩,从小养尊处优的生活造就了她柔弱的性格。可在峥面前,她却一改以往的文静,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有些霸道和蛮不讲理。比如,动辄就是命令的语句:“我不管,你要帮我把这些笔记整理一下,下周考试要用。一我肚子饿了,想吃肯德基,你帮我去买。”每到这时,峥总是叹口气摇摇头,做无可奈何状。有一次他开玩笑地说:“真不该答应你哥哥来照顾你,这样下去我堂堂男子汉的尊严一点儿都没有了。”然后又扭头问我:“米米,你说是吧?”寝室里还有几个同学,我不知道他怎么单单这样问我。本来我有些反感怡的“矫情”,但被峥这样一问,便条件反射似的嘲讽了一句:“这才叫一物降一物,谁让你那么自信,那么轻狂。要知道,再凶猛的野兽碰上得法的驯养员也会被驯服的。”寝室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别说峥,就是连怡的脸上也写满了惊诧。大家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峥先开口了。他和善地说:“米米,我看你对别人都很友好,在我面前怎么常常像小刺猬似的?是不是因为我的到来扰乱了你的生活秩序,让你不高兴了?如果是这样,我很抱歉……我还以为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呢?”见到峥—脸的落寞,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难道我对峥的态度一直都这样恶劣吗?难怪熟悉的人都说我们是“小冤孽”,连他的死党在偶尔领略我对他的不恭后也大笑他“棋逢对手”。但说实在的,我从未讨厌过峥,暗地里还有些钦佩他的才识。有时在学校的文艺晚会、辩论赛中见到他的意气风发、言辞激昂,我甚至为他感到骄傲与自豪。难道是我的心早已被他牵引却又偏偏产生了“反作用力”吗?我有些迷茫。
       新年就要到了。校园里风靡起“爱心袜子”,喻义穿上它会行得更踏实、更坚定。我们寝室的姐妹也随波逐流,纷纷买来毛线织袜子,想给家人或朋友献上一份爱心。连平日煮面条放多少盐都不知道的怡也像模像样地拿起了棒针,有板有眼地跟芸学起织毛线活来,说是要送给爸爸,引得大家直笑,夸她是“乖乖女”。我眼前突然闪过峥的影子。自从上次恶语相讥的事件发生后,峥来我们寝室串门的次数就不那么频繁了,偶尔来一趟也是行色匆匆。据说他正忙于各类的等级考试,我则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
       我决定给峥织双羊毛袜,至于是表示歉意还是表示敬意随他怎么想都行。自小时候闹着玩跟邻居家姐姐学织过一根发带,此后从未想过还要学编织,我觉得费时又费力。但当我买来黑色的毛线,用心去理解什么叫上针、下针时,竟感到了一丝甜蜜与快慰。我幻想着有一天将袜子放在峥手中时他惊喜的表情,他不足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吗?
       那双袜子我织得好辛苦,连刚学电脑时我的手指也没像现在这么不听使唤过,右手的食指因为常要顶针也被戳破了皮。到圣诞节时,还剩一只脚尖没织好,晚就晚点吧,看来当做新年礼物当应是没有问题的。
       圣诞前夜,大家约好去校外的“碧云天”吃火锅。在那里,我意外地见到了峥。他依旧亲切地称我“米米”,并拉开身边的凳子招呼我过去坐。
       当我满怀欣喜地走向峥时,无意间看到了他脚上的袜子——那是一双很让人眼熟的黑色羊毛袜,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荧荧的光。我的心顿时有些冰冻,发现峥随着我的目光也往下瞅,我便故作轻松的问道:“你的袜子很漂亮,也是手织的?”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哦,这是怡送的,说是圣诞礼物。这个傻丫头,听说为织这双袜子把手还刺破了。”峥边说边抬脚端详:“这袜子虽然不太合脚,但穿着还是挺暖和的。”听着这轻描淡写的话语,我却从峥眼里看到了盈盈的笑意。霎时间,我终于明白了怡窗帘内每晚亮至深夜的灯光,体会到怡曾多次问我织袜子用什么颜色好的真正含义,还有她每天拿着直尺在未织好的袜子上左比右量的那份细致。
       再美好的东西如果重复了,也会失去其原有的珍贵。在那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静卧在我枕边那双未完工的黑袜子无声的哭泣,因为它知道自己终将与阳光无缘。
       “碧云天”大厅里悬置的电视屏幕上,林依伦又在手舞足蹈,又在不厌其烦地向全世界宣告:“……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他还没有来到……”(邵海军摘自《辽宁青年》2001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