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情感]父亲当了回“喜公公”
作者:胥加山

《青年文摘(绿版)》 2001年 第05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听到我说出婚宴日期。父亲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当我邀请他参加婚宴时,他的头却摇得如风中沉甸甸的麦穗
       恋爱时,每次回家,不爱说话的父亲在送我回城的乡村路上总是迸出一句:“山儿,你啥时结婚成家?也好让我和你妈早点了却心愿!”面对父亲的话语,我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早点结婚,在城里办个像样的婚宴,让父亲大开眼界,也让他在村人面前风光一次。其实,父亲这么急促催我结婚也有他的原因:自己是个动过三次手术的六十多岁的老人,害怕某一天突然离去……
       去年年底,通过银行贷款和向亲朋好友借款,我买了套二室一厅的商品房,于是和女友领回红灿灿的结婚证书,接着张罗订酒店、发请帖、拍婚纱照,准备在腊月十六举行婚宴。
       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直到婚宴前三天我才回家将我结婚的消息告诉父亲。听到我明确地说出婚宴日期,父亲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当我郑重地向父亲发出参加婚宴的邀请时,他的头摇得如风中沉甸甸的麦穗,口吃地回绝道:“我……我……不去!”我一脸迷惘,原以为父亲是在生我未早告诉他喜事的气,后经母亲指点迷津才知道,父亲是害怕面对城里婚宴那热闹场面,他认为自己是个“斗”大字不识的农民,只懂得麦子收了要插秧,稻谷割了要种麦,哪知城里做“喜公公”的学问有多深。我左说右劝:哪有儿子婚姻大事父母不到场的道理!再说,有你儿在,自会安排好一切……父亲终于松了口,不过还是撂下一句话:“到那天再说!”
       腊月十六,天公不作美,雨下个不停。看着空中,我想父母可能不会赶来了,毕竟他们要走过一段八九里的泥泞小路,赶到集镇,才能乘上一天只有四班进城的汽车……然而,正当我挽着身穿洁白婚纱新娘的手臂准备步入婚宴时,我分明看到父母一边用手抹脸上的雨水一边讪笑着说:“山儿,我们来晚了,城里的路真不好找!”看到父母满腿的泥浆和湿漉漉的头发,我喉头一热,哽咽着说:“爸、妈,不晚!咱们进去吃饭!”
       司仪见我父母赶到,连忙把我拉到一旁:“你该请你爸爸为你们致祝酒辞!”我连忙回绝:“恐怕不行,他说不出话!”“就简单几句!”司仪不以为然地说。
       我试着跟正看着满餐厅热闹场面发呆的父亲商量:“爸,主持人要求您在婚宴开始时上台说几句祝酒辞!”父亲一愣,嗫嚅着说:“不……不行,我哪会儿面对这么多人讲过话!更何况什么祝酒辞!”一旁的司仪笑着说:“大爷,今天是你儿子大喜的日子,你无论如何得上台讲几句,也为你儿子媳妇图个吉利!”一听这话,父亲为难地看着我,像个迷路的孩子,司仪又微笑着宽慰父亲:“大爷,其实很简单的几句话,你上台就说——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是我儿子大喜的日子,请大家多吃一杯喜酒!谢谢!”司仪教了父亲几遍,父亲像背语录样不停地重复,生怕背错。
       我挽着新娘步入婚宴,荧光闪闪,掌声阵阵,司仪以响亮的声音把父亲请到了台前,待大家高举酒杯,司仪热情洋溢的话语:“下面请新郎的父亲,今晚的主角‘喜公公’为婚宴致祝酒辞!”说完,把麦克风递给了父亲。我的心简直要跳到了嗓子眼儿,生怕父亲一言不发,沉默得让人尴尬,谁知父亲接过麦克风,轻轻吹了两下,接着憋足一口气大声说:“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是我儿子大喜的日子,请大家多吃一杯喜酒,谢谢!”父亲的声音虽有些颤音,我也分明看到父亲的双腿在颤抖,但席间那一阵喜悦的掌声令父亲欣慰地露出了笑容……
       接下来,父亲听从司仪的安排和新娘喝酒,让新娘涂花脸,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父亲那“任人摆布”的无奈,笨拙的步伐,老实的言语,憨厚朴实的笑……让客人笑出了眼泪,同时掌声不断。
       宴席散时,司仪握着我的手:“你父亲为你的婚宴增添了光彩,这是我主持的婚宴中最成功也最耐人寻味的……”
       送走了客人,我到总台结账,会计小姐笑着说:“不用了,你父亲已经结过了!”这时,我才想起父母,正欲寻找,小姐又说:“他们去城里的亲戚家了,准备明天一早就回家,他们让我告诉你们一声……”我的内心复杂极了。
       第二天午后,雨停了,我和新娘回到老家,母亲在干针线活,见我们回来,满脸惊讶:“山,你怎么回来了?”我哽咽着:“我……我们回来是看看你们的,顺便把昨天你们交的婚宴钱送回来!”“这孩子!爹妈的不就是你的,你爸和我已经商量过了,再说婚宴酒席钱就是该我们做爸妈的给……”对母亲的话,我不知说什么好,良久才问了句:“妈,爸呢?”“在房里床上,可能是昨天高兴得累了!”我愧疚地走到父亲的床边,低声地说了句:“爸,昨天难为您了,让您受累了!”父亲慢慢地翻身坐起,“唉!”叹了口气,“没什么,只要你们吉利,爸再累也能顶着!只是……”我担心地追问:“只是什么!”好半天父亲才吞吞吐吐地说:“只是,只是……我看到几千元钱的菜只吃了一半就倒了,真可惜,唉。若是能带回来喂喂猪也好呀……”父亲的话未完,我连忙背过身,因为眼泪已从我的面颊上向下滑……
       (夏虹摘自《中国青年》2001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