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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那小子那么爱我
作者:宁 子

《青年文摘(红版)》 2008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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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子是我心里的英雄
       16岁春天的午后,奶奶追着我满院子跑,边追边愤愤地说,再让我看见你去找那小子,我打断你的腿。
       我跑得欢快,心里倔倔地想,只要我还有两条腿,一定会去找那小子。
       那小子是个奶奶爷爷和爸爸妈妈们都不喜欢的孩子。那小子从小不爱学习,极具调皮天赋,一个大院的坏事都是那小子干的。那小子6岁的时候父母离异,跟着母亲和继父生活,因为不喜欢那种生活,眼神里总是带着隐隐的邪气。
       那小子叫丛林,他让所有大人头疼,却一直让我心动。在我8岁的时候,那小子逗我说,豆豆,你长大了给我当媳妇好不好?我只有8岁的心欢喜得乱蹦乱跳,连声应着,好好好。
       可是那小子骗了我,他好像一直都在骗我。在我14岁终于可以勇敢地站在路口等他的时候,那小子却开始每天骑着一辆破脚踏车,带着一个又一个长腿长头发、不爱学习的女孩子满街跑。
       有天晚上,我终于在我们住的巷口等到了那小子,我从黑暗中蹿出来,我说,丛林,你给我站住。
       那小子一个急刹车,自行车前轮几乎撞到了我,他的身后,一个长发飞扬,高过我一头的女孩在他的急刹车中跳下来,问那小子,她是谁啊?
       那小子说,我跟我妹有事。你走人!那小子声音不大,但听着挺有震慑力。那女孩磨蹭了片刻转身走了,边走边嘀咕,你妹?鬼才信。
       我冲着她的背影喊,对,我不是她妹。他骗你的。他就爱骗人,以后别跟他玩了……
       那小子一巴掌拍在我头上,捣什么乱啊你?说吧,啥事?
       没事。我翻他一眼,就是想捣乱。就是不许你带她。
       那小子瞪我,造反啊你?
       我丝毫不怕,也瞪着他。我从小眼睛就比他大,终于,那小子的眼神败下阵来,叹口气,拦腰抱起我放到自行车的横梁上,说,被你打败了,鬼丫头。
       那小子的承诺
       我喜欢那小子,我想,那小子也喜欢我,不然他不会那么嗦。
       那小子不许我迟到早退,更不许我逃课,不许我看不该看的书,更不许我和男孩子约会,他曾经在我们的大院门外打跑了一个等我的男生……那小子自己做的事统统不许我做。其实他不知道,那些事我才不屑去做,我最怕的是我追不上他。那小子高中毕业后去了自费的管理严格的船员短期培训学校,那小子从小就说长大了要当个水手。每个孩子的理想都是年少无知的梦话,偏偏那小子说了就非去实现。
       那小子去了船员学校后,16岁的我开始改变守株待兔的地点,在那个漫长的暑假,开始站在船员学院大门外望眼欲穿。为了等待,我每天要坐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我终于在半个月后的一个炎热的午后,等到了和同伴晃晃荡荡走出校门的那小子。
       隔着几米的距离,我大喊一声,丛林。那小子立刻愣住了,然后冲过来揪着我的头发差点把我揪起来。神经病啊你,跑这里来。那小子真的生气了,把我弄得很疼。谁让你不回来。我抽抽鼻子,万分委屈。眼泪忽地就掉了下来。
       看到我的眼泪,那小子一下慌了手脚,伸手去擦,手又停在了半空,说豆豆豆豆别哭了,别哭啊……说着说着忽然声音大起来,喊,哭什么哭,你回去好好念书去,考不上好的大学一辈子都别来找我。
       我的眼泪一下就止住了,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那考上了就能来找你了吗?
       嗯!那小子点点头。考上了,我去找你,我送你去上大学。
       那小子骗了我
       没有人知道高中的3年我怎样度过,忍耐着年少的心对一个人那种深深的想念。那小子在我读到高二的时候真的去跑船了,走之前都没有去看看我。
       那3年,我是让家长欣慰和骄傲的孩子。没有人知道,我所有学习的动力是和那小子的约定。
       终于,3年后,我以优异成绩考上了海洋大学。选择去青岛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城市,是那小子出港的地方。我打电话对那小子说,你在那里等我吧,我会去你在的城市读大学,然后留下来,到永远。
       清晨,走出站台,海边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我想要看到的那个人。从清晨到中午,打了许多遍,那小子的电话都在关机状态。终于忍不住拦了一辆出租车说出他的地址。到达那小子上班的地点,问到第三个人,得到了那小子的公寓号。把箱子放在门卫那里,6层楼一口气跑上去,站在他的门前大口喘气,然后直起身来用脚踢门。
       片刻,里面问,谁?
       是那小子的声音,心跳忽然加快。不说话,眼泪却快流下来。
       里面传来的声音,终于等到门开,冲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住,太过滥俗的场景,那小子正给一个连脂粉都残了的女人点钱,打发她走人。
       20岁之前,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干净而单纯,可是我已经知道生活里还有许多另外的东西,我一直觉得它们离我很远,直到那小子把这一幕赤裸裸地展现在我面前。夺门而出的那一刻,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心碎。这个我从童年起就爱着的男人,他用生活的不堪将我的爱情击得粉碎。
       那小子成为我的陌路人
       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医治爱情的药,所有能够尝试的方式我一一试遍。我拼命看书,我大声朗读英语,我没日没夜地看电影,我在海水里游来游去……一颗心,从疼痛到绝望,从绝望到麻木。我变成了一个有着棕色肌肤的短头发的女孩,在那个城市的秋天过去之前,因为爱情的伤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模样。
       那小子没有来看过我,也没有过只言片语。我终于知道我年少时所有的感觉都是错误,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大人们说对了,他从小是个坏孩子,长大了是个坏男人。对他的感情,从头至尾,都是我的错觉。
       错觉的伤愈合起来也许容易一些。冬天,当寒冷随着海浪袭击而来的时候,我开始和一个长相温良,喜欢用英文唱歌的男生文约会了,我终于找到医治爱情最好的药。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在等待文来约我的周末的黄昏,他的室友急急打来电话说,文出去买东西让人打了一顿,有点儿重,脚腕还扭伤了。
       我冲过男生宿舍的警戒线跑上去看他,弄清了原委。原来,文被人打的原因是他骗了我,他已有女朋友。我恨别人骗我,可是,谁知晓了其中原委?谁在用这样的方式替我抱不平?
       那小子。只有他会用这样的方式。念头一转,苦笑,怎么会是他?他早已不再记得我是谁?可是,又会是谁?谁在暗中护着我。一切终究成了谜语,直到毕业,也令我不得而知。
       那小子那么爱我
       2006年春天,父母引领着认识了嘉良。30岁的男人,读过很多书,事业小有成就,眼神干净,笑容温和。也英俊,行色从容,他父母和奶奶曾是旧识,用奶奶的话说,从小就是好孩子。
       没有什么过分的心动,可嘉良第一次牵过我的手握在手中的时候,心里还是充满了一种踏实而温暖的喜悦。
       婚期定在2007年的春节,按照风俗,那天中午2点以前,要入嘉良的家门,所以9点便要从自家出门。婚纱被伴娘小心翼翼地拖着,走到门边,忽然一道身影挡在眼前。
       抬头,眼前一阵眩晕。以为是错觉,个子高高的男子,看着我微笑。
       豆豆,哥来送送你,按照咱们的风俗,应该是哥背着妹妹上花轿的。他说着,忽然转过去弯下身来。所有人都愣住,我的家人,嘉良,还有那么多的客人。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小子又站起来转回身,说,傻丫头,还等什么,再不出门就迟了。快点嫁了吧。那小子指指嘉良,这小子不错,是你该嫁的人。又冲他说,以后欺负豆豆,我不会饶了你。说完,他忽然像小时候那样,将我拦腰抱起,一步步抱向外面的花车。
       那小子抱着我,走得那样从容,忽然低下头靠近我,说,豆豆,原谅我,我一直知道我不是你应该寻找的归宿,你应该拥有一种平静的真实的幸福,而我有颗习惯了漂泊的心。
       他伸手将我稳稳放入车内。
       我一直如在梦境,而他的话却让我在车门关闭的刹那清醒,原来这些年的所有一切,都是他刻意而为。
       他拒绝我,他演戏给我看,他找人打了文,他在这样的时候回来用这样的方式送我,是因为他始终都希望我能够拥有真正的幸福。而他太清楚自己,这样的幸福,他给不了我。
       车窗外,想再看清那小子的脸,眼泪却模糊了所有的视线。我终于知道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那小子更爱我,因为爱,他才始终走在我的对岸。
       (苏洁摘自2008年1月22日《家庭主妇报》,安玉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