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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读]我和宋未未的时光
作者:雪小禅

《青年文摘(红版)》 2007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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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永远记得1997年的那个夏天,有人从我身边哗一下经过,骑车的速度极快,我还来不及躲闪,就被绊倒了。
       结果我看到了宋未未。
       长相薄凉,眼神清澈却不流俗的男孩儿宋未未,他的车子也倒了,车筐里的书倒了出来,是卡尔维诺的文集,还有一本叫《局外人》的小说,加缪的。我刚刚读过,抬眼望去,对面的男孩儿正看我,我的脸立刻就红了。
       我的裙子被剐破了,他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明天还在这里,我赔你裙子?
       我有些结巴地说,那倒不必了,不如,借我本书看吧?
       也许所有烂俗故事的结局都是相似的,再往下,我们也许是初恋,也许是爱情。
       一切恰恰不是。
       
       在这所艺术学院里,爱情泛滥成灾,我遇到他的时候,他的爱情正如火如荼,他和一个舞蹈系的女孩子正在热恋之中。女孩子的长裙来回荡着,高挑艳丽,还是舞蹈系的领舞。和她比起来,我这个学计算机的女生是多么寡味,尽管我喜欢读卡尔维诺,而她感兴趣的是雅诗兰黛。
       没有人知道我的心事,我的心事,是那个春天的黄昏发芽的,一夜之间,杏花开了梨花开。我喜欢上了那个撞倒我的男子,他站在春天的黄昏里,倾国倾城,后来我看到金城武,才终于晓得,我为什么如此喜欢宋未未,因为他,亦有这样清凉而迷离的眼神。
       我唯一可以和宋未未沟通的方式是借书还书,我那时只读了加缪,可为了接近他,我要读卡尔维诺,我知道宋未未喜欢卡尔维诺,当他想找人交流时,他总是给我发短信,然后说,央夏,来,我们到楼顶上一起说说卡尔维诺吧。
       二
       我永远记得那些楼顶,还有那个穿着牛仔裤白衬衣的宋未未。和我说10句话,倒有8句是说舞蹈系莫小湖的。
       我并不在意。直到有一天,宋未未托我去做一件事情:莫小湖的生日快到了,宋未未说,我想送她一件礼物。
       我出了主意,香水,口红,丝袜,大多数女生喜欢这些东西,尽管我不喜欢。可他没有采纳我的建议,而是说,央夏,我想买份特别的礼物给她。
       买什么?
       内衣。
       听到内衣两个字时,我的脸突然红透了。“我是不方便去买的,我给你钱,你去买。黑色的,蕾丝的,好吗?”
       他细心地嘱咐着,我说,好的,我一定会认真去选择的。他转身走的刹那,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亲爱的宋未未,为什么,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多么喜欢你,而做这样的事情,于我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委屈。
       可更大的委屈还在后面。
       不久,莫小湖和一个法国男子缠在一起。宋未未去和那个男子打架,结果,鼻梁被打断,我去看他时,他委屈地抱住我,然后,哭了。他问我,为什么,莫小湖要这样对待我?
       在宋未未失恋的这些天,我带着他去那些胡同里玩,有时我也陪宋未未喝酒。
       他失恋后一直特别能喝酒,一喝就醉,醉了就拉着我跑向长安街,当我扭头看到毛主席那张像时,我自己在心里对宋未未说:宋未未,我向毛主席保证我爱你。
       是的,我爱他。
       即使他不爱我,即使他心心念念的人只有莫小湖。
       在冬天的最后一天他又喝醉了。这一天恰好是我的生日。
       钟声响起的时候,宋未未说,我送你一件生日礼物。
       原来,原来他记得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
       闭上眼,他说。
       打开手,他说。
       我闭上眼睛,我打开了手。
       手,被他轻轻地握住,眼睛,被一张热热的唇吻住,我正慌张,只觉得自己被搂得很紧,再然后,是我冰凉的嘴被轻轻地一碰。
       眼泪混了眼泪,在这新年的钟声里,我收到了这永生难以忘记的礼物。
       三
       她回来了,她被法国男子抛弃,不过跟人去普吉岛度了一个假,然后失落地回来了。
       接下来,我又看到金童玉女出现在校园里,她尖叫着,坐在宋未未的单车前,穿过四月那些杨花,我一个人躲在那些晒满了白被子的楼顶上,看着卡尔维诺。
       此时,我们离毕业还有3个月,宋未未已经不再给我发短信了,这个时候莫小湖联系去美国,我也联系去英国。
       如果他说,留下来,留下来,我是不会走的。
       可直到他送我上飞机,他还是笑着说,你一个人到外面要珍重,你回来时,咱们还去喝酒。
       却原来,他只道我是酒友。
       在我进安检的那个刹那,我问了他一句话:宋未未,你有没有,有没有一丝喜欢我?是一秒,还是10秒,我们静静相对,他没有答复我,我转了身,眼泪就下来了。
       四
       英国。多年之后。
       我读完书,又在英国一个公司里做到高层,之后,被派往中国任总监。
       彼时,我仍然一个人,偶尔陪居住在英国的姑姑喝咖啡,或者去剑桥划船。我们都喜欢幽静。姑姑说,为什么许氏家族的女人都要学会等待?
       而陌上花开似锦时,我却总是错过。
       回国后,我驻北京,每天和形形色色的老总打交道。他们要代理我们的产品,这其中,包括一个温州男子。
       他40多岁,我并不认得他,可因了他身边的女子莫小湖,我便记得他叫徐生。
       莫小湖还是这样轻浮艳丽,着装风格一直延续到今天。她给了我他的手机号,然后说,他与我常常提起你,你们是知音呢,一起读过什么卡尔维诺。
       坐最早的班机,我飞抵广州白云机场,我打电话给旧人。
       是我,我说。
       你是?宋未未已经听不出我的声音。
       呵,央夏,我说,我是央夏。他尖叫着,央夏,你在哪里?再见,是在广州的天河城门口,他说,这是最热闹的地方,我希望可以穿过红男绿女看到你。
       我以为我会很激动,或者掉眼泪,但都没有,有的只是心酸,他胖了,有小富即安的动人颜色。夜深了,我们开车,行进在滨海路上,榕树一棵接着一棵,有几百年了吗?它们长了胡子,垂下来。
       从北方到南方,从那些胡同到这些高大的榕树,我们一起走过的时光里,我们之间纠缠了多少爱情呢?
       他接了电话,说,好,我一会儿就回去,你们先睡。他回过头说,是我太太,广州人,娇小玲珑,没有我,睡不着的。
       我轻笑,然后让他早点儿回去。他决定明天早晨请我吃早茶,可我甚至没有等到明天,而是买了当夜的飞机票飞回了北京。
       有一种东西真是可怕。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说的是光阴。
       我知道一切已经过去,那些我和宋未未的时光,它们化成了岁月里的一些尘烟,不知不觉就飘走了,我以为抓住了,打开一看两手空空。
       到了北京机场后我发现我根本还没有吃东西,去了空港那里的上岛咖啡厅,要了一杯咖啡,再要了两个巨大的三明治面包,我恶狠狠地吃起来,我知道,这些旧时光,已经被我恶狠狠地,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