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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读]手的故事
作者:吕 游

《青年文摘(红版)》 2007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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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2000年6月22日清晨,陪伴着张学良将军大半生囚禁生活的赵一荻女士即将走完她的人生之路。
       8时45分,张学良将军坐着轮椅来到赵一荻病床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并且不停地喊着私下里对老伴的昵称。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张学良,已经无法开口说话。9时,她陷入了昏迷,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张学良依然紧紧握着爱妻的手不放。又过了两个多小时,上午11时11分,监视赵一荻脉搏跳动的仪器显示她已经离开了人世,牧师开始带着亲友向上苍祷告。张学良此时还是痴情地紧握着妻子的手久久不放,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半小时……就这样紧紧握了3个小时。此时,已百岁高龄的张学良沉默不语地坐在轮椅上,泪水缓缓地流了下来。赵一荻的身体已经渐渐开始变凉,可唯独她的手还是热的。
       他们这两双手,已经拉着、扶着、扯着、握着、相携相拥着走过大半个世纪的风雨人生,早已牢牢地凝结在了一起。多少话语、多少海一样深的爱,都通过这双手悄悄地传递;而如今,她却要走了,手与手将永远不能再相握,他再不能牵着她的手,而她也再不能与他携手而行了,此情此景怎不让将军悲痛欲绝?!人世间最伟大的情,也莫过于这双久久不愿松开、一直紧紧握了3个多小时的手啊。
       一年以后,张学良将军也走了,他与赵一荻合葬于夏威夷神殿谷墓地,他又可以牵着、握着她的手了,这一次是永远、永远……
       二
       1999年10月3日11时20分,被誉为“西南第一漂”的贵州省黔西南州兴义市马岭河峡谷风景区发生一起缆车坠落事故。事故造成35名乘客死伤,其中14人死亡,死者年龄最大为40岁,最小为7岁。在缆车坠落的那一瞬间,车厢内来自广西南宁市的潘天麒、贺艳文夫妇,不约而同地使劲将年仅两岁半的儿子高高举起,结果,孩子只是嘴唇受了点轻伤,而他的双亲却先后死去。
       又据报载,有一年冬天,某地一个无人看守的铁路道口,由于一辆早班车搁浅,发生了一起火车与汽车相撞事故。
       当人们发现火车撞过来时,一切都晚了。有旁观者说,在最后的一刹那间,有一双手急忙打开车窗,伸出窗外,把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从窗口抛了出来。孩子的父亲后来被找到,他身上所有的骨头都被撞断,头也被挤扁了,他满是血污与脑浆的衣服看不出颜色与质地……是怎么认出他的呢?因为他的双手仍对着窗外,做着抛丢的姿势……
       这是我所知道的两个最催人泪下的画面。尽管这缆车、这班车已被跌得、撞得支离破碎,但那两双高高举起的手、那伸出车窗外的手,把世上的父爱、母爱升华到了极致,把千千万万的父子情、母子情凝聚到了顶峰。
       手,托起的不仅仅是两个小生命,而是高高举起了全人类的爱。我不敢看、不敢想这几双手,我没有勇气面对它。在它面前,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三
       1999年11月24日23时40分,载有302人的“大舜”号渡轮在渤海翻扣沉没,遇难280人,生还者仅22人。22位幸存者之一的青岛26岁男青年杜运伟在大浪把他摔下海里时,拼命抓住了一个救生筏。
       当筋疲力尽之时,耳边隐约听到有女孩的呼救声:“大哥,救救我!”他这时发现救生筏的角上有一个紧抓缆绳的20多岁的女孩。他急忙爬过去,开始拉她。前两次都失败了,女孩哭着说:“大哥,再试最后一次吧,我快不行了……”他也哭了,拼尽全身力气紧紧拉着她的手,死死地拽住她的衣服,终于把她拉了上来。
       就在这时,另一个女人在海里伸出手臂,而另一个在救生筏上的男人却把能拉上一把的手移开了。立时,一个浪头打来,女人被打进海里,瞬间便在茫茫大海中消失了……
       一刹那,手,救活了一位年轻姑娘的命,却拉不住另一个姑娘的青春。在这边,手就是高尚,手就是真情;而在那边,手就是自私,手就是卑鄙……手能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业绩,也能做出人不齿天发怒的肮脏之事。
       手的雕塑,要由心去刻。没有大写的人,怎会有大写的手?!
       
       四
       婴儿刚从娘胎里来到这个世界时,两只小手总是握得紧紧的,成为两只小小的拳头。
       后来,两只小手变成两只大手,渐渐地开始为自己聚财,为自己捞钱,到后来,财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可是,当他最终离开这个世界时,却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抓不住,只好摊开双手—如此,难怪人们常说“撒手而去”。
       这是上帝对人的惩罚。无论是穷汉富翁,无论是高官百姓,无论是名流凡人,你都带不走一根,哪怕是很小很小的草。上帝总是让人两手空空来到人世,又两手空空离开人间。
       想想这个世界有多么大,而我们的手又是这么的小,就是一辈子你一刻也不停地把整个世界一点一点往自己的兜里装,又能装下多少呢?
       既然什么也带不走,还不如多奉献一点,少索取一点,到头来,你虽然也是摊开两手而去,但你的双手却为后人书写下了一段段让人还能记住的故事。
       人这一生,带不走的是财富,留下来的是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