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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叶集]见字如面
作者:张海龙

《青年文摘(红版)》 2005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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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出抽屉里的信件:有些纸页已经泛黄,墨迹渐趋模糊——我格外珍惜这些母亲的来信。每一封信,或长或短,都像一张照片,画面上有她的玉米,有她的鸡群,还有她或欣喜或悲痛的脸。信的开头总是写着“见字如面”,我问过母亲,“见字如面”包含她怎样的情感愿望?母亲说:“想你时,读你的信,我能心宽;你想家时,读我的信,也一定能。”
       老家隔壁住着一个傻娘,有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儿子在新疆当兵。傻娘经常用她颠三倒四的话和母亲聊天,话题都是关于她儿子的,他是她生活的全部。傻娘不识字,母亲写信和读信的时候,她喜欢呆在母亲身边,像个乖顺的孩子。有时傻娘会让母亲读出来,她听。我想傻娘是有她的心思的,如果不是,她不会有一天提出要给他儿子写信。
       傻娘说着那些颠三倒四的话,母亲做她的“秘书”帮着记录。傻娘明确要求母亲像平时那样写开头,“见字如面”。傻娘问过母亲很多次,最终形成了自己的见解,“见字如面”就是“看到字就像看到人一样”。盼到了回信,母亲读给她听的时候,傻娘格外安静,一声不响,最后高兴得哭了。那次她让母亲一口气读了五遍才放过母亲。可是半夜里她又叩开了我家的门,让母亲一读再读。之后的日子里,傻娘每天摩挲着那封信,看那些在她眼里符咒一般的文字。我想,傻娘不傻,她在一遍一遍印证“见字如面”这四个字。
       那次傻娘坐在街头信箱旁边的青石板上,从早晨坐到中午,从中午坐到晚上,又从晚上坐到第二天上午,直到邮递员来。母亲说:“她是在盼儿子的信。可她寄给儿子的信是昨天早晨才写的。”不多久,傻娘拿着一封信笑嘻嘻地跑进屋来,眼里布满血丝。母亲和我都以为是她收到儿子的来信了。母亲接过来看,是昨天替她写的信。原来傻娘一夜未睡就为了拿回这封信!
       傻娘从母亲手里拿过信,小心翼翼打开,铺平信纸,指着开头:“忘记写‘见字如面’了。”母亲郑重地拿起笔,写上“见字如面”四个字,大大的。
       其实,写信对母亲是件艰难的差事,橱柜上那本黄旧的《新华字典》,每一页她都应该翻过。姐姐和母亲商量说买部手机送给她。母亲不同意,她说愿意用信和儿女说话,把信放在手边装在兜里,心里踏实。母亲用粘有米汤的手写信,千里之外的我们,闻着信里殷实的气息,如同吃到了母亲烧煮的粥饭。
       (诸葛云龙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05年第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