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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我欠王鸽一枚蛋
作者:吴万夫

《青年文摘(红版)》 2005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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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前,我结识了一位朋友,叫王鸽。至于是如何结识王鸽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生了一场怪病,需要讨一个双黄鸡蛋做药引子,这个双黄鸡蛋是王鸽帮我找到的,于是我们便成了好朋友。
       我的这位叫王鸽的朋友,在一家影视公司工作,结交了不少人,这些人有生意场的,也有官场上的,还有不少是文化界的精英。成为好朋友的我们,便经常一道出入一些重大场合。譬如朋友们的聚会,譬如某局长的宴请,等等。在这些重大场合,我的朋友王鸽每次向客人们介绍我时,总不忘拿双黄鸡蛋的事作开场白:“这是我的朋友崔三,刚从小镇上走出来的。前不久,他生了一场怪病,四处找双黄鸡蛋做药引子。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药引子。在此之前,我哪儿曾听说过鸡蛋还有双黄的呀!你想想,这种鸡蛋是那么容易找的吗?后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才帮他搞掂了……”
       王鸽每次说完这件事时,我便赶紧毕恭毕敬地向在座的各位,介绍王鸽帮我找双黄鸡蛋的详细过程。听的人聚精会神,鸦雀无声,肃然起敬,末了,便一起举杯,和王鸽的杯子咣当一声碰在一起。
       开始的几次,王鸽每次向客人们介绍这件事时,我的心里还澎湃着,对王鸽充满感激之情。再后来,随着次数的不断递增,我便有些疲惫了,累了,厌倦了。我突然觉得我成了杂技团的一只小狗,我再也不愿陪王鸽四处“演出”了,我再也不愿配合他的每一个手势和动作了。王鸽再向客人们介绍这件事时,我也只是勉强地、象征性地搪塞几句,实在不愿意多提及此事。毕竟,这件事情于我,并不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情。
       我开始有意识地疏远我的这位朋友王鸽。我突然很厌恶王鸽。我觉得他的大头、大耳、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并不能显示出他的大方,只能画活了他的一个瘪三形象。其实,我疏远王鸽,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王鸽后来找到我,闲聊中故意对我旁敲侧击:“崔三呀崔三,一个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不要忘记当初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王鸽的朋友,在路上见了面,也不忘对我进行“素质教育”:“哎呀,我说崔三!最近怎么没见你和王鸽在一起呀?人哟,千万不要‘吃了果实忘了树’啊!”
       我觉得,我是再也走不出王鸽的阴影了。或者说,王鸽和我的影子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重叠在一起,像割自己的尾巴一样,怎么割也没法割断。
       我不就是欠了王鸽一枚鸡蛋吗?我加倍偿还他就是了。
       我知道王鸽这种人得罪不起。既然得罪不起,就应该和他走在一起。
       我和王鸽又走在一起。我对他唯唯诺诺。出门我甘愿为他拎包,进饭馆我抢着尽“地主之谊”,乘公交车时我主动向投币箱里投钱。王鸽对此仅仅只是咧开大嘴一笑。
       人多的场合,王鸽仍不忘向各位客人介绍双黄鸡蛋的故事。我的心里突然烦得要命,表面上虽然对王鸽说着感激的话语,但胸腔里却抑制不住一股怒火。我突然感到,我这一生,哪怕是再怎么努力,也抵不住王鸽的一枚双黄鸡蛋了!
       我用生命偿还王鸽的机会终于来了。那天夜晚,我和王鸽走到一条小巷里,猝然遇见了几个蒙面抢劫的歹徒。一把刀对住了王鸽,我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挡住了王鸽,那刀便深深地插进了我的右肋下……
       冥冥中,我睁不开眼睛,使劲儿睁,也睁不开。我的躯壳已不再属于我,我的双腿轻飘飘的。我像百花丛中的粉蝶,在空中飞呀飞,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感到很累很累,后来我稍微有些知觉了。
       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又活过来了,我从死神的怀抱里又侥幸拣回一条活命。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该考虑如何继续努力偿还王鸽的那枚蛋了……
       (福军摘自《小说月刊》2005年第10期,潘树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