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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狗伢的另类家书
作者:春 潮

《青年文摘(红版)》 2005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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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狱改造几年了,对家人的思念与日俱增。同监犯人之间常传阅家信,算是分享亲情吧。我也因此看过很多别人的家信,常使我感慨心酸。
       最让我感动的,还是一名皖北籍犯人的家信。他家人称他为狗伢。
       狗伢家住几千里外的一个偏远山村,父母都是聋哑人,一个大字不识,想求人写信吧,儿子坐牢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给他写信,便是家中一件大难事了。
       狗伢刚入监时,看到别人捧读家书时那种陶醉的神情,羡慕地不得了。可他知道家里的情况,只好深夜蜷在床板上暗自垂泪。
       就在那年冬天,狗伢那思子心切的聋哑父亲,卖掉家中仅有的一头年猪,从几千里外风尘仆仆赶来广东探望他。一个心焦难语的山里老人,一个思亲欲疯的囚子,我实在想不出这样一对久不见面的父子,会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情。
       事隔不久,狗伢拿了封信神秘地找我说:“喂,给你看我的信。”
       展信一看,我呆住了!一张千皱百褶沾满汗渍的32开田字格的背面,竟没有一个字,只画满了千奇百怪的图案。看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狗伢说这是他爸上次探望时与他约定好的交谈方式。
       原来,探望那天,哑父比划着家里太穷,以后不能常来看他,想他时就会给他写信。狗伢吃惊父亲什么时候会写字了。哑父忙“解释”:画个“小狗”就是喊他狗伢;画个“○”就是家中一切安好;画个“△”就是家中有事……狗伢不忍扫父亲认真欢喜的兴致,忙从政府发的零用钱账户上买了50个信封邮票,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监狱的地址。这样,只要他父亲在纸上画上一些相关的图案,往里一装就行了。
       看着那满页似像非像的图案,我实在不忍想像一个白日在田里劳累了一天的老人,晚上佝偻着身子,借着昏黄的灯光,用那双握惯了锄杆的龟裂的大手,笨拙地捏着笔,吃力地一笔一笔画着……那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啊!
       从那以后,每隔一个月,狗伢总能收到一封哑父寄来的别人无法看懂的家书。后来,信中又多了些新内容:比如春天,信里还会夹了一朵桃花或一片油菜叶——狗伢就知道家里的桃花开了,油菜也长高了;秋天,信封里会装进几粒饱满黄灿的稻谷——他就知道家里的收成很好;在寒冬到来时,父亲常常会画上一件肥大的棉袄——那是父亲在叮嘱他:天冷了,别忘了加衣。
       年复一年,一封又一封家书源源寄来,没有一封是画“△”的。
       可是这期间,狗伢的母亲去世了、父亲抱病在床、房子被洪水冲倒……是父亲用一双有力的大手,把一个个“△”抻成一个个“○”,用宽宏深沉的爱,为狗伢撑起一片亲情的晴空。
       良知一点点被唤醒,灵魂一点点被净化,那年5月,狗伢立功减刑提前出狱了。
       临别前夕,狗伢对我说:“把我爸这几年写的信留给你作个纪念吧!别忘了,不论在哪里,都有一个牵挂我们的家。你也要早点回家呀。”
       捧着这被狗伢视为命根子的沉甸甸的父爱,我久久无语。是啊,我也该回家了。
       (小刀摘自《新一代》2005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