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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天井里的小生灵
作者:李 汀

《青年文摘(红版)》 2005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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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合院围成的天井,简洁、寂静、幽深……陪伴我童年的小生灵,一触到记忆的麻筋,就痒酥酥地痛。
       一群蚂蚁从四合院北面街沿的洞穴里列队出来,向南面的一棵梨树进发。它们迈着小巧的脚步,不惊不乍、旁若无人地行进着。天井,静寂的黄昏,散漫的阳光。浩浩荡荡的蚂蚁让我在静寂的黄昏听到了它们远行的脚步,像那从风中奔驰而来的密密马蹄。黑色的马群,穿过天井黄昏的阳光,不慌不忙。我的脚步声,天井的几声猫叫,还有从天井灌进来的风,哪怕那风卷走了几片梨树叶,也没有惊动这只行进中的马蹄。我断定这是一支素质优良的马队。它们要开到哪里去?我来不及放下书包,驻足,行注目礼,检阅这支从我脚下通过的部队。
       我捡来一片梨树叶,随手抛在它们道路的中间。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它们毫无准备,它们的心思全在赶路上。它们有秩序地停下来。一只蚂蚁走上树叶,就望见了前面的部队,这只蚂蚁得意地摆动触角,向它们的伙伴传递着信息:不就是一张绿地毯嘛,兄弟们冲啊。部队又恢复了先前的秩序,抬脚、挥手,刷刷刷,整齐划一。它们穿过绿地毯就像走在金色的阳光下,骄傲,威风。它们对我的袭击不屑一顾,就像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凯旋归来,走在红地毯上一样。它们处变不惊的样子,让我崇拜和追逐。
       童年的我还不满足对这支素质优良部队的捉弄。我从书包里翻出我彩色封面的语文书,霸道地横在它们道路上。对这本厚厚的语文书,这支黑色的马队没有打算要去读,有蚂蚁掉转头用触角同前进的伙伴们交流,队伍缓慢停了下来。有蚂蚁想翻过那本书,试了几次都摔了跟头。终有一只蚂蚁翻过书脊,爬上了彩色的语文书,对书上的那一丝垂柳,对那同自己一样一身黑色礼服的燕子,这只蚂蚁感觉新奇,它有些不知所措,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另一只蚂蚁急急地绕过我那本语文书,又忙忙碌碌找到了前进的部队。它返回来,把部队重新引上了正轨。这支素质优良的马群让我知道了任何障碍都阻挡不了它们前进的步伐。
       爷爷说,这是蚂蚁赶场,天要下雨了。像在搬家,不像是赶场呢,大包小包扛着那么多东西。我说。
       对了,蚂蚁是不是知道要下雨了,它们要找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趁雨还没来之前把巢穴搬到梨树上。爷爷笑着点了点头。梨树的花已经开过,枝叶掩映青青的果实在风里摇曳。这时,梨树真是一个理想的遮风避雨的地方,它们要在那里做饭,要在那里睡觉,那里就是它们的家。我甚至想,蚂蚁选中梨树做自己的巢穴,是要去等那一树似锦的繁花和那蜜汁一样的果实吧。
       爷爷的说法果然应验了。蚂蚁的长队还在行走,几朵乌云遮住了天边的彩霞,天井一下子暗淡了。我捡起我的语文书,去了南面的木楼。依着木楼窗户,我听见爷爷说,雨都下起来了,趁早把沙地里的麦子收回来。爷爷拿着弯镰出门了,我看到一颗雨滴分外晶莹,落在了爷爷脸上。那夜爷爷把沙地的麦子收完才回家,我早已进入了梦乡。第二天起床,雨就那么不急不躁地下着。天井北面街沿蚂蚁的洞穴已经被雨水冲刷得乱七八糟的。蚂蚁精灵地避开了雨水的洗劫。
       我的童年对蚂蚁格外关注。把它们在天井北面街沿的洞穴捣开,给它们浇水,冲它们的家园。我在心里狠狠地说,昨天总没有梦见今天有雨吧?我笑,蚂蚁到处逃窜。
       对这一个又一个的恶作剧,蚂蚁的惊慌是短暂的,它们很快恢复了平静。家园毁了,它们会建设一个新的家园,最多是从一个洞穴搬到另一个洞穴,从一个草地搬到另一个草地。它们照常在下雨之前列队,扛着大包小包去建设新家。下次不一定还去梨树,其实,天井东面的那棵枣树下的草坪也很不错。我确信蚂蚁在天井是快乐的,它们在天井预示了一个又一个雨季。
       而童年总是很短,天井散漫的阳光和可爱的小蚂蚁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了。我不再对一群蚂蚁感兴趣。天井外的许多东西吸引着我,我记忆里的蚂蚁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可,这天我走在乡村土路上,突然间几滴晶莹的雨滴落在我的脸上,低头一看,竟是一群蚂蚁。哦,它们又趁着雨前在搬家了。一如我童年的黑色马队浩浩荡荡,一如触到了我记忆的麻筋,痒酥酥地痛。多年来我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不正像蚂蚁搬家一样吗?我希望我在未来的风雨中也像一只蚂蚁,不慌不忙、不惊不乍地生存。在下雨之前,把家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