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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我爱阿纳
作者:皮 蛋

《青年文摘(红版)》 2005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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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阿纳。阿纳不爱我。
       阿纳和我青梅竹马。我的爸妈和阿纳的爸妈在同一所大学工作。我和阿纳在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度过了我们的童年和少年时代。
       还是3岁的时候我就记得阿纳了。因为阿纳的小床在我的小床旁边。我们睡在那儿,阿纳的小手总是悄悄地伸到我被子里来,冰我一下,我一定会怪叫一声,她就笑得整张床都颤抖。
       我现在好像还记得阿纳的小手,冰冷的,粉嫩的,像麦乳精一样香香的,虽然我知道这个记忆靠不住,但是每次想起阿纳的时候,都会感到那只小手,凉凉的在我心里挠。
       我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就爱上了阿纳。我记忆的匣子里满满的都是阿纳。我不知道她记忆的盒子里有没有我。阿纳是那样出众的一个女孩子。
       我和阿纳现在同居。
       不,不是那种同居。
       我们都在这个遥远的离家千里的地方工作,都无法一个人负担这种高档住宅区的公寓。
       阿纳那天来找我,她仰起头像小时候那样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说:“我们合租好不好,妈妈说和你合租她放心一点。”
       和阿纳住在一起!这个未来让我眩晕。能挨着她那么近,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幸福。
       我故作深沉地说:“我考虑一下。”阿纳立刻笑了,她明亮的眼睛闪着钻石一样的光芒,伸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阿纳知道我。她知道我一定会答应她,那她知不知道我为了她离开家来到这里?她知不知道我爱她?
       我搬着我的瓶瓶罐罐和CD到阿纳那里的时候,阿纳已经在收拾了。我把东西按照她的指示摆好,回头看见她用扫帚去扫天花板,走过去帮忙。阿纳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掏出她的手绢给我看:“你还记得小时候幼儿园阿姨让我们把手绢折起来用别针别在衣服上吗,哎呀,那种反罩衫别手绢最好看了。现在都没有人用手绢了。我昨天看见了这块,真好看,可惜是男式的。”她把手绢打开,四个角都打成结,走到我身边来,让我低下头,把手绢往我头上一戴,满意地退后两步,微笑着说:“遮遮灰。”
       夕阳的光从窗子里射进来,照在阿纳身上,给她镀了一层金边,她明媚的脸在逆光下,轮廓那样分明。我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抬起手来。
       阿纳诧异地看着我,“怎么啦?”我的手僵在空中半分钟,在她头发上拂了拂,说:“有灰。”
       我们的同居生活开始了。我并没有借着同居展开爱情攻势。
       说实话,不是不想,真是不会。和阿纳认识好像已经一生一世。如何向一个知道我幼儿园的时候尿床、小学的时候打群架、中学的时候偷看手抄本的人示爱?我真的无从下手。
       但是我爱阿纳,像呼吸一样自然。阿纳应该像知道我怕她挠脖子一样知道我的爱呀,但她好像不知道。
       和阿纳在一起,我知道了她很多事。她早上7点半起床,爱哼着莫文蔚的《阴天》,化妆要10分钟,走前会在我的房门上踢一脚。她晚上6点半回到家,然后关上门睡觉1小时——她说这一个小时非常关键,可以缓解上班的辛苦和路途的疲劳。当然,这样我就不得不做点吃的,她在睡醒后会惊诧地说:“啊?你做了这么多,哪里吃得完,我也来一点。”
       阿纳的生活很有规律,规律到每个星期五的晚上都接一个长长的电话,她会把电话搬到房间里,关起门来听。偶尔可以听到她的笑声。这个星期五的电话,是我和阿纳同居生涯里的一根永恒的刺。
       可最近,阿纳有一个月没有接到那个星期五的电话了,她的样子恹恹的。出了什么事吗?那个人怎么了?有那个人吗?
       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阿纳在窗台上抱膝坐着,没有开灯。我把灯打开,突然的明亮让阿纳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很茫然,迷糊地看了我一眼,又垂下了头。我放下包,走到她身边,喂了一声。
       阿纳没有把头抬起来,她闷声闷气地说:“别和我说话,求你今天别理我。”我默默地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掩饰地咳嗽了一声。快步走回房间,关上了门,开始打游戏。
       每次阿纳让我心神激荡的时候我就打游戏,怎么办呢?我不会处理这种情绪。我打开门的时候已经12点了,我的眼睛很涩,想喝水。可是走到门口就愣住了。阿纳还坐在窗台上!她居然坐了5个小时!
       我冲上前去,一把把她抱下来。她的身子很轻,胳膊肘顶着我的肚子,很尖锐。她还是没有说话,眼睛很安静地看着我。真受不了她这个样子。
       把她平放在床上,她安静地躺着,看着天花板,半天,慢慢地翻了个身,冲我笑了一下,把手伸向我。
       我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这是我第一次握住阿纳的手,她的手很软,冰凉的,指头很纤细,阿纳,我心里轻轻地叫了她一声。阿纳清了一下嗓子,说:“你喜不喜欢我?”我的耳朵嗡的一下,心忽然大力地跳动起来,怦怦怦,响得不行。我拼命压住,千万别响到阿纳都听见了啊。我努力挤了一个往常的笑容,“喜欢啊,你不是我老妹嘛。”阿纳微微仰起头看着我,“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她的眼睛在暗处像钻石一样地发光,牢牢地盯着我。我说还是不说?说还是不说?说还是不说?
       我不敢主动开口讲话,我觉得自己的气息根本没有调匀,害怕一张嘴就是颤抖的声音。暗自镇静了一会儿,才转头看阿纳。她还是静静地躺着,没有挪动,她的一只手放在额头上遮住眼睛,另一只手放在身子旁边,就在我的手边。
       月光洒进来,照在她的胳膊上。不知道为什么,阿纳总是给我发光的感觉,她的头发,她的眼睛,她的手,她的笑容,总是晃我的眼睛。我定定神,鼓足勇气,握住她的手。阿纳的小手在我的手掌里翻了一下,细细的手指和我的扣在一起,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
       我愿意一辈子这样坐着看着她。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阿纳不在床上,我的身上盖着她的被子。阿纳!我一挺身站起来,腿已经麻痹得不能动了,我拖着腿想跑出去。阿纳忽然走进来,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利落的黑色套装,耳朵上戴着两颗小小的钻石,晃着我的眼睛。她忽然冲我一笑,像那种春花突然开在雪地里的笑,又灿烂又明亮让人无法呼吸。
       “我做了早饭在桌上。你快去吃,要不然该迟到了。傻愣着干什么,快去呀,我要上班了。”她一连串说完话,把我推到客厅,到房里拿了提包,转身出去了。
       我还是呆在房间里,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怎么办好。那天下班的时候,我在楼下徘徊了很久。算了,我总是要回去的,一个男人还怕面对这种情况?
       房门打开的时候,我看见了阿纳,她把窗子打开,整个身子伸出去,晚风扬起她长长的头发在玫瑰色的夜色里飞——她要干什么?我疯狂地冲过去抱住了她。阿纳尖叫了一声,我不理她,紧紧地抱住她,把她毛茸茸的头紧紧地摁在我的胸前,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自己都听见胸腔里那个过度惊吓的心发出怦怦的声音,阿纳在我怀里模糊地说了一句什么,挣扎了一下。我更紧地抱住她,大声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傻!不许干傻事!”我摩挲着她的头发,轻声说:“我这样爱你,我,我不能没有你。”
       阿纳在我怀里震了一下,她不再挣扎,整个人放松下来,软软地靠着我站着,我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抱住,紧紧的,不,不能让她离开我的怀抱。
       “阿纳,你这个傻子,有什么事情值得你死呢,还有我,还有我……”她忽然在我怀里抖动起来,她哭了,我把她推开一点,我看到她——正在笑!她灿烂地笑着,两只眼睛弯弯的,眉梢眼角嘴唇每个地方都是灿烂的笑。“你才是傻子!我在晒衣服呀。”
       我愣了会儿神,回过头才看见地上掉落了一把衣服架子。
       她靠近我,双手揽着我的脖子,仰起头专注地看着我,轻声说:“傻子,你总算肯说了?”
       她踮起脚来,吻住了我。石破天惊,我的脑袋嗡的一下,我,温柔地回应了她。
       这就是我和阿纳的故事,我们现在结婚了。
       那个男人是不是存在过,是不是因为他才成就了我们的好事,我不在乎。我愿意相信这是阿纳为了逼我开口耍的花招。
       至于事情的真相嘛,我才不要管那么多呢。
       因为——我爱阿纳。
       (刘辛摘自《都市快报》,邹晓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