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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良知
作者:刘佳雪

《青年文摘(红版)》 2005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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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会看到马路旁的那座石头人像,那副微笑的空洞的面庞。那本应毫无表情的面庞上有硬生生的毫无思想的笑,我便想它存在的意义。它不会给自己带来快乐,也不会给旁人带来慰藉。于是我就想到他的笑,应该是同样呆滞的毫无思想的笑——他叫大川,至少他的母亲这样叫他——他是个傻子
       从我搬到这栋楼开始,便对四层怀有一种莫名的畏惧,但我毕竟要每天经过——正对着楼梯的是一扇紧闭的房门,但每天都会传出相同的声音,一个母亲的有些苍老但永远平和的声音:“弯弯的月亮小小的船……”然后就是一个有些迟缓的浑浊的声音紧随着:“弯—弯—的—月亮,小—小—的—船。”每一天每一天,永不更替,有时母亲会故意停顿一下:“弯弯的月亮……然后呢?”一片寂静,一种沉默,是那种会让空气中所有的快乐都消散的沉默,然后又是母亲永远平和的声音:“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呵呵……”那是一种毫无音调毫无内容的笑,傻笑,让我心颤,让每个人都会心颤的笑。母亲会继续念,再问——沉默,再念,很平和的念,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等待过答案。
       大川的确很大,我相信他至少有十八岁了,至少。他有着智障的人所特有的很畸形的面庞与虚胖的身子。他总是跟着大院里的一群六七岁的孩子痴痴地跑着,呵呵地笑着,尽管我们都知道那群孩子从来没有带过他玩。
       淘气而讨厌的男孩子们总是捉弄他。他们让大川趴在地上当马骑,大川就真的趴,两三个男孩就真的往上骑,大川支持不住贴在地上,男孩们就笑,于是大川也跟着笑,呵呵地笑;他们用小袋盛了墨汁夹在蛋糕里让大川吃,大川就吃,满眼的感激与快乐,吃完后满嘴的黑,于是孩子们就围着他笑,大声地笑,于是大川用手抹抹嘴也笑,呵呵地笑,露出一嘴的黑。
       大川的母亲总会默默地,毫无办法地看着——大川没有父亲。很静的夜,会从那扇紧闭的房门中传出很低的哭泣。我想那房门里应该是阴暗的,简陋的,压抑的——就像这夜里的哭泣。
       大川从没有发过脾气,他永远笑,傻笑,痴痴地笑,对每个人,每样东西笑,笑得让你想哭。
       终于有一天,男孩们不知从哪儿找到一只很脏的猫,脏得看不出颜色,他们把猫拴起来打它,用沙子扬它,大川第一次不笑了,他跑过去,含糊地说着:“别打。”孩子们不理他,一个男孩又用石块砸猫,大川就打了那个男孩一下,毫无重量地打,男孩愣了一下,大川却哭了,然后孩子们就更用力地打猫,大川用身子护住猫,护了很久。直到我跑去叫来了大人,满脸满嘴满身是沙子与血迹的大川才解开猫呵呵地笑了——我第一次发现,那笑中有一种我从前从未注意过的东西,人间至纯至善的东西。
       后来那只猫就被大川养了起来,那猫洗完后很白,很漂亮的。再后来有一天我经过四层时发现那扇门忘关了,那屋子原来是很明亮的,正对着门的是一扇很大的窗,窗外有明晃晃的太阳。
       (杨子摘自《最新高中话题作文》,农村读物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