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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张兴国:拒烹野生动物的绿色厨师
作者:张晓宁

《青年文摘(红版)》 2005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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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和谐的家园,为什么总有人非要破坏这种平衡呢?
       2005年4月16日中午12时。北京开往葫芦岛的火车上,一位貌不出众的小伙子望着流动餐车上诱人的盒饭,紧紧地握着手中的10块钱,几次从上衣口袋拿出来,又悄悄地放了回去。
       一小时前,小伙子的妻子打来电话,告诉他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断了奶粉钱,让他这个当爸爸的赶紧想办法。
       小伙子本就轻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谁能想到,这位为10块钱而发愁的小伙子竟是2004年度央视法治人物和全国十大法制新闻人物的获得者。
       他叫张兴国,一名普通的厨师。这次,他刚刚作为嘉宾从北京参加完中国厨艺大赛归来。
       一路上,张兴国心绪难平,往事点点滴滴浮上心头……
       畜生也是性命,不能伤害
       张兴国左边太阳穴处有一浅疤。他说是“护鸟的代价”。
       张兴国19岁前生活在山东东平,其地理位置前有青河、后有黄河、旁有东平湖,还有一座后山。他青少年时期的快乐记忆来自三条河一座山——捕鱼捉虾、嬉水观鸟。8岁那年,他在后山发现一只折翅斑鸠,它扑棱着被枪打中的血淋淋的翅膀盯着张兴国。半个月后,斑鸠在张兴国的呵护下痊愈。之后,将它放飞。不久,张兴国惊喜地发现这只斑鸠竟在他家屋后树上筑巢。“住了三四年,哺育了几十个子女。”从天而降的“邻居”给张兴国一家带来诸多快乐,张兴国喜欢它率众子女在自家院子觅食,落在狗背上嬉戏。只要他伸出双臂,飞拥而至的它们,从肩到臂落满,轰都轰不走。此时,张兴国便骄傲地向伙伴展示“它们听我的话”。人与斑鸠的和谐相处让张兴国普爱生灵。
       12岁,伙伴邀张兴国到后山掏鸟窝,他佯装同行,背地里将鸟放了。大点的孩子手拿石块追打“叛徒”。一块三角形石头砸在他左边太阳穴上。伤疤落在脸上也印在心里。20多年,伤疤提醒他“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张兴国记忆至今。邻居杀了一只刺猬。刺猬的惨叫声让奶奶恨骂:“缺德啊!”奶奶借此警告张兴国“畜生也是性命,是性命就不能伤害”。
       自然环境的熏陶,野生性命的相伴,成长的背景奠定了张兴国日后的执著。
       1991年,高中毕业的张兴国到辽宁省抚顺市学习厨艺。
       1995年下半年,张兴国回东平。三条河的现状让他吃惊。青河淤泥深至腿肚,东平湖几乎干涸,浑浊的黄河鲜见鱼虾,后山光秃不闻鸟声。他问父母:“河里咋没鱼了呢?”母亲话中带气:“还不是都让你们做着吃了。”张兴国的弟弟在东平做厨师。弟弟实话实说:“这些年青河、东平湖里的鱼逮得差不多了。”此时,饕餮野生动物之风全国劲吹。有的地方,靠水吃水的人们贪婪地掠夺水中生物,甚至连鱼苗也不放过。
       张兴国懊丧少年的美好记忆“一点影儿都没了”。
       拒烹野味,失业40多次
       1996年,张兴国离开了家乡抚顺,来到沈阳谋生。很快,厨艺精湛的他就在沈阳的一家专门经营海鲜的大酒店站稳了脚跟,并成为这家酒店的厨师长。
       一天,老板找到张兴国,神秘地告诉他,为了吸引客人,酒店要从南方运来一些“特殊宝贝”,让张兴国有个心理准备。一个星期后,几个从广州发来的大铁笼子摆在张兴国的面前。张兴国傻了,摆在他面前的竟然是野生动物,丹顶鹤、蛇、穿山甲,还有刺猬。
       下午,张兴国悄悄地来到装有丹顶鹤的铁笼边,温柔地对鹤说,“别害怕,我不是来杀你的,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送东西吃。”说完,张兴国伸手将一把米撒进了笼里。
       丹顶鹤见张兴国没有敌意,就安静了下来。晚上,张兴国下班后,不放心这些动物,又悄悄地跑过去看。那只丹顶鹤一见到他,立即把细长的脖子从铁笼中伸了出来,在他的手上蹭来蹭去。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温暖击打着张兴国的心,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这些动物。
       第二天,张兴国找到老板,坚定地表示,如果老板执意要烹野味,他宁可舍弃这份待遇优厚的工作。老板大骂他不识抬举,最后,张兴国忍痛辞职。
       此后几年,张兴国先后辗转抚顺、锦州、沈阳等地,40多次因拒烹野味被“炒鱿鱼”,其中一年竟失业12次。
       2001年年底,张兴国再次应聘到沈阳某酒楼。来的时候,酒店老板信誓旦旦地保证酒楼绝对没有野味。可没过多久,老板宴请朋友,却买来穿山甲和蛇,让张兴国做。
       张兴国坚决不做,最后惹怒了老板。“我花那么多钱雇你,你却不识好歹,我的面子往哪儿搁?”老板骂骂咧咧地打了张兴国一个耳光,那些朋友见状也一轰而上,最后,张兴国被打得鼻青脸肿,小腿骨折。
       
       真爱无敌,绿色厨师诞生
       张兴国再一次失去了月薪数千的工作。而此时,他的经济状况并不乐观。持续的失业,让张兴国几近贫困潦倒,有时甚至要靠女朋友和家人来接济。
       让张兴国欣慰的是,尽管贫穷,女朋友却从来都没嫌弃过他,甚至在他一无所有、漂泊不定的时候毅然嫁给了他。妻子说,他的爱心和善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最难得,也最值得她去爱。
       爱情给了张兴国动力,让他有足够的信心沿着自己的道路走下去。
       2002年年底,张兴国偶然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百万中餐职业厨师拒烹珍稀野生动植物签名启动暨争做‘绿色厨艺大使’”活动的介绍。兴奋的他立刻寄去申请书并阐述自己对“绿色厨艺大使”的认识及自己的遭遇。
       2003年,张兴国如愿以偿地穿上了绣有“绿色厨艺大使”字样和徽章的工作服。
       得偿所愿,张兴国却并不开心。因为他发现,尽管自己不去伤害野生动物,但其他厨师却对烹饪野味乐此不疲。尤其是一些酒店“本店有各种野味”的标语进入他的视线时,他的心都会感到一种刺痛。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和谐的家园,为什么总有人非要破坏这种平衡呢?”想来想去,张兴国觉得仅自己一个人去保护那些野生动物,力量实在是太弱小,要让厨师都行动起来,才能起到根本的作用。
       2003年8月,张兴国在葫芦岛市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支持下,携带“绿色厨艺大使”证书、“绿色厨艺大使行为手册”和带有宣传性质的名片,在该市发起了大型的保护野生动物拒烹活动。
       每天下午1时至4时,张兴国准时出入各大饭店,游说饭店、厨师甚至顾客“拒售拒烹拒吃”野生动物。刚开始,许多厨师并不理解,有的人还嘲笑他是神经病,但时间长了,人们渐渐理解了张兴国的良苦用心,并自觉加入到保护野生动物的队伍中来。
       张兴国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普通人应该做的小事,没想到却被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授予“绿色厨师”荣誉称号,而且还成了中国惟一。更让他没想到的还在后头。2004年12月4日,张兴国以绝对优势被评为2004年度央视法治人物,随后又被司法部授予全国十大法制新闻人物。
       光环下的窘迫生活
       张兴国出名了。许多人开始揣测这份荣誉背后的潜在价值。对此,张兴国淡然一笑。
       用张兴国自己的话说,他保护野生动物是源于内心的一种情感,从未想过任何得与失。出了名以后,他也从未想过把荣誉当成任何谋生的资本,“我还是我。”
       张兴国所言非虚。时至今日,张兴国的孩子已经一岁半,他们一家三口却仍然住在岳母家的一个老式的楼房里。10平方米的房子里除了一台电视机外,再找不出一件值钱的东西。
       谈及家里,张兴国有些不好意思,笑容很勉强。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张兴国感到心中有愧,“以前我坚持‘拒烹’,常年处于失业状态,妻子和岳母毫无怨言,一直资助我,现在我虽然有了名气,却还不能让妻儿过上好的生活,我心里很难受。”
       “我是需要钱,但我绝不会为此改变我的做人准则。”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兴国语气很坚定。
       继续失业的张兴国依然没有忘记他的拒烹宣传。他说,在固守清贫的日子里,把保护野生动物进行到底就是他的精神食粮。“钱,是好东西,但人有时更要为某种精神活着。”张兴国说。
       (杨钢摘自2005年4月21日《沈阳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