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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知音
作者:马克.索兹门

《青年文摘(红版)》 2005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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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重的大提琴盒子,看起来像个棺材。我推着琴向洛杉矶中央少年感化院礼堂走去时,真是万众瞩目。
       珍妮·哈里斯修女负责安排义工活动,把我抓来为少年犯表演。哈修女最上心的,是她一手创办的写作班,而我最近开始在班上任教。我的学生是所谓“高危犯”,即非常危险的囚犯,不是被控谋杀就是持械行动,正等候审讯。哈修女不知怎的知道我闲时喜欢奏大提琴,于是邀我表演。
       我越过迷宫似的铁丝网围墙,来到一座房子。屋顶有个十字架,里面传出扩音器播出的喧闹乐声。我大声向一个拿着写字夹板和对讲机的人说明来意,他翻了翻程序表,找到我的名字:“下一位到你出场。”
       他走后,我决定开一丝门缝,瞧瞧里面的情景:我只是好奇,想知道我之前的演出者表演些什么。那是嘻哈街舞音乐,台下的观众随着节奏一面摇摆一面拍掌。表演者是个迷人的年轻女子,穿着紧身牛仔裤和露出肚脐的衬衣。她没有唱歌,但从她摇铃鼓的样子,可知她受的训练有限,但台下全部男性的观众如痴如醉,眼中只有这位佳人。
       我关上门,颓然坐在神父的椅子上。背后有人问:“打扰你吗?”原来是哈修女。我对她说:“我不觉得我出去表演是个好主意。”
       “为什么不是?”
       “看看里面在做些什么!他们兴奋得手舞足蹈,不过是因为那个穿比基尼的女孩,才不管你什么音乐,看到我出场,他们会多沮丧,你可以想像吗?”
       修女问:“有穿比基尼的女孩吗?”“也差不多了。他们不会喜欢我的。”她鼓励我说:“来点信心吧。”
       2时整,扩音器突然关掉,乐队离场。大多数音乐会表演结束,观众都会欢呼,要求再来一曲。这里很不同,观众安静地坐着,好像完全没有开心的样子。
       一个戴假发的男人懒洋洋地走上台,看着手上的写字夹板大声读出:“现在请索兹门先生演奏大提琴。”
       礼堂一片静寂,我心慌意乱,看不到门口的台阶,脚撞了上去,差点跌个滚地葫芦,幸好眼疾手快,把大提琴当做滑雪竿,琴脚在台上一顿,打个旋转,面朝观众。我可没有存心像小丑般出场,但台下的少年犯哈哈大笑,纷纷鼓掌。
       我为了拖延时间,向观众介绍我的大提琴,差不多把每个部分都讲解了。我告诉他们,除了金属的琴弦和琴脚,其他各部分都曾经是有生命的东西:琴面是杉木,虎斑纹的琴背是枫木,指板是乌木,弓是蛇纹木,弓弦是马尾毛,那一片片象牙,则是冰封苔原里几十万年的毛象牙齿。我说,我们奏这件乐器的时候,能叫这些东西都复活过来。
       说到这里,我再没有什么大提琴的话题好讲下去,于是对那些男孩说,我奏的第一首乐曲是圣桑的《天鹅》,还说这首乐曲常常使我想起母亲。
       我开始演奏。礼堂天花板很高,四壁冷清,回音效果和一个巨大的淋浴间相似。琴声在礼堂内荡漾,我奏得沉醉,但台下却传来声音,我一下子返回现实。一如我所料,这些孩子在发闷。
       声音越来越大,那可不像坐立不安或者交头接耳的声音。我向台下瞄了一眼,看到礼堂里的男孩都泪流满脸。我听到的是抽噎声和揩鼻子声:在任何一个音乐家听来,这都是悦耳的声音。
       余下的乐章我奏得起劲,是我一生中奏得最好的一次。乐曲奏完,全场掌声雷动。对一个平庸的大提琴手来说,这是梦想成真。
       接着我奏了巴哈组曲的一首西班牙萨拉班德舞曲。那些男孩再次向我鼓掌,有人喊道:“再奏一次那首母亲的曲子吧。”大家都哄动欢呼,我再奏了一次《天鹅》,又奏了一些巴哈乐曲,接着第三次奏《天鹅》。
       那个戴假发的男人向我示意演奏完毕时,满堂囚犯报以欢呼声和再一次的热烈鼓掌。我体会到,使他们深受感动的,不只是音乐,还有对亲人的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