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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把豆子背过山去
作者:张 港

《青年文摘(红版)》 2004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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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想起了老孟没完没了的话:“打猎可是独活。”
       知青没到时,龙吟河这地方荒得很,野得很,野鸡、狍子到处都是,龙吟河一半的人家有猎枪。没到过龙吟河,也就算了,到了这里,凡是男人,全禁不住想有一支枪,全禁不住想当上猎人。
       一下乡,我就跟老孟家贴乎上了。老孟家里三杆枪,用一杆;墙上挂一杆;听说还有一杆在别人手里。我给人家挑水,给人家劈柴,送人家城里的糖果,目的只一个:跟着老孟打猎。猎人的枪是绝对不许别人碰的,就是自己儿子,就是同行的猎手,那都不行。据说,别人只用过一回,就能觉出偏差。所以,我也只能跟人家捡捡鸡,剥皮时当当帮手,从没放过枪。天天的看人家枪一顺,眼一眯,“砰”的一声,一股火,那边就有东西掉下来了,心里急得想一把抢过来,让枪变成自己的。
       那天,我又去老孟家蹭饭。看我吃相,老孟老婆大叫起来:“这人咋了?是不是好几天没吃饭?”老孟也来追问,我只好实情实说:一个月自己扣5块饭钱,已经攒到20了,不要3年,买它杆单筒枪。老孟老婆忙给我夹菜,“这哪使得。这哪使得。我说的嘛,人都瘦了。”
       老孟问:“真想买枪?”“真想!”老孟又是那说过无数次的话:“这打猎可是独活。大家在一块儿堆,谁都把持得住,可一个人时,没有旁人时,就不一样了。啥物打得,啥物打不得,啥枪可放,啥枪不可放,就不一定把持得住了。打猎是有规矩的哟!”
       过了三天,老孟拎来只麻袋,说:“这么地吧,给我办点事,把这个,背山北七队老白头那儿去。”然后又是“打猎可是独活”那些话。既是老孟相求,我当然没有二话,只说了一个“行”字。
       这是一袋黄豆,估摸着有30斤。30斤对于我,并不算是负担,袋子一甩就上路了。
       想着自己的枪,想着老孟射击的样子,草也美 ,树也美。然而,远道无轻载,走了不长时间,身上就湿了。老白头家,共隔7个岗子,这才走了两个呀。黄豆这东西,在这里到处都有,老孟这人也是的,何必把个豆子送给人家?背到半路,我心生一计:自己这是何苦,随便哪个场院都有豆子,随便哪个场院都有知青,到了七队,场院上说一声,灌上一袋,不就得了。于是,我就扔下袋子轻装上阵了。
       聪明人就是聪明,没有了袋子,真是轻松。仿佛每棵灌木后都藏着狍子,我手指一勾,用嘴“砰”地一声。
       已看见七队房子了,过一个岗,就到地方了。忽然,想起了老孟没完没了的话:“打猎可是独活。”是呀,不对劲了。七队的豆子、我们队的豆子,老白头区别不出来,老孟也区别不出来,可那已经不是原来人家交给我的东西了,这与老孟说的猎手之道一点也不合乎。这不是猎人干的事,猎人不能这么办事。
       我急忙跑回去,又背起了那个袋子。路远了棉花也杀肩,沉沉的袋子压在身上,豆子成了铅砂。可这沉沉的袋子,倒让我觉得自己成了真的猎人,自己真的有了射击的权利。
       见了老白头,他让我喝口水歇歇气,就把个麻袋铺在地上,“哗”一下,豆子倒在上面。我“呀”的一声——一封信,躺在里面。
       老白头看了看,就递给我,信写的是:“这人还行,我那枪让他用了。”
       从此,我有了一杆单筒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