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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风起千千遍
作者:江 航

《青年文摘(红版)》 2004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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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苗苗是我17岁的事。
       那年我上高二,苗苗从南通转学过来。第一次见苗苗是在一个下午的自修课上。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说,苗苗同学,你就坐在李强同学的旁边吧。
       我听了几乎要晕过去,和心情好坏无关,只是觉得太吃惊了,因为全班一人独占双座的还有两个同学,而且学习都比我强。听说苗苗在南通上学时,成绩是很拔尖儿的。老师怎么可能把她安排和我这种随时会“拖人下水”的差生为伍呢?
       事实上,多年后,偶然说起,母亲才告诉我,是她去求的班主任。
       我就这样和苗苗坐在了一起。
       但我并不快乐。因为没多久,我就听说了苗苗的很多事,她不仅学习好,而且家境非常优越。她爸她妈都是高知。联想到自家的情况,我真是觉得自卑,父母都只是念到中学,个个脾气暴躁,尤其是父亲,我几乎是在他的暴打中长大的。基于这些原因,我是个内向孤僻的孩子。我没有要好的朋友和同学,在班里也不和大家来往。
       我极少主动和苗苗讲话,甚至很少正眼看她。可她很爱和我说话。她听不懂的杭州话,总爱来问我,每次,我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有一天,下午的自修课上,她忽然悄悄地问我,李强,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声音很轻,像耳语。她那绵软而委屈的声音飘过来,我心里忽然一震,头抬起来。苗苗的头埋得低低的,没有看我,但我知道她在等我的回答。
       那是我第一次这样打量苗苗。
       是黄昏,教室的玻璃窗上,有夕阳的反光,斜斜地照在苗苗的红裙子上,映得她满脸粉润。
       我愣了一下神儿,旋即就把头也低下去,我说,没有啊。她说,真的吗?我依然低头说,真的。然后我们都抬起头,相视笑了一下。
       实际上,我从来没觉得她讨厌,尤其是经历了这件事以后。我对苗苗讲话不再像从前那样粗声粗气或不情不愿了,她说我人变得温和了许多。
       关于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当她面承认过。但我开始偶尔问她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她总是细致耐心。有时在自修课上,也会聊聊天。
       虽然我家和苗苗的家都在西湖区,有一段路是可以同行的,但我们从没一起走过。上课下课,我都匆忙来去。有几次,苗苗喊我一起回家,我停下来,看着她。苗苗目光纯净,面对她的眼神,我心里有微微的颤动,但我总是搪塞说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了。
       其实我心里灰溜溜的,我知道自己害怕让苗苗经过我家的巷口和破败的大门,我的心里充满了没完没了的自卑。
       我曾经偷偷跟踪过苗苗,她家住在离我家不到三站路的一个漂亮的小区里,红墙白瓦,四楼的阳台上,有一盆开得正鲜活的花。那天,我悄悄地跟着苗苗,看她进了小区,后来,她就在四楼的阳台上出现,手里拿着一只碧绿的小水壶,浇灌着那美丽的花,不一会儿,她转身回到房间,再也没有出现。
       我心里头一次涌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也只是如此而已。内心的波澜,依然被我藏在小小的角落中。
       后来,高三时,我们换了座位,也不知道是她的意愿,还是老师的安排。那以后,我们渐渐疏离。再后来,居然就变得无话可说了。
       高三毕业,她去了北京念大学,我落榜当然在情理之中。我在酒吧做了两年侍应,攒了一点点的钱。后来,开始做一些小的生意。
       我和苗苗,再也没有任何的联络。
       多年后,我偶然想起秋日阳光下的她在自家的阳台上浇花的场景,我的内心反而因为这一切,充满哀愁,像细密的水珠,忽然溅起在心间。
       我想,或许就是这样,每一个人,隔了些岁月,回头再看年少时的一些往事,那些青涩的岁月,未必都是密树浓阴远山含翠的金粉记忆。也许是一个看云的心愿在严师的书斋里破灭,也许是一次黄昏的约会,在听雨的残荷边落空,细细回想,心中尘封的懊恨一瞬间竟给冉冉飘起的暖意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