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情感]爱情阴谋
作者:伊 涵

《青年文摘(红版)》 2002年 第12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一
       那天上午,没有报警电话,我坐在"110指挥中心"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地看书,忽然手机响了,是姐姐从医院打来的。姐姐说:"你快来!老爸心肌梗塞,正在医院里抢救。"我匆忙找同事替班,自己心
       急如焚地往医院赶。
       冲到抢救室门前,我仍没放慢速度,与一位端着托盘推门而出的小护士撞了个满怀,把盘里的注射器、酒精瓶等"稀里哗啦"地撞了一地,只因看见老爸闭着眼昏睡,身体连接着各种仪器,输液瓶里的药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我竟忘了道歉,直扑老爸的床前。
       坐在床旁的姐姐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示意我赶快帮小护士收拾东西。我才慌里慌张地蹲下来帮忙,对小护士说了声"对不起"。
       小护士抬起清秀的脸,丝毫没有埋怨,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你快去看病人吧。看你着急的样子,他肯定是你的亲人。"
       我更加不好意思了。手忙脚乱间,一不小心,我的手被玻璃碎片扎出了血。
       小护士惊叫起来:"你受伤了,快跟我去处理一下。"
       我的伤并不重,但让小护士看到我这堂堂男子汉这般手忙脚乱,真让我窘得无地自容。伸手让她包扎的当儿,我偷眼看了看她佩戴的胸牌,得知她叫贾楠。
       "别紧张。这样的病人我们经常遇见,抢救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贾楠一边温柔地安慰我,一边动作轻柔而熟练地帮我处理伤口。
       一股暖流从手涌向心田,我反反复复地说:"谢谢,谢谢......"我本想说"你真好",却没敢说出口。
       果真如贾楠所说的,医院对我老爸的抢救十分成功,3天后,我老爸就被推出抢救室,转到普通病房。那病房的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本室责任医生张林,责任护士贾楠。我看了心里暗暗高兴。
       我守着老爸,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全病房的人都夸我孝顺。其实孝顺归孝顺,但我连回家取饭菜都心不甘、情不愿的,当然还有别的原因--希望能多点儿看见贾楠。
       张林和贾楠是医护人员中进出这间病房最频繁的人。一周过去了,我和张林已熟稔得称兄道弟,不时和他站在走廊里高谈阔论,但没与贾楠说上三句话。贾楠前来打针、送药、询问病情时,我的心都疾跳不已,可表面上我装做若无其事,平静而冷淡。她走了,我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又开始竖起耳朵,期盼听见开门的声音。
       病房的门斜对着护士办公室,没事的时候,一帮护士围坐在一起轻声谈笑。我借口天气热,经常把病房门敞开,为的是抬眼就能看见那个让我神魂颠倒的人。
       贾楠很少与同事聊天,常常坐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看书。我欣喜若狂:原来我们的嗜好相同!我抽空回了一趟家,在书架上搜罗了几本新买的书带回病房,没事便作孜孜不倦状。果然,我的书、我的"认真"吸引了贾楠的目光。
       "这么多好书啊?"贾楠面带惊喜,主动搭讪。
       "你要喜欢就拿去看吧。"我心跳如鼓,期待着 "鱼儿咬钩":上天保佑她主动向我借书,我才好借探讨书的内容名正言顺地与她聊天呀!
       然而,贾楠没有向我借书,倒是张林来来回回地借走了所有的书,说是妹妹喜欢看。
       一直到老爸出院,我也没能鼓起勇气与贾楠套近乎。说实话,私下里,我曾设计过好多方案,比如:借口曾经撞她而向她赔礼道歉,或感谢她为我包扎伤口,或感谢她对我老爸无微不至的照料,甚至请她出去吃饭......不知怎的,我心里明明想得好好的,可一见到她便头昏昏的不知今夕何夕,嘴巴讷讷的辞不达意。我恨死自己了:明明平日里挺幽默、洒脱、能说能侃的,怎么面对漂亮的姑娘就笨得像木头一般?
       贾楠总是像第一次见我时那样,语气温柔,态度自然,丝毫看不出对我有特别的好感。这更让我信心顿失、勇气锐减。
       二
       离开医院后,我变得魂不守舍,上班没精打采,下班浑浑噩噩,吃饭味同嚼蜡,睡觉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我知道,自己得了相思病,除了贾楠没人能治。天哪!老爸已经出院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去贾楠那儿转悠呀?难道上班、下班到马路上去围追堵截?总不能唐突地给她打电话,或打她的手机吧?这些虽是现代男孩常用的伎俩,可我的脸皮没有那么厚!再说了,爱情讲究的是含蓄,是默契,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那样直截了当也违背我一向对爱情的向往。可我总不能就这样躲在家里默默地思念呀!
       苦思冥想间,一个念头闪入我的脑海:住院! 只有躺在内科病房里,才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再次接近贾楠。我没有病,怎么办?去求助医生。我想到了张林。
       我约张林一块儿吃饭,借酒酣耳热将心事和盘托出。张林很够哥们儿,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说:"这还不好办?这个忙,我帮定了!" 张林给我设计了一系列症状:头晕,耳鸣,恶心,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就这样,我如愿住进了医院。我闭着眼睛躺在老爸躺过的那张病床上,听见走廊里有人喊:"贾楠,你的病房来了个美妮儿。" 我怎么成"美妮儿"了?咀嚼着这个颇为不恭的称呼,我义愤填膺,正要跳起来去找人理论,贾楠携着血压计、体温计款款而至。注视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孔,我抑制着剧烈的心跳,装出虚弱万分的样子和贾楠打招呼:"你好。" 贾楠后退两步,惊异地叫道:"是你?" 也罢,只要能见到贾楠,只要能享受她柔情似水的护理,管它什么"美妮儿"不"美妮儿"的。张林向我解释,我的病叫做"美尼尔氏综合征",医生、护士简称为"美尼尔"--像极了"美妮儿"。 贾楠天天来给我打静脉注射,纤纤细手轻轻地触摸我的手臂,常让我有触电的感觉。张林说,他给我用的药全是没有什么副作用且便宜至极的营养药。我才不怕什么副作用呢,只要能天天如此这般"触触电",我甘愿演苦肉戏! 贾楠时时驻足我的床前,轻声细语地问长问短。张林解释说,她们实施护理责任制,患者的一点一滴变化都要记载到护理病历上。他还开玩笑说:"你老兄偷着乐吧!职责所系,她哪敢对你视而不见?"
       接触得多了,我面对贾楠时终于不再笨口拙舌,也不再脸红心跳了,甚至还敢在她上夜班时大大方方地踱进护士办公室,送去几个水果表示关心,然后坐在她旁边夸夸其谈。我得让她知道,我不仅英俊、潇洒,而且博览群书、满腹经纶。孔雀尚知开屏吸引异性,我不展示自己,靠什么征服她呀?
       张林频频催促我:"行了,行了,该出手时就出手。你这‘美妮儿‘总不能‘美‘起来就没完没了吧?再这样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医生没当好呢!" 我说:"一屋患者,贾楠一视同仁,我看不出她对我有什么特别关照,此时表白火候欠佳。万一碰钉子,岂不功亏一篑?"
       张林气道:"叫你‘美妮儿‘,还真是一点儿不差。难道你还要等人家姑娘主动示爱呀?你这人啊,一点儿也不男子汉!"
       三
       还没等熬到水到渠成,我已发现不好的端倪:贾楠好像有点儿向张林"过电",有好几次我看见她给张林洗白大褂。
       张林值夜班那天,我正坐在他的诊疗室里与他闲聊,贾楠来了,拎着一个保温饭盒,里面又是宫爆鸡丁,又是红烧鱼块。她撒娇般自我表功:"记得啊,这都是你爱吃的东西。等我上夜班,你给我做锅巴肉、地三鲜。"张林笑眯眯的,一副馋涎欲滴状:"哇,好香!"我再也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怏怏地回去病房。躺在床上,我越想越气:既然贾楠心有所属,我还在这里自作多情什么呀?好个张林,你不是想出我洋相,就是想借我来考验贾楠!亏我还拿你当推心置腹的哥们儿......
       清晨,走廊还静悄悄的,我就不辞而别。反正张林是这场阴谋的始作俑者,就让他自己收拾残局好了。
       我躲在家里,关上手机、呼机,默默地舔失恋的伤痛,越待就越心烦意乱。
       3天后,我去上班,耷头耷脑地守了一个上午电话。下班时分,张林打110进来。
       听出是张林的声音,我冷冷道:"不要占我们的报警专线。别担心,我很快会去医院结账的。"
       张林急急地打断我的话:"老兄,你肯定误会了。我和贾楠是双胞胎呀!我是哥哥,随父亲姓;她是妹妹,随母亲姓。你在医院呆了那么长时间,竟然没听说过?"
       "你说什么?"我头晕目眩,怀疑自己真的得了"美妮儿"。
       "还说什么呀?"张林道,"你突然失踪,害得我妹妹茶饭不思、坐卧不宁。你赶紧自己跟她说吧。"他要了我的手机号码,又把贾楠的手机号码给我,就撂下了电话。
       我做梦似的愣怔了半天,好半天才确认这不是梦。我欣喜若狂,跳起来掏出手机一连串地拨号,岂料那边总是占线,又占线。我气恼地放弃努力,揣起手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下楼打的,像撞到贾楠那天一样直奔医院。
       途中,我的手机响了。我按下接听键,听到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
       "嗨,美妮儿,我是贾楠......"
       (吕微摘自《家庭》
       2002年第11期,宋德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