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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成功固然好,快乐更重要
作者:诺 亚

《青年文摘(红版)》 2002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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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申奥歌曲《超越梦想》被广大歌迷广为传唱的时候,词作者韩葆走进了人们的视线。此后,她先后为《让爱作主》、《忠诚》、《如影随形》、《凝视黑夜》、《紧急追捕》、《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等电视剧的主题歌填词。音乐界许多人士为韩葆过人的才华和灵气所折服,可谁知道,她小时候是个“问题”孩子,高考落榜,18岁时差点陷入畸恋……韩葆动情地说:“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天才,我之所以能有今天,要感谢我的‘另类’妈妈,是她多年来对我一贯的‘放纵’,让我以一种特殊的轨迹走向成功……”下面是她的动人自述……
       “另类”妈妈,笑在老师绝望的目光里
       自小,我就不是一个特别乖的孩子。上小学时,因为不喜欢数学,我上课老走神,喜欢在数学作业本上画小人儿,还给它们画特别漂亮的衣服。我的数学课本和作业本,甚至试卷上都被我画了很多小人儿。
       每次数学考试,我总是不及格。爸爸妈妈为这事也很发愁。为了让他们高兴,在一次期中考试时,我抄袭了同学的试卷,结果那次考了80多分。爸爸妈妈见我数学竟然考得这么好,特别高兴。妈妈做了一顿好吃的犒劳我,一向不喝酒的爸爸也忍不住破戒了。爸爸一直希望我能考个好大学,像妈妈那样做个科学工作者,既体面又神气。
       可是,等到期末考试时,我就原形毕露了,老师终于知道期中考试是怎么回事,于是,就请家长。妈妈和我一起去学校时,我胆怯极了,因为我知道数学老师将对妈妈说些什么,也知道妈妈是一个非常要面子的人。果然,老师一见我妈妈,就把我的数学作业本连同考试卷子扔了过来,生气地对妈妈说:“你看看你女儿的作业本和卷子,看看上面都是些什么!”
       妈妈默默地翻开我的作业本。当时我紧张极了,手心里全是汗。突然,妈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让我和数学老师都愣住了。妈妈笑吟吟地对数学老师说:“这孩子还真能想出来,给小人儿画的服装真够新奇的!”
       那天,妈妈并没有惩罚我。回到家里,妈妈还悄悄对爸爸说:“韩葆数学成绩不好可能是因为她偏科,成绩不好也就算了,只要她尽力了。”爸爸说:“那她将来万一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妈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孩子有孩子的未来,将来她做什么还要看她自己喜欢什么,咱们不能勉强她。我看韩葆画的那些小人儿倒挺有灵气的,将来也许她能搞艺术。”
       妈妈的话像一粒希望的种子,在我的心底扎了根。我开始有了自己的理想,并明白了我不仅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和老师的学生,还是我自己。妈妈的话让我意识到,我迟早要独立,要承担起自己。此后,我虽然数学成绩依然不好,可是在课堂上我开始认真听讲。
       也许是有意培养我的艺术细胞,此后妈妈只要一有时间就在家里教我弹钢琴。有时候妈妈弹琴,让我站在一旁唱歌。琴声丁冬,歌声悠扬。有时我会随着琴声进入一种幻觉,觉得我和妈妈都是童话中的人物,生活中的小烦恼和小困扰都随着歌声离我远去。
       妈妈还给我借了很多文学方面的书,让我在课余时间阅读。在妈妈有意识的培养下,我渐渐喜欢上了音乐和诗歌,以致后来达到痴迷的地步。
       进入初中,我又成了老师和同学们侧目而视的对象,因为我的衣着。80年代中后期的中学生都喜欢穿清一色的绿军装上衣,灰色或黑色的裤子。即使是盛夏,女同学的裙子也都长过膝盖,布料的颜色都是素色的,而我的裙子与众不同。妈妈从市面上买来的布料颜色鲜艳夺目,衣服的样式也比较新颖。
       那天我一进学校,立刻成了大家关注的对象,那些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屑。傍晚放学时,班主任老师让我请妈妈到学校来一趟。
       虽然班主任老师说话时还算客气,但从她的目光不难判断,此次请我妈妈肯定不是为了表扬我。妈妈去学校之后,我在家里心神不定。妈妈回来后,却表情平静地对我说:“没别的事儿,说我给你做的这套裙子太惹眼了,怕不利于学习。其实爱美不是错。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跟学习无关。”
       这件事儿使我意识到做人要有主见,只要认定自己是对的,就要敢于坚持。妈妈还教会我正确地分析和对待别人的意见和评论,如果盲目地一味迎合别人的眼光和口味,最终将迷失自己。
       沉默是金, 面对女儿陷入畸恋
       高考刚刚结束,同学们都焦急地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而我却在这样的时刻邂逅了我的初恋对象。
       那是一个周末,百无聊赖的我为了出去透一口气,就和我的邻居一起到一个商人家里去玩。商人是我邻居的朋友,生意做得不错,年龄大我10岁,还有婚姻。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让我一见钟情。当时的我心情特别压抑,因为学习严重偏科,我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名落孙山。对前途的迷惘和对未来本能的恐惧让我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而他的沉稳、儒雅和平和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一派祥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坠入情网,陷在他深情的目光里不能自拔。
       有一段日子,我陷入了人生中最黑暗最迷惘的隧道。一方面,未卜的前途像一座大山似地压在我的胸口;另一方面,我爱着的人是有妇之夫,我和他不可能有未来。这双重的压力不仅使我迷失了方向,还使我丧失了积极生活的勇气。我整夜整夜地坐在灯下写一些伤感的抒情诗。被初恋的激情燃烧的我整天迷迷糊糊,食不知味,还自言自语。有时,我会在梦中哭着大喊他的名字。这一切,当然都不能逃脱妈妈敏锐的眼睛。但是妈妈一直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现在想想都感到后怕,如果当时妈妈像别的家长那样对我横加干涉,没准儿我会义无反顾地扑向他的怀抱。我当时像只惊弓之鸟,充满了叛逆性格,一丁点儿的动静都很可能使我惊惶地飞掉。
       爸爸妈妈表现得一直很平静,既没有过分地关心我,更没有责怪我。表面上看起来一切一如往昔,但实际上他们用他们的沉默在小心地呵护我。在这样平静的氛围下,我那沉睡的理智以最快的速度苏醒了。
       不久以后,因为要给他送一只猫,我在他的家里见到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没有为难我,但她那凄凉的目光一下子击中了我。为了停止对那个无辜女人的伤害,我痛下决心,决定独自吞下痛苦,把他还给他的妻子。
       我用一夜时间给他写了一封分手信。信寄出去之后,我开始失眠,迅速消瘦,瘦得不成人形。一次,一位邻居问我为什么突然这么瘦,妈妈淡淡地说这是高考累的,她还说她正想法给我增加营养。我在卧室里听到她们在客厅的谈话后,忍不住潸然泪下……
       接下来,妈妈建议我去天津的外公家里,说外公很想念我。到天津的第二周,他就赶到天津来找我,不巧我和我的表妹一起出去玩了。当我知道他来找我的消息之后,我急忙逃离天津,回到北京。我怕再见到他,会使我丧失离开他的勇气。
       离开自己迷恋的人是不容易的,分手之后的日子更难熬。许多和我一样落榜的同学都开始找工作了,可是妈妈却对我说:“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比较辛苦。你先放松半年,再想工作的事。”就这样,我利用这段时间表面上做一些喜欢的事情,暗地里独自疗伤。我写了很多诗,那些诗倾诉了我的情感,化解了我的悲苦。
       半年之后的某一天,妈妈突然对我说:“你抽屉的底层有一些你的信。”翻出那些信,我惊呆了。这些信全是他写的,而且是寄到天津我外公家的。他以为我一直在天津。我妈妈知道信的事儿后,就托我外公把信转寄到北京,然后妈妈替我收了起来。
       信没有被拆开,用橡皮筋整齐地箍成一扎。
       在信中,他倾诉了对我的留恋和思念。如果这些悲怆而情意绵绵的话让我在半年前看到,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重新投入他的怀抱。然而,半年之后的我已经从那段情感的沼泽中走了出来。当伤心已成往事,所有的情书情话,就都成了隔夜的盛宴。
       至此,我对妈妈的感激和钦佩之情达到了极致。如果妈妈在半年前粗暴地将那些信扔到我的面前,兴师问罪,我不知道仓皇之中的我会逃向何方。如果妈妈把那些信拆开,看后再扔掉,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但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她深深明白,我不仅是她的,我还是我自己的。妈妈用她的行动教会了我该怎么样去尊重别人,怎么样尊重自己。
       对于我的初恋,妈妈虽然始终未发一言,但她用她的行动不仅帮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还把对我的伤害减少到最低。妈妈的行动使我意识到,真正的爱和宽容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这就像是普照我们的阳光,它没有声音,但它始终滋养着我们!
       可贵的“放纵”,那是一种殷切的期待
       当确信我从情感的漩涡中走出来之后,妈妈问我想做些什么,我说我不知道。于是,爸爸妈妈商量着让我去日本学习。能够出国学习对我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80年代末,出国还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为了给我办手续,妈妈暂时放下自己的工作,为我四处奔波,家里负债累累。两个月之后,出国的手续全部办齐了,我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出生在北京,并在这里长大,平日里并不觉得北京怎样,加上那段伤心的初恋,北京一度成为我急欲逃离的地方。当离去一旦成了现实,我却又开始留恋起北京的一草一木,更让我留恋我的父母。
       我知道妈妈给我办下来出国手续非常不容易,我也明白我的出尔反尔简直让人无法容忍,但我知道妈妈对我是宽容的。于是,我还是把我的想法说了:我不想出国,想在北京找份工作。
       妈妈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但她以她特有的宽容和大气很快使自己平静了下来。她说只要你想好了,那就不出国。所有的亲戚、邻居知道这件事后,都责怪妈妈太放纵我了。妈妈只是淡淡地说:“孩子长大了,一些大事儿还是孩子自己拿主意。”
       很快,我在中央电视台下面的一家单位找了份工作,做音乐DJ。那时候,大家眼里的好工作是去外企。当亲友们得知我做了DJ,就对我妈说:“一个女孩子家做什么DJ?这根本没什么前途,你们还是帮她找份正经工作。”对于这些善意的建议,妈妈一笑置之。
       我在工作的过程中,结识了一对日本老夫妇。他们是日本一所女子大学的教授。觉得我歌唱得不错,普通话说得也好,就邀请我去他们的大学教中文。
       接受邀请的当天晚上,我回家小心翼翼地告诉妈妈。妈妈听了后非常激动,竖起大拇指骄傲地说:“我女儿真是好样的!”
       1997年,我满怀憧憬地飞往日本。到日本后,我才发现现实和我想像的相差很远。我的授课机会不多,而且我的那些学生中文说得一塌糊涂,我又不会说日语,我们交流很困难,感觉很孤独。特别难受的时候,我就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开导我:“你如果换个角度去看,情况就不一样了。有两种语言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畅通,一个是音乐,另一个是绘画。你可以运用你的特长,教那些学生唱中文歌曲呀!”
       妈妈的话让我大受启发。果然,学生们都很喜欢唱邓丽君的歌。他们听我歌唱得那么好,竟然崇拜起我来。之后,我和学生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日子过得也开心起来。1998年夏,我回国度假。这次回国使我的事业有了质的飞跃。当然,这首先还要归功于我妈妈。
       妈妈的公司要做一首歌,请了曲作家王晓峰。通过妈妈,我和王晓峰认识并成了好朋友。一次,我和王晓峰还有别的朋友正在一起吃饭,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中央电视台的胡铮导演打来的,说中央台要做申奥歌曲,要王晓峰作曲,并请他找一个词作者。王晓峰接过电话对我说:“我听你妈说你诗写得不错,对音乐也有悟性,要不你先写写试试。”我当时完全把王晓峰的话当做了玩笑,因为我想都不敢想我能给中央电视台写歌,更何况还是申奥歌曲!
       妈妈知道这件事后,耐心劝我:“你不要有压力,就当练笔试试吧!”我听从了妈妈,写了几句,给了王晓峰。当时我真的没敢抱太大希望,词交出去之后,我就订票去日本。在去首都机场的路上,我突然接到王晓峰的电话,他说:“词我已经交给胡铮导演了,你打电话跟他谈谈,看他有什么意见或建议。”
       我一下子心虚起来,心想这能行吗?一旁的妈妈说:“你到日本一定要记得给导演打电话。这是礼貌,也是一个你学习的好机会。”
       到日本之后,我给导演打了电话。胡铮导演告诉我说词被他采用了,只需再稍做修改就行。
       就这样,申奥歌曲《超越梦想》就出炉了。
       当申奥歌曲《超越梦想》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并被歌迷广为传唱的时候,妈妈给远在日本的我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妈妈一改往日的平静,激动地说:“宝贝,你填的词真好!我就知道你会有这一天的!”
       这看似平淡的赞美之词却引得我泪如雨下。我明白,妈妈多年来对我的“放纵”其实是一种无言的期待。虽然她从没有对我要求过什么,但正是这种没有要求的爱,扶我走出坎坷,走向属于我自己的未来。
       《超越梦想》在国内引起强烈反响,但我在日本过得并不快乐。原因是我发现日本社会有许多不公平的现象。我把这些写了出来投往日本的《中文导报》。编辑却把稿件退了回来,理由是我不该揭日本的疮疤,而应该写一些让人受鼓舞的东西。我觉得郁闷极了。
       在给妈妈的电话中,我说我不快乐。妈妈说:“不快乐就回来吧!”我说:“我的签证还没到期,我还可以在这儿再呆两年。”妈妈说:“签证到没到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你快乐。”
       1999年,我辞去日本的工作,回到祖国办了一个音乐工作室,迎来了事业上的一个高峰期,先后为《让爱作主》、《忠诚》、《如影随形》、《凝视黑夜》、《紧急追捕》、《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等电视剧的主题歌填词。我对妈妈说:“我所有的成绩都归功于你。”妈妈却笑着说:“成功固然好,但快乐更重要,我只要你过得健康、快乐!”
       (章钊摘自《知音》2002年10月上半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