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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和尚和老虎的战争
作者:小逗逗

《青年文摘(红版)》 2002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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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仰天大笑:“她吃你的醋?哈哈哈哈,地球人都知道,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只天底下最好玩的纸老虎!”我当时就想在和尚的后背上晕过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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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本名何尚浚,系一肥头大耳、胖胖墩墩的男生,虽长得与活佛有几分相似,但与和尚一点关系都没有。新生入校的时候,我被指定为代理班长。点名点到何尚浚的时候,我的汗出来了:那个浚字谁认识啊?无奈前两个字喊得清清亮亮了:“何尚……嗯?”我连喊三声,没人回应。于是我抬起头把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扫视了一遍,严肃地说:“怎么那个何尚……嗯,没来?”
       这个时候从第一排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个小胖子,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十分严肃认真地对我说:“俺叫何尚浚,不叫和尚!”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慌乱之中,我咬牙切齿地说:“再俊也是和尚。”
       哄堂大笑中,我看到何尚浚的眼睛里倏地闪过一道亮光。这让我不寒而栗。
       2
       何尚浚的外号飞一般的速度在校园里扩散和蔓延。然而,何尚浚似乎确实具备了活佛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的肚量,他不仅没有显示出丝毫的不愉快,相反大大方方地用和尚作了自己的英文昵称。慢慢地,我逐渐放松了警惕。
       毕竟,作为一班之长,我还有更多的活动要考虑。比如:为了活跃班级气氛,迅速消除同学之间的陌生感,我决定利用八月十五中秋节之机,在班内搞一次化妆舞会。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随意装扮自己,越离奇越好,越古怪越好,越出其不意越好。
       未曾料想,就在这时,和尚的反击开始了。
       八月十五晚上的化妆舞会热闹非凡。同学们有的化妆成白雪公主,有的化妆成堂吉诃德,有的化妆成兔子,有的化妆成小猫,而我,淘到了一套异常可爱的小老虎的衣服,把自己整个套了进去,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虎娃娃,不时穿梭在人群里,搅起一场骚动。无意之中,我突然发现和尚没来,左左右右看了个遍,还真的没发现他的影子。
       于是我一个箭步蹿上讲台,大声喊着:“和尚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我和整个教室的人都清晰地听到一阵急急缓缓的木鱼声,紧接着,随着一声响亮的唱喏:“阿弥陀佛……”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天呀,他一身陈旧的袈裟,一脸与世无争的宁静,佛衣飘舞间,还真有一副得道高僧的风范。
       就在全班同学啧啧称赞的时候,和尚看到讲台上憨态可掬的我,他立刻以异常灵动的身影飘上讲台来,只听一阵紧锣密鼓的木鱼声后,他一甩水袖,扬声唱道:“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见到了千万要躲开。走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自揣想,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
       教室里一片桌椅翻倒之声,同学们东倒西歪,纷纷笑倒。
       从此,我得绰号“老虎”。
       3
       据说和尚先是和工商系的一个女生过往甚密。后来又和行政管理系的一个女生不清不白。前不久,居然又和我们的系花形影不离。
       这些都是同宿舍的阿朵告诉我的。
       阿朵总是在耳边唠叨:奇怪,你说和尚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有女人缘,还一个赛一个地漂亮呢……我也气愤,他有什么好?他嘴巴太大,眼睛太小,耳朵招风,脖子短粗,身体矮胖,还有啊,实践证明,大凡美女都是没脑子的鱼……
       阿朵就嘿嘿笑,自言自语地说,老虎好像吃醋了。怕怕。
       入夜,我思前想后,觉得作为一班之长,决不能纵容和尚这种小资产阶级情调在我们班级内部蔓延,必须把这种思想消灭在萌芽状态。
       第二天清晨,我起了个大早,把汗流浃背的和尚堵在了晨练的跑道上。我很严肃地说,和尚同学,作为班长,我有义务提醒你,你要注意自己的生活作风问题。和尚一边原地小步跑,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我。我咳嗽一声,继续说,校规第23条明确规定,在校学生不准谈恋爱,我想应该更不准同时和若干名女子一起谈恋爱。
       和尚继续原地小步跑,继续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急了,大声说,你总得表个态吧?
       和尚想了想,嬉皮笑脸地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红颜眼前过……
       他围着我跑了一圈,大笑着跑远,我只听见最后三个字:……心中留。
       4
       此后的日子风平浪静,静得让人渴望兴风作浪、无中生有。我依旧在班内耀武扬威。和尚依旧忙于命犯桃花。我们就像两条并行的河流,谁也不睬谁。
       “五一”长假即将来临,就在我为班级活动发愁的时候,和尚破天荒第一次主动找到了我。他一本正经地说,老虎,我的嘴巴都要淡出个鸟来了,我们来一次刺激的,去乌龙山搞一次野外采风活动吧,说着把一个活动方案狠狠地拍在我的桌子上。
       我拿起方案匆匆一看,不由地心中狂喜。这活动设计得十分别致,要求将全班同学分为红蓝两队,在登山比赛的过程中,同时拍摄有水准的摄影照片,哪一队先到达山顶的人数多,拍的照片好,哪一队获胜。失败方领袖要无条件接受胜利方领袖的惩罚。看完活动方案,我喜出望外,我用力拍拍和尚的肩膀,得意地说,好和尚,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经过精心筹备,我带领红队,和尚带领蓝队。5月1日清晨,我们汇聚在乌龙山脚下,群情激昂,年轻的热血沸腾着。站在红队面前,看着整齐的队伍,我慷慨激昂地说:“红队的兄弟姊妹们,乌龙山虽然高,但高不过我们的斗志,蓝队虽然壮,但壮不过我们的信心。我们有理由相信,最后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就让蓝队输得心服口服吧。”
       和尚背着巨大的背包,弯腰塌背地站在蓝队的面前。听完了我的宣言,他扑哧一乐:“蓝队的同志们,预备唱:小和尚上山去比赛,老和尚有交待,老虎的红队纸做的,一捅就倒台。”蓝队哈哈大笑。我的脸都气歪了。
       随着一声令下,一群无所畏惧的年轻人你追我赶,狼一样嚎叫着,杀进了乌龙山。
       5
       乌龙山山清水秀,风光旖旎。我们就像一群撒了欢的小马一头撞了进去,兴奋让我们忘乎所以。一时之间,山中呼啸声四起,相机喀嚓声一片。
       进了山林我才觉出事态的严重。同学们束缚已久的心一见自由,立刻忘记了一切。大家三五成群各自钻进丛林,就像鱼游进了大海,一瞬间就消失了踪影。如果能够顺利登上山顶也就罢了,一旦中间有一两个掉队、或者出现意外怎么办?联想丰富的我,立刻在头脑中勾画了无数可怕的情景,身上立时出了一身冷汗。抬头往山上望去,同学们奋力攀登的身影时隐时现,嬉笑怒骂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站定,拿出手机,试图联络早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的和尚。一拨号码,冷汗刷地就下来了。这里居然没有信号。
       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上帝保佑了。
       沿着山路,我慢慢腾腾往上爬,边走边仔细寻找有没有掉队的同学。我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保证不出问题的最佳途径,却从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是:天哪,居然是我一个人掉队了、迷路了!
       山路越来越陡峭的时候,我还扭了脚踝,不得已,只能停下脚步,使劲压抑着内心的恐惧,我大声呼喊:“有没有人在?有没有人在?”喊声惊起很多小鸟,扑棱棱飞走,古怪的叫声,更让人毛骨悚然。
       我开始感到绝望。而作为小女子,绝望的惟一表现就是痛哭。我把这一特质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我不仅仅坐在那里放声痛哭,而且一边痛哭,一边大声喊着:“救命呀!”天呀,现在想来还觉得羞愧难当。
       不知道哭了多久,反正是眼睛也肿了,嗓子也哑了,我听到不远的地方有人在喊:“老虎,老虎,你在哪里?”我鼓起最后的力气,放声喊着:“我在这里,谁来救救我。”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树枝被撩开,我瞠目结舌地看到,来人竟然是我最不想见到的和尚!
       看着我的样子,和尚一愣,紧接着凑过来看了看我的腿,脚踝已经肿得好像烤煳了的特大号面包。他皱皱眉头,仔细考虑了一下,然后猛地抓起我的胳膊,轻轻巧巧地把我扔上后背,一边顺着来路摸回去,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老和尚要是知道了,我这趟下山背了一只老虎,会不会气晕?”
       我闷声闷气地说:“别管老和尚了,还是小心你的系花妹妹醋意大发,想尽方法折磨你吧。”
       和尚仰天大笑:“她吃你的醋?哈哈哈哈,地球人都知道,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只天底下最好玩的纸老虎!”
       我当时就想在和尚的后背上晕过去算了。
       6
       乌龙山一役,红队因为我的原因,全军覆没。
       失败了就要受惩罚。
       最后的结果是,我在班会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单膝跪在和尚的面前,无比真诚地说:曾经有一份真诚的友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现在上天又给了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因此我对和尚说,我服了你。如果非要把这份佩服加上一个期限,我肯定地说,是一万年!
       在和尚纵声长笑中,我准确地把一个粉笔头扔进了他的嘴里。
       又一场江湖恶斗开始了。
       (林金清、黄丽先摘自《女报·时尚》2002年第9期菩宋德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