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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第132级台阶
作者:阿 翔

《青年文摘(红版)》 2002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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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去世后,在父亲执意要找这个比他大几岁的继母时,我的态度是比较中立的。几年以后,父亲去世,老家就剩下继母一个人,继母有个儿子,不太争气,至今还在监狱里,这使继母老来无靠,我们兄弟都在外地活得有头有脸,继母便把晚年的幸福寄托在我们身上。
       继母住在乡下,过着典型的农民生活。继母深知,她没有养育过我们,对我们也没有格外的恩情,要和我们建立感情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即使父亲在世时,她到我们家里来,也有些缩手缩脚,现在父亲去世了,她和我们的关系只剩下了继母这个名字。
       继母简直是曲意地讨好我们。她提出到我家来做点杂活,妻子很委婉地谢绝了。她又提出到弟弟家去照顾他们的小孩子,他们也没有答应。据说这两次冷遇很让继母伤心,在老婆婆中掉了不少回眼泪,说:“我没有想给他们添麻烦,也不会在他们那里养老,我就想给他们尽点心,可是他们都嫌我,人者了真是没有意思啊!”
       尽管这样,继母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我们兄弟间走动,每次来都要背一些农村的东西,大到猪肉、小到新鲜蔬菜,我们毕竟是知识分子,虽然心里对她不亲,但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继母每次都是高高兴兴地来,高高兴兴地走。
       这样过了几年,继母越来越老,身体也越来越差,两月前到家里来,已经老态龙钟,行走也多有不便了。临走时候,,她说:“老大呀,你们忙,你们要是有时间,就回来看看你妈的坟,看看你爸的坟吧,顺便我扯些草药给你带回去,治你的胃病灵得很!”我敷衍了她一句,她便升起无限的希望,连眼睛都笑眯了。
       继母哮喘病和低颅压头痛同时发作的消息是别人打电话告诉我们的,我问妻子是否回去看看?她说:“那么远,又要爬坡走路的,我不去。”弟弟和弟媳也不去,大家就算了。
       继母打来了电话,她不说自己的病,只说自己可能活不长了,想看看我们。说到最后,她哭了,那夹带哮喘声的呜咽让我的心都碎了,我说:“等忙完这阵,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但由于杂事,我最终没有回去,就托人带去了一些钱。继母十分失望,恹恹地在床上躺了两天,连话也不愿与人说。听人讲,和我通话以后,她下了床,带着病体在家动手做了豆腐、盐蛋和皮蛋,把家里收拾得干千净净,连床上用品都买了新的,还准备了几双拖鞋,请人把屋子粉刷了一遍,贴了几张漂亮的画儿。完工那天傍晚,她顶着夕阳的余辉站在门口,一脸满意地欣赏着焕然一新的屋子。
       我们家住在7楼,从底楼到家要爬132级台阶。每次我们回家都爬得气喘吁吁。那天下午我们刚刚回家,听见屋外有很大的响动,我打开房门一看,一个人从最上一级台阶滚到了下一个平台上,我吓了一跳,赶紧叫妻子一起去看是谁,只见一个老人横倒在地上,花白的头发盖在额前,一身的老蓝布衣服,脚上穿着一双胶鞋,背上还背着背篓,背篓里的东西已经泼出了不少,有蔬菜,有粮食,还有一包草药。那是继母。
       继母死了,活了62岁。她为什么来,来干什么,我们谁都清楚,但谁都不说。她出殡那天,大家都回到了乡下,给她披麻带孝,在她的坟前行了对父母才行的大礼。以后每当我爬完那132级台阶,就想起继母临死的情景:她背着一个沉重的背篓,一直不停地喘气,一楼一楼地歇,一楼一楼地往上爬,在快到家里的时候,头一晕,就滚了下去……
       继母,你的死与我们的薄情寡义有关;为此,我们将背负着这个道德的十字架于心不安!
       (杨猛摘自《风流一代》2001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