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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花开无声
作者:潘 炫

《青年文摘(红版)》 2002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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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朵花里都栖息着
       一个恬淡的灵魂
       包藏着默默绽
       放的秘密和爱
       这是一个朋友讲给我的故事——在我家不算宽敞的庭院里,有一片很精致的花圃。花圃里种植的全是月季花。那是母亲精心呵护的杰作。母亲说,父亲这一生对月季花可谓情有独钟。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每天坐在竹椅里,用一双浑浊的眼睛去欣赏把玩那朵朵娇羞之花,我难免困惑。
       终于有一天,母亲为我解开了父亲钟爱月季的疑团。
       那是一个久远的战火纷飞的年代,父亲与母亲的婚姻是由他们两家父母给包办的。父亲对此耿耿于怀极为不满。因而在他所在的部队行军至家门口时,他竟没有朝家里看一眼,也就是那一次,父亲被敌人投掷的炸弹炸伤了眼睛,,被安置在一位好心的老农家养伤。农家的女儿对父亲照顾得无微不至,父亲的心里荡起了爱的涟漪。最终,父亲是眼上裹着纱布恋恋不舍地跟着部队继续前进的。临走时,农家女儿摘了一朵月季花放在父亲的担架上。父亲从来没有看见那个女孩的容貌,但是父亲却从此无法忘记那个种了一院子月季花的女孩。
        最后母亲讪讪地说,其实,你父亲不知道,那个农家女孩就是”’我。
       顿时,我的眼眶一热,却又为母亲感到不值。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向父亲表明这一切?母亲却说:“其实让他心里留着一些美好而又值得回忆的东西,他会活得更加有滋有味。何况我告诉了他,他也不一定相信。我只要这一辈子能好好地爱他,我就满足了。”
       泪,顿时迷蒙了我的双眼。在那个漫长而又艰难的岁月里,母亲是如何珍藏着一段美丽的情愫,又不忘给父亲体贴细致的照顾啊。
       大约半年之后,母亲去世了。在送母亲去火葬场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悲泪长流。父亲默不作声地抱着母亲的头,神情黯然。
       送葬车刚走出村口时,父亲突然让车停下来,一个人朝村子的方向飞奔而去。那一刻,体弱多病的父亲跑起来竟是如此矫健。大约一刻钟以后,父亲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村口,他的怀里抱着一大捧月季花,染红了我们的泪。
       在我们惊愕的目光中,父亲从容地将月季花一枝一枝地摆放在母亲身边。
       一个多月以后,院子里的月季花又一朵一朵地长出花蕾。父亲安详地坐在夕阳里,我看得出父亲已明显地苍老了许多。我找话题谈起了月季花,其实我更多地是想从父亲口中得知为母亲送葬的那天,父亲为何给母亲摆了一车月季。
       夕阳的余晖里,父亲眼里泛着泪花,讲述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送他月季花的女孩。
       我屏息聆听,我想知道那个女孩在父亲心中究竟有多重。缓了缓,父亲说:“后来,我退伍回家就和你母亲结了婚。父母之命不敢违抗,所以就死心塌地和你母亲过日子。
       “大概半年之后,你母亲从哪里弄来了月季花的枝条。几个月后,院子里就开满了月季花。我这才知道,你母亲就是那个女孩,因为只有她才能种出那么美那么香的花儿…”
        父亲没有讲完,我的心早已抑制不住激动,问父亲,为什么不告诉母亲这一切?
       “我既然娶了她就必须对她负责,何况我们生活得很幸福很美满,你母亲常常感激我对她的好,如果我告诉她这一切,她也许会以为我是在知道她就是那个农家女孩后才娶了她以报救命之恩。如此一来,你母亲就难免顾虑重重,我们也就不会像以前那么恩爱了。”
       正说着,徐风微起,一股股暗香轻轻飘来,我和父亲回头一看,几朵月季花正一瓣一瓣地绽开,露出娇羞欲滴的脸儿。
       父亲蹒跚着走过去,将苍老的脸凑近月季花,浅浅细语。我悄悄地走进了里屋,我知道父亲有很多话要对母亲说。
       那个暗香浮动的黄昏,我终于知道,母亲恬淡如水的魂灵已在每一朵花里无声地栖息,她只是在期待父亲用他粗糙而温暖的手去采摘,却从不奢求他能悟透任何一片花语。
       而父亲,又是如何小心地捧掬着缕缕花香,用默默的爱呵护着母亲走过—条幸福的路。记得父亲曾说过,月季花其实就是城里人用来象征爱情的玫瑰,所不同的是,月季只悄悄地开,从不会表达爱意。
       讲到这儿,朋友已是泪眼模糊,有些哽噎地问我:“你相信我父亲说的吗?”我使劲地点点头,因为我真的相信。我更加相信,在那无数个花开无声的日子里,他的父亲和母亲牵着手在人生的风雨中一次一次用心灵去感应那瓣瓣花香,却用整个生命去珍藏那个绝口不提的秘密与爱。
       (胡月摘自《青年月刊》删1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