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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我曾经是个“小人”
作者:凡 夫

《青年文摘(红版)》 2001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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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6年过完春节,我怀着万丈雄心南下加入了打工行列,选择广州这座大都市作为我的打工驿站。我很幸运既没经历过屡屡求职碰壁的挫折,也没尝过流落街头衣食无着的凄苦,在朋友的帮助下,不到一周便在一家文化公司签约上班,做了一名实习编辑。
       上班那天,老板叫来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年轻人,说:“阿桂,你去帮着安排一下,这位新来的同事跟你住一起。”
       阿桂很高兴地帮着我提上行李来到了他的出租屋。这是两室一厅的一套住房,但因为房屋相隔距离太近,不但房间小,光线也极昏暗。阿桂的房间白天还能见到一些阳光,我那房间如果不看表,根本不知道是晨昏昼夜。但是,因为找到工作的喜悦冲淡了对环境的不如意,当时我也觉得很满足。
       阿桂真名叫杨连桂,湖北人氏,与我同龄,大学毕业来广州打工,是去年冬天才进公司的,上班时间还不到半年。但他是个性格开朗随和的人,也很有才气,在公司的人缘很好,老板也很器重他。我与他分到一个组工作。按照先到为长、后到为次的法则,我理所当然成了他的助手。开始一段时间,我们合作得很愉快,配合也默契。他负责文稿的编辑方案撰写及文案创作,我也常常为他的敏捷才思和优美的文笔所折服。我的工作是校对,也跟着学些编务工作。
       但是,年轻气盛的我,出人头地的欲望很强烈,自恃有点儿才气,自信自负,有时接近于刚愎自用。干了三个月,我开始不满足自己的工作现状了。我觉得校对工作低人一等,不及搞编辑写文案那样能体现自己的价值。于是,便自作聪明地写些文案在阿桂面前卖弄。而阿桂则没完全吃透我的心思,总是耐心地给我讲解推敲,并指出在文案操作上不但要讲究文采,更重要的是把握好读者心理,而我作的“文案”书卷气太浓,缺乏市场竞争力。
       当然,我表面上虚心地听他侃侃而谈,而内心却挺不服气:你算什么东西,一脸的教师爷神气?我不用多久非露两手取代你不可!果真不久,我的进步也挺快,两人开始呈现并驾齐驱的态势了,老板挺高兴,为得到两个年轻人才笑脸也多了不少。他经常请我们吃饭,勉励我们好好工作,争取在编辑方面创出自己的品牌来。半年之内还给我们提了一级工资。
       按理说,我应该没什么不满意的了。但仔细观察之后,我发觉自己与阿桂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比如说,他住的房间比我的宽敞明亮,他的工资还比我高出几百元,老板对他的信任明显高于我,一有重要的工作总是叫他去干,或者叫他去领回任务再分配给我做,我极少有直接与老板打交道的机会,这不是意味着我永远在他手下工作,我的优劣也得他向老板汇报才能让老板知道?我的心理开始不平衡了。
       公司制作部的一名电脑小姐小林,是位多情纯真、非常可爱的女孩。她对我们都很好,经常与我们一起玩、吃饭。不知不觉,我发觉自己爱上了她。但因为她态度不明朗,不敢贸然向她表明心迹,怕万一被她拒绝,今后在工作中不好相处。爱是美好的,也是最折磨人的,我在单相思中苦熬岁月,忍受着度日如年的折磨。
       我发现,小林下班之后,很少光顾我们的出租屋了,阿桂也是下班之后就匆匆外出,像是赴什么约会,回来的时候总是欢快地哼着小曲,充满了幸福感。我有些疑惑不解,决定弄个水落石出。
       一天,下班之后,阿桂又梳妆打扮一番,哼着歌儿要外出。
       “去哪?”我装着不经意地问。
       “有个朋友找我玩。”阿桂说。
       “带我去认识个新朋友好吗?”
       “这…”,’阿桂有些慌乱,“明天吧,今天我有点儿事……”
       阿桂话还没说完,就匆匆出了门。我也多了个心眼,悄悄盯了他的梢。在巷口与大街的交叉口,小林站在那里,见阿桂来了,欢快地奔向他。两人深情对视一会,便亲密地牵手走向了人流不息的大街……那一刻,我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昏倒在地。于是走进一家餐馆,喝了个大醉,半夜才踉踉跄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嫉恨之火开始在胸中燃烧,我脑海里反复过滤着我进公司后前前后后的纽节,猛然醒悟:阿桂实则是个城府特深的无耻之徒,肯定是他在老板面前贪了我的功,才得到老板信任:如今又横刀夺爱,把我的心上人揽入了怀中,此恨不报枉为七尺男儿……
       于是,我也学会了“深沉”,对阿桂尊敬有加,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心中每时每刻都在思考着,如何整垮阿桂,最好使他卷起铺盖滚蛋。我的出头之日便来了。留意阿桂的一举一动,找碴整他已成了我工作以外的全部内容。
       终于,机会来了。一天,我与一个哥儿们聚会,添油加醋地向他诉说了阿桂的“可恶”,哥儿们不知底细,听罢也义愤填膺,给我出了个主意。时下的商人们最忌讳的是部下泄露商业机密。如果在这上面做点儿手脚,保证把他整死。我马上想到公司正在策划一个新的项目,如果透露出去,让别人占了先机,老板肯定会勃然大怒,尔后栽赃把屎盆往阿桂身上扣: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我得意极了,便托朋友找朋友,转了几个弯,把公司创意拿去,假借阿桂的名义去寻找买主。果然,被另一家文化公司看中,花高价买下了这个创意,抢先一步占领市场,赚了个盆满钵盈。而我们公司忙乎一大阵则成了“杨白劳”,我却意钱地分到了出卖公司机密的几千元红利。老板气得暴如雷,发誓要一查到底。查来查去,查到了阿桂头上。因为我部署得太周密了’,他浑身是口也说不清,于是。被迫与小林离开公司到了深圳。而当我正洋洋得意想青云直上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老板也请我“另谋高就”了。
       之后,我辗转流离找工作,吃尽了苦头,最后,还是在深圳站稳了脚跟的阿桂得到我漂泊无定的消息,专程与小林来广州接我去深圳,千方百计为我奔走才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了这次教训,我开始学会了以诚待人,与人公平竞争,人缘好了,工作、事业上也一年比一年有起色。如今,阿桂与小林已经结为夫妻,我也有了一个小家庭,我们成了莫逆之交,但我从来不敢触及那段“泄密”事件。也许,阿桂和小林早已知晓内幕真相,只不过宽恕了我而已,也许他们至今还蒙在鼓里。不管怎样,那段经历是我这生这世无法忘却的痛,是我不堪回首的人生败笔,我不乞求饶恕,只希望将此作为人生的警示,走完今后的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