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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幸福的谎言
作者:木 子

《青年文摘(红版)》 2001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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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东尼是一名音乐制片人,10年前从巴黎来到纽约闯荡,虽然现在已小有成就,但仍孑然一身的他常常感到寂寞和孤单。
       这天晚上,安东尼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是母亲从巴黎老家打来的,她声音哽咽地说:“孩子,你父亲得了绝症,快不行了,你快回来看他一眼吧。”安东尼感到心被揪痛了:10年了,自从那次和父亲大吵之后,他再没有回过巴黎。
       安东尼俯视着纽约城迷离而遥远的夜景,多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22岁的安东尼向全家宣布要放弃律师专业,到纽约去追逐他的音乐梦想,结果引起了轩然大波。父亲指着大门说:“如果你要出去搞那该死的没有前途的音乐,就别再回来了!”安东尼将长发一甩,头也不回地背着吉他离开了家。多年的时光流逝了,他仍然记得父亲当时的那张脸,上面写着深深的不解、愤怒和绝望。
       10年中,安东尼在飘零和奔波中尝遍了痛苦和艰辛,每当他撑不,下去想放弃的时候,就会想起父亲那句“音乐没有前途”的话,然后又咬紧牙关做下去。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安东尼已不再是从前的莽撞,少年,他渐渐地已经明白了:那句听似绝情的话里其实蕴涵着父亲一颗充满期待的心。只是,安东尼拉不下,脸来主动同父亲言归于好。可是,假如他现在再扰豫的话,就可能没有,机会见到父亲了。
       接到母亲电话的第二天,安东尼登上了前往巴黎的航班。他下飞,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一家,“雅士”店,买了一套挺括的高档西服和一条儒雅的领带。接着,这位音乐制片人开始做自己的”“形象设计,师”:他摘掉了耳坏,剪短了那头多年一直飘扬的长头发,然后穿上新西服,打上领带。去医院前,安东尼站在穿衣镜前细细地打量了自己一番,不禁大吃一惊:面前这个温文尔雅、西装革履的男人是自己吗?再仔细一瞧,千真万确,是自己,因为两个耳朵上的洞还在。这下,他自信能以一个事业有成的儿子形象站在父亲面前让他高兴了。
       安东尼终于见到了病床—卜的父亲,他刚睡着了。这是10年来他第一次见到父亲。他凝视着父亲,发现他的大部分头发已经变得灰白.面容苍老了许多,安东尼的心头涌起酸涩和负疚的潮水。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父亲的气色似乎还好。仿佛有所感应似的,他睁开了眼睛,安东尼觉得那双湛蓝的眼睛依然和从前一样慈祥。此刻父亲也正看着儿子那双同样湛蓝的眼睛,有点艰难地说:“噢,孩子,你回来了,多好啊!”
       接着,出乎安东尼意料之外的是,父亲只宇不提他的音乐成就,却问安东尼结了婚没有。面对父亲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安东尼实在不忍让将不久于人世的老人失望,只好硬着头皮回答说已经结了。父亲又轻轻地问:“那么,孩子也该有了吧?”安东尼再次违心地点点头。说是自己的儿子已经7岁了。看着气宇轩昂,已经成家立业的儿子,父亲露出了—丝欣慰的笑容:“孩子,你能叫我的儿媳和孙子来巴黎一趟吗?我想在去见上帝之前见到他们。”
       “啊?!”安东尼顿时呆了:他本以为能够将病重的父亲应付过去,没想到他提了这个要求。怎么办呢,上哪儿去找老婆和孩子?
       这天晚上,骑虎难下的安东尼一夜没合眼,他觉得这马戏越演越复杂了。想来想去,最后他决定到演员公司去租一个妻子。第二天上午,一家专门出租家庭的公司给他派来一名叫罗丝曼的女演员。
       这是一个端庄秀气的年轻女人,安东尼讲述租借意图的时候,她那褐色的大眼睛一直亲切而温和地看着他,显得非常善解人意,安东尼心中顿时对她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讲完后,安东尼突然——拍脑门:“糟了,我们还缺一个?岁大的儿子。”罗丝曼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的女儿朱丽叶正好8岁,可以让她暂时冒充一下您的儿子。”“那您的丈夫同意吗?”罗丝曼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幽幽地说:“7年前,女儿剐出世,他就在一场车祸中离开了我们,从此我就靠干这个养活孩子。”安东尼见自己勾起了她痛苦的回忆,赶紧表示歉意,她大度地说没关系,二还谢谢安东尼让朱丽叶有机会体验家庭和父爱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安东尼心里升腾起一种保护这个女人的欲望。他有一个预感:罗丝曼和朱丽叶一定能够很好地配合自己在父亲面前扮演一个完美的家庭。
       下午,罗丝曼带来了女儿朱丽叶。这是一个非常聪明活泼的小姑娘,她显然被母亲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男装,头发剪短了,摇身变为安东尼“7岁的儿子于连”。接着;这“一家三口”在一起操练了一番,直到安东尼习惯了叫罗丝曼“亲爱的”,叫朱丽叶“宝贝”,而朱丽叶也习惯了叫安东尼“爸爸”。然后;安东尼带着“妻子”和“儿子”去见父亲。
       安东尼介绍说罗丝曼是法裔美国人,所以两人给儿子取了一个法文名,井教他学会了法语。父亲紧紧地握了握罗丝曼的手,罗丝曼温柔。地说:“爸爸,您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肥您接到纽约观光。”老人听了眉开眼笑,又抚摩着“孙子于连”的睑蛋,慈祥地注视着“他”,“于连’乖巧地说:“爷爷,我在纽约一直很想念您,因为别的小伙伴都有爷爷带他们去钓鱼,只有我没有。现在可好了,爷爷,等您的病好了,我们去钓鱼好吗?”老人连声说:“好,好……”
       安东尼看到父亲的眼角红了,不知为什么,他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病房里洋溢着—种浓浓的温情。那一刻,安东尼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已经成了家,有了孩子啊。
       以后的日子,安东尼经常带“妻儿”陪着老父亲;老人和“孙子于连”已经建立起深厚的祖孙感情了。而安东尼的心中也对罗丝曼悄然生出几丝情慷,不知不觉将“于连’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他体会到了那种为人父的感觉,现在,他完全能理解父亲当年那份望千成龙的期盼了。他觉得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不愿意从梦中醒来了。
       可是,让安东尼迷惑不解的是,父亲的情况十天好似一天,神清气爽的,一点也不像一个患了绝症,来日无多的病人。不过,他总算安心了。
       可是,麻烦来了:自己的这个“家”总不能一直租下去吧;万一哪天被父亲知遭了,老人岂不是要受打击吗?可是不租了吧,很快就要露馅,那对父亲的病可没什么好处:再说,自己好像也舍不得罗丝曼和朱丽叶。怎么办呢?这天早上,苦恼的安东尼想了很久,决定找“妻子”帮忙想办法。
       安东尼和罗丝曼沿着香榭丽舍大街一边慢慢向前走,一边讨论着这场戏如何收场,可是眼看就要走到贡古广场了还没想出好办法。安东尼看着已经西下的太阳,一时心急如焚,突然,他发现提起父亲时罗丝曼都很自觉地叫“爸爸”,心中涌起一般热流,调过头来看着她说:“或许,我可以把你和朱丽叶一直‘租’下去,如果你觉得我能扮演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的角色的话。”
       罗丝曼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她的脸红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安东尼欣喜异常,一把搂住了她的肩。突然,罗丝曼又眉头紧锁地说:“可是,爸爸,直以为朱丽叶是个男孩呀。”’安东尼想了想说:“那就对爸爸说这是他调皮的孙女和爷爷玩的一个游戏,老人那么喜欢她,不会生气的。”
       最后,父亲居然没有大碍地从医院出来了,据主治的毕德医生说,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他是父亲的老朋友,医术非常精湛,值得信赖。安东尼为父亲感到高兴。
       这天晚上,父亲要安东尼到他的房间里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谈。父亲的神情很凝重,不像平常那般自然和容易接近,一直沉默了好几分钟、安东尼的心缩紧了:该不会是自己的冒牌家庭露了马脚吧。正在他忐忑不安地考虑是否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时,父亲有些艰难地开口了:“孩子,我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其实我没什幺要紧的大病,我要你的母亲和毕德叔叔帮我编了这个谎言,把你从纽约骗了回来,因为我想看看你。我一直很爱你,我为你在音乐上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儿子,你能原谅我吗?”
       开始,安东尼觉得晕晕乎乎的,如在云端,接着他仿佛见到了云雾散去后明媚的阳光。他笑着对父亲说:“噢,爸爸,我当然不会怪您,因为我也爱您。其实,有时候为了让最亲近的人快乐,我们有义务精心编织一点善意的谎言,因为人生中有一种幸福便来自这种谎言啊!”
       (楼薏建摘自《知音》海外版2001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