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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条
       刚从师院毕业那年，无论知识还是经验都远不如老教师，学校对老师的测评不断，闹得我终日惶惶不安。期中考试成绩一公布，我所教的其中一个班倒数第二，心里很无助，担心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一天早上拉开抽屉，里面塞满了好多很不规则的纸条，全是那个班的学生写的，还署着名，都是赞扬的话。有一个学生写道：“您是教过我的最好的老师!”还有一个学生写着：“您的授课方法灵活，风趣幽默，知识广博，我们都爱听您的课。”这些话很受用。想想也是，还是学生了解我。于是信心倍增，在班里对学生也备加爱护。期末考试两班全校第一、二名。
       第二学期才了解到，那些纸条全是办公室的同事仿写的。于是除了自信，心理又多了份温暖。
       口吃
       有一年接了个新生班的班主任工作。刚报到，要找学生谈心、了解情况，很忙。有一个学生叫晖，很腼腆，印象中好像没说过几句话。不知什么原因，那次我心里很乱，情急之下就开始结巴：“你能把你初……初……初中的情况大……大……大……大致介绍一……下吗?”费了很大劲说完，他满脸通红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更急了，且有点烦：“你怎么不……不……不说……说话?”他还是不出声，低下头。由于刚入校不久，不了解学生，就让他先回教室了，心里却直犯嘀咕。
       第二天一早，我的桌子上多了一封信，署名晖。上面很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最后一段这样写着：“老师，对不起，我也口吃，怕你怪我学你，没有回答你的问题，请谅解。”
       花伞
       90年代中期，不断有教师从商，到南方任教的稍息传到我的耳中，我也心里颇痒。
       一日带学生到广场开宣判会，中途忽然下起细雨。人群慢慢四散，我很无奈地站在学生后面。雨丝不一会儿就打湿了我的单衣，便有了凉意。有个撑小花伞的女青年远远地朝我走来：“张老师，您也在这儿啊!”然后执意把伞让给我，我却实在想不起她是谁。临别时她说：“我就住附近，是您89届的学生。”然后手捂着头顶匆匆离去。
       那把伞至今也没再见到主人，我的心思也随它静静地留在了这儿。
       失恋
       工作第四年，热心的同事介绍一年轻貌美女子与我认识，不久彼此心仪。正做美梦时，她和全家却全部调入省城。父母强行把她带走，原来是耻于教师做婿。遂心境灰暗，感叹人生太现实。
       某日晨起，忽见门上贴喜联。上联“学识广博年轻有为”，下联“慧眼识珠佳人有约”，横批“佳偶天成”。原来是一帮调皮学生想借愚人节的气氛调剂老师的心绪。
       问候
       当教师十多年，很多学生的来信中都写着我当年对他如何如何关心，如何如何好，然我竟无半点印象。可能是客套话，抑或是一个教师很自然地尽了本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让我汗颜，催我以后更加努力。
       有一个已工作几年的学生向我讲起我待他的情况。他清楚地记得有天早晨，我站在教室门口，他从阶梯上走过来，我很远就用英语问候他，他说他当时很紧张，只是以笑代答。“你是第一个问候我生日的人，我恐怕永远也忘不了，一生。”这么巧合的一句问候就让他如此挂念了近十年，有时候人是多么地容易满足呀!
       巧合
       那年我新买了冰箱，请了几个学生帮着抬到楼上。把冰箱放好之后我很随意地留下了一个学生，调整由于加放冰箱而需移动的家具。当他把电视搬到里屋，不，严格来讲是用两只胳膊肘夹过来的，我才意识到他的右手有三个手指没法伸直，也就是说没法自如地拿放东西。我想像不出刚才上楼时他是怎样支撑着冰箱的一角的。我很无措地看着他，怕他因为老师的面子为难自己。我站在他的对面没法移过去帮他，只有眼看着他费力地又把电视放到桌子上。
       多年以后，我在省城一家大报社里遇到了他。此时他已成为省城很有名的记者，残疾的手指也得到了矫正。在他宽敞的办公室里他说：“这一切都归功于您。那年我刚入校时，看别人行动自如，我怕受人轻视，也怕太落后于人家，正想退学。那天您找我帮忙，而且最后只留下我，我才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用的正常人。”
       暗示
       刚上课不久，前排靠窗的两个女生就开始私语，我声色俱厉地叫起其中的一个提问，她当然回答不上来，还在桌上急急地写着什么。我一边责怪她不好好听讲，一边朝她桌前跨了一步。
       “老师，你的西装领子翻着哪。”纸上的字让我脸一红，随即又镇定下来。在让学生阅读课文的当口，我赶紧把上课前随意披上的西装领子捋顺。
       我的心中也如释重负，暗暗地感谢这位聪明女生的帮助。如果她当众说出来的话，肯定会让我非常尴尬的：如果她没有示意，我就会现眼一堂的。
       礼物
       曾经资助过的一个学生如愿考上了大学，他家离这个小县城最偏远，他的父亲在一个夏日的下午来到我家。
       这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打着一把破得不能再破的老帆布伞。身上已淋得精湿，手里提着一个小布兜。临走前他把兜里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拣出来，我才知道是桃子，一共九个，桃尖上都红红的。我的心头猛一颤。他们那儿要走二十多里的土路才能坐上公车，但是为了省钱，他硬是步行来到了县城，可以想像得到他在大雨中是怎样小心地呵护着这些他认为能够表达他心意的桃子的。坦率地说，我收过的礼物大到几百元一支的笔，小到几十元一件的饮料，但从没有像这几元钱就能买到的9个桃子让我更为真切地感受到送礼人的诚挚。
       哪有比人心更贵重的礼物呢?
       错误
       拎着一兜水果去看望一个生病的朋友，当我推开住院部306病房的门时，躺在靠南边窗户的病人随即向坐在他身旁的妇人说：“妈，老师来看我了。”
       我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拢，当妈妈的已经把我手里的礼物接过去。这才发现这个病人有些面熟，好像是我正代课的班里的学生。我赶紧询问学生的病情，学生的母亲说；“高烧已经退了，今天老是念叨着老师可能要来看他，这不，总催我出去看看。”邻床的病人也赞不绝口：“看人家老师对孩子多关心!”我心里很惭愧，嘱咐学生好好养病，随后走出病房。
       这个美丽的错误让我心里比看到朋友更欣慰。
       差生
       对学生一视同仁应是当教师的基本心理，而对成绩好的学生偏爱则是每一个教师固有的心态。那些让你头痛、屡教不改的差生，让每一个老师都有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体现在他们身上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纬经常在课堂上捣乱，作业要么潦草要么不交。他坐在第一排，我经常把他提起来。有一次气极竟让他面向学生站了一节课。后来想想，他都那么大了，不该这样待他，想归想，却从没有找他谈谈。就这样，他毕业了。
       那年的秋季，我到乡下去搞调研，在偏僻的街上远远就看见他了。说实话，这个时候我有些惭愧，想避开他，他却故意朝我走来，热情地拉住我，非要请我去吃饭。我委婉地提及过去待他的刻薄，他却一再说：“别这样想，老师!我一辈子都应该感激你对我的严格，你一直没有放弃我!”
       老师对他的刻薄他却怀着另外一种心情去感受。善待每一个学生是我此后一直坚持的教育准则。
       表扬
       晚自习时，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到由于调皮而被我调到后墙角的那个男生正面向后墙，拿着毛笔在雪白的墙上放大一个课程表。唉，真是拿他没法子。
       第二天—早，我不动声色地走到墙角毫无责备之意地说：“哪个学生找点石灰把那些墨迹涂上。”中午我再到教室时，他正赤着双臂干得起劲。晚上我借机在班上大力表扬了他热爱集体的行为，并任命他为抓劳动、卫生的班干部，此后我班的卫生区工作常常受到学校的表扬，教室里的值日也安排得有条不紊，他的学习更是起色不小，再也没有做出让我头痛的事。
       惯受批评的学生更希望得到老师的肯定。
       (程鹏飞摘自《教师博览》2001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