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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南非热土上,往事如歌
作者:陈国男

《青年文摘(红版)》 2000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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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非,我有一位年轻的女朋友,我们是那种患难之交。在此,我愿把我们从相识到分别的故事与大家分享
       Pink’n Pay是南非颇有名气的大型连锁超市。商场内人来人往,我买好了东西,排队交款时,突发灵感,抓拍了几张收款机前人流如潮的片子。在闪光灯一亮的瞬间,我及我的相机一同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
       12月的约翰内斯堡正值盛夏,白天暑热难耐,到了夜晚却风清月朗,街面上行人已不多,离圣诞节不到半个月,节日的气氛笼罩全城。
       走着走着,在十字路口那块直径一米多的圆形倒光镜上,我发现有三个黑人青年跟在我身后,我心里不由一惊。肯定是刚才任超市拍片时,我的名牌相机吸引了这些居心叵测者。我后悔自己的粗心,晚上还拍什么片子!我顿时紧张起来。约翰内斯堡社会治安不大好。据说,南非警方记录在案的犯罪集团有数百个之多。约翰内斯堡晚上很少有人出来闲逛。我已知道这些,只是没料到这么近的路程,竟也会遭遇劫匪!
       我大步地走着,在又一个街门的倒光镜上,我发现走在前面那个敞怀的人腰间一闪一亮的,好像是枪。来南非后我知道,只要有警察局核发的无犯罪史证明,健康证明,合法身份证明和持枪证,南非公民就有携带和保存武器的权利。然而,与西方一些国家一样,各种非法渠道使枪支流散社会,并成为一大社会难题。
       我气喘吁吁地快步走着,汗水已湿透背心衬衫,却还没有想出个良策,我甚至想大不了就和他们拼了。突然一个人横在了我的面前,一手推开门,一手就把我拉进一扇门内。整个动作连贯敏捷,迅速有力,我被这突发的行动彻底弄晕了。后面的还没甩掉,难道又遇到了新的劫匪?待定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已身在街口那家冰淇淋店。
       这家店我来过,此刻店内正在营业,几对青年情似边吃冰点,边说着悄悄话。我突然闯入立刻给这祥和的氛围敲响一个极不协调的音符,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我。
       拉我进门的是一位女士,她三十岁左右,个儿挺高,皮肤是棕色的。体态丰满腹部显得滚圆,这在已婚的黑人女士中几乎是常见的体形。她留着短发,眼睛很大,说起话来总是先笑,人感到热情和友好。
       “刚才在侧面窗户上看到他们在追赶你,我很着急。正在想怎么帮助你,幸好你朝我们走来,你受惊了吧!”她脸上绽出了笑纹,友好而亲切。
       望着这位救我于危难之中的女士,我心里充满感激,一时虽不知说些什么,泪水却涌上了眼眶。“谢谢你!”好半天,我只说了这一句话。
       她让我坐到里边角落的椅子上,回身又打来一盘冰点,送到了我面前。“先坐一会儿,我再出去看看。”她又走出去了。
       回来后她说:“他们走远了,要不要打个电话,让同伴来接你?”可能平日我总是与小梁结伴来吃冰点,因此在她脑海里便留下了我们两个中国人的印象。
       一会儿小梁开车来了,他瞪大双眼,惊愕地听完了我的历险后,握着那位女士的手,连连地说:“非常感谢,非常感谢!”并提议让我们合影。
       一周后的上午,我外出办完事又路过那家冰淇淋店,我想进去再看看在危难之中帮助过我的朋友。
       黑人经理热情地向我打招呼后说:“爱丽丝住院了,就是那天帮你的那个人。”我大吃一惊,问道:“什么病?“生孩子。”他快言快语,面带微笑。她是位孕妇?原来她是在十月怀胎中,不顾个人身体,挺身助我的。顿时,感激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爱丽丝好吗?她住在哪家医院?”
       “很好,约翰内斯堡总院。”经理微笑着说,“那天的事情她告诉我了。我叫乔治,爱丽丝是我太太。”
       我又一惊,原来这是她家的店,她是这儿的老板娘。我和乔治聊了起来。他告诉我他是祖鲁族人,我说我知道祖鲁族是南非第一大部族。我还说我看过祖鲁人男男女女赤裸是身的照片。他说那是一种风俗。他说他爸妈家在纳塔尔省,他的家在约堡。他们的房了刚买一年多,有游泳池、花园、车库。他让我一定抽时间去他家做客。我说你是南非新兴的富人。他笑了,说:“原来只是开家杂货店,两年前才开了这家冷饮店。我们是用自己的双手营造自己美好的生活。”我们谈得非常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情形。
       一阵急迫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看到乔治接电话时的神情,我预感到他有了急事。放下电话,他说:“爱丽丝要生了,我得马上去医院。”说着,他匆匆走进里屋,换下了工作服。花衬衫,牛仔裤,运动鞋使他更加精神焕发。
       乔治在门前发动车时问我:“有没有事?没事我们一起去好吗?”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上了他的车。
       二十多分钟后,一座高楼呈现在眼前。我们在一片草坪前停了车,乘电梯直奔大楼最高层十二层。推开病房门,爱丽丝的床位是空的,乔治转身去了分娩室。我坐在爱丽丝床位上,打量起南非的病房。房间相当宽敞,足有50平方米,四张床。一个大型的组合柜上放着一盆盛开的白百合花,给房间带来一股温馨的气息。组合柜下有一次性医疗用具箱,医疗用品废弃物箱。柜上放着报纸,杂志等。
       不一会儿,乔治推门进来。他轻声问我带相机没有,我告诉他带了。他说太棒了。安上闪光灯后我把相机递给了他,并简略告诉他用法。
       不一会儿,乔治又回来了。他说医生建议最好不要用闪光灯,他问我带没带支架。我说没带。他迟疑了一会儿对我说,只好请你来拍了。
       我拍?我怎么能去产房?乔治见我很犹豫又说:“看得出你是个有文化的人。我要留下妻子生产的镜头,这是件重要的事情,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好吗?”
       面对他一脸的真诚,想到爱丽丝置门已安危于不顾帮助我的情景,我真的无法拒绝她丈夫的请求。
       分娩室有许多间,面积不大,是一人一间的。两台心脏监护仪在运行着。超声心电仪把母亲和胎儿的心电图打印在长长的纸条上,旁边还有氧气机、吸痰机等设备。医生和护士都是粉色服饰,给人一种温柔、亲切的感觉。
       我的镜头怎么也不好意思对着爱丽丝。乔治连连向我点头,并微笑着,显然是再次给我以鼓励和发放“许可证”。
       这时,爱丽丝阵痛起来。一股黑紫黑紫的血水涌了出来。由于难忍的疼痛,她的脸扭曲了,变形了,她用力咬紧嘴唇,一声不吭,乔治在一旁紧握她的手,不断地安慰她。
       我虽然是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但女人生育的场面却是第一次目睹。我突然感到母亲的伟大和奉献,心中迸发出一种崇敬,一种从未有过的对母亲的敬仰。我在心里暗想,一定要把这组片子拍好。我看到医生用产钳扩张着,婴儿的脑袋一点一点,终于拱了出来,继而,整个身子都血淋淋地出来了。我一一抢拍下了这些镜头。
       不一会儿,一个男孩被洗得干干净净,抱给了乔治,乔治微笑着,又抱给了爱丽丝。爱丽丝的脸贴在
       了孩子脸上。我抓拍下了这些充满真情的画面。
       我原来想把胶卷冲印出来,把照片装在相册中作为一份小礼物送给他们的,但瞬间我又改变了意。既然他们这么信任我,让我直面产房,我不应该让他们有任何“泄密”之忧,我把胶卷卸下来,交给了乔治。
       一周后,又路过冷饮店,我惊奇地发现爱丽丝又站在了柜台前,她穿着一条花连衣裙,脚上是一双中国造的花面软底一字带布鞋。
       “怎么上班了?身体行吗?”我满脸惊异。
       “孩子生下来就完成了件事情,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她微笑着说。
       我对她讲,在中国有产妇一个月内都不能沾凉水,不能下地等习俗时,爱丽丝听得哈哈大笑起来。
       她告诉我,那卷照片拍得非常好,他们非常喜欢。她还说照片无论对孩子,对家庭都是一份难得的纪念。后来我又从其他几位南非朋友那儿获悉,妻子分娩时,他们几乎都要摄影或摄像的。“记录下孩子怎样来到这个世界,是家庭的一种特殊的幸福。”
       离开约翰内斯堡的前一天,我们来向乔治夫妇告别。乔治不在店里,爱丽丝从冰箱中取出两简“如宝茶”招待我们。这种饮料被誉为“南非陶饮”,与钻石、黄金一道被称为“南非三宝”。
       分手告别时,爱丽丝随意问了问我们第二天启程的时间。我又一次认识她——一个心灵高尚的人。
       第二天上午,华裔朋友赵先生开车来送我们。我们刚走出门,爱丽丝开着一辆紫红色的宝马坤车出现在眼前。她说是代表乔治来为我们.送行的。
       爱丽丝边开车边与我交谈。和欧美许多国家一样,南非的车也是左侧行驶。据说是缘于“右为上,要让给对方,左为下,应留给自己”的礼仪。爱丽丝的车技熟练,车速因此很快。当车行至一个十字路口时,因右前方一辆高速行驶的货车挡住了视线,右侧路口一辆轿车正高速驶来。当她发现时,两车相撞已不可避免。
       我一时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爱丽丝在用力踩下刹车的同时,她的一只胳膊迅速护住在了我的头部并用力往下按。“砰”的一声巨响,两车撞到了一起。
       我的头由于有爱丽丝胳膊护着,没有伤,然而破碎的侧窗玻璃却划破了她的胳膊。
       我掏出手帕,为她系在了受伤的胳膊上。我下了车,看到右侧车头撞坏了。
       小梁的车赶上来了,我与小梁商量后,对爱丽丝说:“赵先生和小梁马上送你去医院,我在这儿等警察。”
       爱丽丝一听急了,她走下车说:“我只是划破了点皮,这不是很好嘛!我在这儿等警察。我的车有保险。你们马上去机场,不要误了飞机。”我们再三劝她,她仍坚持不肯走开。我和小梁只好照她说的办。
       分别时,爱丽丝走过来向我伸出了手,我又看到了她受伤的胳膊。我一阵心痛。爱丽丝突然拥抱了我,顿时,我的眼里溢满泪水。
       在生与此的紧急关头,在完全可以使自己免于伤害的情况下,她却为了保护我而受了伤。我又一次认识了她——一个心灵高尚的人。
       (人豫摘自《女友》2000年笫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