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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你是我今生今世的惟一
作者:画 眉

《青年文摘(红版)》 2000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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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到了,又到了晒衣季节。我一件件翻晒着我的衣裳,忽然,就望见了那袭粉蓝色长裙——
       不知是不是从小妈妈把我宠坏了,一直到21岁,我从没有穿过一条裙子,因为不喜欢。我实在不明白,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穿裙子,跑跑不快,跳跳不高,简直能把人闷死,还美其名曰“高贵的女人一定穿裙子”,纯粹是作茧自缚!我喜欢裤子,长长短短,宽宽窄窄,厚厚薄薄,从经典的蓝牛仔到目下最流行的七分袋袋裤,我一律照单全收。盛夏里我会穿那种很短的热裤,为什么不呢,自小便是校际竞走队主力的我有一双健美笔直的长腿。所以从小到大,我的朋友圈内一直是男性居多,我跟他们一起爬墙去偷摘邻家伯伯的柿子,一起踏脚踏车去十几公里外的郊外踏青,一起为马拉多纳欢呼,甚至一起在足球场上拼夺。妈妈看着我健康的肤色有时会开心,有时会叹气。溥罗哥哥也是。
       我16岁的时候,溥罗哥哥去北京上大学了。那天,我拿了一大罐五彩幸运星去看他——那是我花了整整六个晚上叠起来的,一共是999个,我数了三遍。溥罗哥哥穿上了崭新的西装,藏蓝色的,我第一次发现,19岁的溥罗哥哥居然还……挺帅,一点不比金城武差。溥罗哥哥拉了下我背带牛仔裤的肩带:“萌萌,这么大了还整天穿长裤,女孩子嘛,还是穿裙子比较好一点,那种长长的裙子,一直到脚踝,有风的时候,裙裾高高吹起来,就像朵山茶花……”我“啪”地打掉他的手,冲他翻翻眼睛:“找你的长裙子去吧,我就要穿长裤,哼!”
       后来,我上了本市一所大学,后来,溥罗哥哥念了中科院的研究生,后来,我们不断地书来信往,再后来,高兴的时候生气的时候我都会给他打电话,曾经创造过一个晚上打爆一个价值100元的电话卡的记录,直到我发现,我害怕见到溥罗哥哥那对明亮温和又锐利的眼神,然而我又想……
       我知道,溥罗哥哥是不会喜欢我的,单是无意中,他已屡次说过他喜欢的是那种长发飘飘、裙裾猎猎、说起话来温柔可人的女孩子,或者说淑女。我呢,数来数去就那么几条长长短短的牛仔裤,头发短得像广场上的草坪,笑起来绝对不会记得去掩口。溥罗哥哥是不会喜欢我的,我知道。
       可我不能不喜欢他,他的聪睿、他的成熟、他的关爱、他的挺拔……“我爸爸说,”那个寒假就要结束的时候,我站在我们大院里礼堂前高高的台阶上对溥罗哥哥宣布:“我爸爸说,在大学里最好不要谈恋爱……读硕士也是!”说完忽然觉得脸有点烫,见鬼,一定是风扑着了。溥罗哥哥笑了:“有道理。”
       接下来的那个春天和那个初夏,我开始一心一意蓄我的长发,我每隔两天用紫色潘婷认真地洗一次,每隔一周焗一次油,每天早上上课前都偷偷地往嘴里填一把炒熟的黑芝麻,好不容易,暑假开始的时候,我的头发长及颈部了,估计到冬天,我就可以拥有一头乌油油的及肩直发了,哈!只是,溥罗哥哥见了会怎么说呢?
       然而,暑假过去大半了,溥罗哥哥没有回来,居然,胆敢!我给他打电话,他总是在那边支支吾吾:“我很忙,萌萌,对不起,你看,时间又到了……”我慢慢放下电话,半晌,才发现镜中的我下唇已被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恋爱的人总是忙的。虽然我没有恋爱过,但我知道。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溥罗哥哥终于回来了!回来又怎样,还不是三天后就得回去。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溥罗哥哥来电话,我就让妈妈说“萌萌不在啊”。可是……可是他还有一天就要走了呀!丁萌萌,你怕了吗?哈,我何尝怕过什么?可是,可是……那一个黄昏,我终于拔通了溥罗哥哥的电话。听到溥罗哥哥在那边惊喜的声音,不知为何,我的眼眶一下子热起来。奇怪,房间里没有风啊!
       我打开我的衣橱,在层层叠叠的长短裤的深处,取出一爿轻柔的粉蓝,浅到几乎透明的蓝,还有蕾丝和刺绣——嘿,镜子里那个一袭粉蓝长裙子的女孩子还真不难看呢!只可惜头发还不够长,我遗憾地别上那对粉蓝色透明卡通发夹,还试着让两颊各垂下几绺发丝,嗯,说得过去了,也许我还应该涂点唇彩什么的,不过算了,这已经够麻烦人的了。
       那一天,当我两只手提着长长的粉蓝裙裾小心翼翼一步步迈上礼堂高高的台阶上,早已等在那里的溥罗哥哥一定是看呆了,他定定盯住我许久,半天没有说话。我放下裙摆,搓搓双手,努力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怎么,很难看吗?”溥罗哥哥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啊,没……没有啊。不难看……我是说,挺不错的。”溥罗哥哥抬起手,似乎想拍拍我的肩,可不知为什么又缩回去:“萌萌,你还好吧?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你老不在家,在忙些什么?”我别过头:“哪有你忙啊,整个暑假都不见影子。”溥罗哥哥双手抄进裤袋:“没办法,事儿太多。”我深吸了一口气:“溥罗哥哥,我是个不会捉迷藏的女孩,我是说……我是说你明天就要走了是吧?”溥罗哥哥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是啊!怎么萌萌,想要什么好东西,我从北京寄给你。”我的脸一定红了,因为它烫得吓人:“溥罗哥哥,我……”“怎么了,萌萌?”他关切地问。“我喜欢你!”我回身便跑,反正我已经说出来了,我不会计较后果的。我真的不计较吗?
       “萌萌——”我仿佛听见溥罗哥哥在很远的地方大叫一声,可是已经晚了,穿惯了长裤的我在大踏步下台阶时一脚踩在长裙的下摆上,一下子就骨碌骨碌滚了下去。只是20几级台阶吧,我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一点也不痛,真的。坐起来的时候,我看见自己的膝盖、肘部、手掌上全是血。
       我哭了,我终于哭了,我尽情地号啕大哭。糟透了,真是糟透了,我永远也优雅不起来,我永远也不是个淑女,溥罗哥哥永远也不会喜欢我的,永远永远。
       “萌萌!”泪眼中,我仿佛看见溥罗哥哥三步并作两步直冲下来,关切地拉起我的手,“萌萌,摔坏了没有,疼不疼?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我不!”我任性地抽回手,“你不喜欢我就算了,用不着虚情假意。我知道你在北京拍拖了,你喜欢穿长裙子的女孩,可我穿不了长裙子,我不喜欢,呜呜呜……”
       “傻萌萌,”溥罗哥哥一下子抱紧我,“不是的,我喜欢你,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爱你!我爱你的纯真,你的善良,你的俏皮,你的聪慧,你的健康美,穿不穿长裙子有什么关系?一直以来,我都在等你长大啊!我在北京是帮导师做课题的……”
       “真的吗?”我一下子坐直身子,可是“哎呀”一声又倒下了,“喔,好痛啊……”
       至今,我还在每天换穿着我美丽的裤装,甚至结婚那一天我穿的也是长裤——一袭黑色的、刺绣了红色茶花的九分裤,配一袭滚红边黑色中式衣,短发上别了一朵红色的山茶花,溥罗哥哥说:“真是美得别具一格的新娘呢——你是我今生今世的惟一!”
       我笑了,一直笑到今天。我笑着晒起我的粉蓝的长裙子——那也是我今生今世的惟一!
       (郭琳、周颖摘自《现代交际》200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