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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送她一枚戒指
作者:白 雨

《青年文摘(红版)》 2000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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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不缺少钱,但一看见喜爱的东西就忍不住去偷。
       作为知情人的我,只能——
       一
       我闲着没事的时候,便逛一逛商场,看人们买卖东西,谈价钱,比划式样,欢喜或懊恼。没想到正碰上轻尘被那个脸上爆满青春痘的商场保安抓住她手里的包,说她偷了店里一件玉器。
       起初,我怎么也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我情愿是我看错了,或者是我的眼睛出了毛病。
       可我一看商场保安人员的气壮如牛和轻尘惨白的脸色,我不得不尽快说服自己,这件事可能是真的。
       很快围拢了一圈人,对轻尘指指点点。
       轻尘低着头,长发披散下来。自然,她并没有看到我。
       二
       3年前,我和轻尘还是大学生。我们在相爱,但我并没有结婚的打算。我总觉得过早地结婚是一件可怕的事。于是我在爱情的路上一路逃亡。许多美丽如烟的女子在我身后把爱咬成了恨。但她高傲着,没有哭泣,倒让我的心多动了几下。仿佛为了报复我似的,她很快接受了一个医大毕业生的爱情,并让这爱情有了法律的手续。
       婚后的轻尘更加美丽和脱俗。结了婚能不俗气的女孩子似乎少见。我偶尔还在一些社交场合碰到她,彼此平静而友好地打个招呼。她和她先生都有不错的工作和不菲的收入,算得上白领。
       而我,也终于在爱情的路上奔累了,脚步在一个叫雪妮的女孩面前彻底地停住。我失望地发现终点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在我的心里,我把所有与我擦肩而过或有肌肤之爱的女孩做了比较,无论是品貌还是个性,我最喜欢的还是轻尘。可我竟错过了她。
       她大方,洒脱,淡泊,有一种天生的高贵气质。更重要的是,她一点都不世俗。在大学里,追求她的人多的是,有官宦之家的,也有商贾之室的。可她,竟暗暗把她的爱握在手心里递给了我。她从不争吵,也不与人有物质上的计较。可是现在,她怎么偷起人家的东西来了呢?
       不管怎么样,应先替她解围才对。于是我对保安人员说,我是这位小姐的朋友,我可以担保,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其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到经理室去谈个明白。
       我一边说,一边递上我的名片。
       轻尘见是我,惨白的脸红了一红,接着更惨白了。她不再看我。
       保安见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的名片给了他一种保证似的,而且他看轻尘也不像是没有身份的人,便同意了我的提议。不过他还是紧紧抓住了轻尘的包,生怕它变戏法似地飞去。
       在经理室,轻尘坐在那里,一脸的茫然。我请求能和经理单独谈谈。经理是个爽快人,他把我让进里面的一个单间。
       我对经理说,我这位朋友脑子有点毛病,每次出来购物。都要有个人跟着,这不,我稍一疏忽,就出纰漏了,所以,如果她真拿了贵店的玉器,我愿出两倍的钱买下。也作为对我粗心大意的处罚和对保安认真负责的嘉奖。
       经理迟疑了一会儿,答应了。他拿过轻尘的包来,果然找到了那件玉器。我不懂玉的质地和真假,但那色泽和造型实在讨人喜欢,我都有忍不住去握一握的冲动了。
       我没让轻尘知道我付出了多少钱。
       没事了,我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说,我们走吧。
       她忽然把头埋在我胸前哭了起来。
       三
       我打的送她回家。
       我在车上问她:你怎么有这个毛病呢?
       看上去她很颓废,像被雨打湿的花朵:我也说不清楚,大概读小学时就有的。那时候我家里很穷,看到别人有好看或好玩的东西,我很羡慕,但我买不起,后来我实在经不住它的诱惑,便伸出了手。
       在大学里,你也这样做过吗?
       是的,只不过侥幸没被人发现,或没人怀疑是我。
       以你现在的经济条件,哪样不能买到?幸亏刚才没有熟人,一旦传出去,多不好。
       我也知道,可一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像中了魔一样,一旦得手,我的手里便有一种快感,否则我就会坐立不安。
       我想了想,望着她,说:这是病,你知不知道,这是心理上的一种病。
       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只要找出了病因,再加上意志力,总是能治好的。我鼓励她说。
       是吗?她的脸上又重新焕发出纯洁而高贵的光彩。但她马上又疑惑了:我的病因在哪里呢?
       对你喜欢的东西的一种变态的喜爱。我说,趁现在尚未出现严重的后果,你赶快克服它。
       她感激地朝我点点头。
       四
       从此,我们的联络多了起来。她请我到她家里做客。我和她先生柳敬原成了很好的朋友。柳敬原是个极有前途的内科大夫。我也把雪妮介绍给轻尘,轻尘待雪妮很亲热。我们经常相约去喝茶。
       这段时间轻尘很正常。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我也没再关心轻尘的“病”,又因为我的工作到了忙季,和他们家来往自然就少了起来。
       一天上午,我忽然接到轻尘的电话,她请我到她家里去一趟。她的声音听上去沙哑而疲惫。我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去了她家。
       一见面,她就告诉我,柳敬原昨天和人打架,被派出所拘留了。
       我惊问为什么?
       她惨然一笑:还不是因为我。
       原来,昨天敬原陪她去逛新开张的富丽大厦,在首饰柜前,她又中了魔法,忍不住故伎重演,但被柜台小姐发现了,那枚漂亮小巧的发夹掉在地上。于是一个说盗窃未果,一个说不过是想拿起来看看质地。保安人员闻讯赶来,欲对轻尘动粗,敬原一边嚷着:“我们会偷你这十几块钱的发夹?笑话。”一边受不了侮辱似地和那个保安打了起来。结果被扭送到派出所。敬原声称出来后一定要和富丽商场打官司,以挽回他们的名誉损失和精神损失。
       我说:你不好劝,我会劝敬原,叫他不要打这个官司。
       轻尘对我的话似乎无动于衷,她空洞地望着一个什么地方,说:是我害了敬原,我是没有一点希望了。
       我说:都怪我不好,这么久也没了解了解情况。
       她又是惨然一笑:现在你也了解了,可是又有什么用,所以我想趁敬原还不知道,对他的伤害还不深,我还是自杀的好。
       我很怕她这种平静的语气,它表明她已经下了某种决定。
       我说:有什么不可以克服的呢?
       她摇摇头:我无可救药了,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
       我说:前一段时间,你不是很好吗?
       她很快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忽然说:那是因为你。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可以清醒而又平静地正视我的病。雨,让我们生活在一起,好不好?那样,我或许能克服它。
       可是你已经有了敬原,我也有了雪妮。我说。
       ——我可以让他厌弃我,我可以离婚。
       ——那得要痛苦多少人?轻尘,这也许是个办法,但不是最好的办法。
       她的刚刚燃起希望的眼睛又黯淡下去了。她的静默有一种毁灭自己的力量。她说:那就算了吧。
       我略带责备似地说:你为什么不把你心里的病痛告诉敬原呢?他一定能理解你,并帮助你。
       不,我不希望他知道。她有些痉挛。他一直受着严格的正统的教育,是不会理解的。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是不是?她又说。
       我不知说什么好。
       但我终于还是说服了她。我说你害怕敬原知道正是爱他的表现,任何人都希望在爱人面前保持形象的完美,但当你把自己的错误告诉他的时候,他也会感激你的信赖而更加地爱你。
       她也似乎听了我的。我说过段时间,让敬原陪她去旅游一下。再找个适当的时机告诉他。
       五
       一星期后,轻尘给我打电话,说她和敬原要去旅游。
       临行前。我特意送了一枚红玛瑙的戒指给轻尘。她是聪明人,一定知道我送她戒指的含义。
       轻尘戴上它,感动地握了握我的手。看起来很平常的戒指,一戴在轻尘的指上,不知怎么就熠熠生辉起来。
       又过了半个月,他们回来了。我携雪妮去访。他们的气色都很好,尤其是轻尘,那种脱俗的光芒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一个周末,轻尘单独请我喝茶。在茶馆的轻音乐中,我询问他们旅游的经历,并问她告诉敬原没有。
       没有。她说。
       为什么?
       我的病已经好了。她爽快地说。因为有了你的戒指,那戒指知道我,就像你知道我一样,我甚至有意地试验过几次,奇怪,我的手一点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梦魇般的冲动,我的手还在手上。
       我们俩的秘密,为什么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呢?她又说。似乎有些俏皮。
       我一时泫然。
       记得有人说过,一个女子的秘密在谁那里,她的心就在那里。
       她依然很平静。
       (平遥摘自《心理辅导》200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