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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她们单身,他们单身
作者:王 珲

《青年文摘(红版)》 2000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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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人节。今年的情人节在国图过,那儿僻静,没有人找得到你,也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被营造得越来越特殊的日子,你一个人过;去年的情人节跟老爸在人堆里抢年货,情人们的甜蜜淹没在年三十到来的喜气洋洋中,老爸也不懂这满街的玫瑰说的是什么;前年的情人节一个人在街上遛达,满怀耐心地等待着关了手机、呼了也不复机的男友来跟你共进晚餐;大前年的情人节正当年轻,呼机上显示一个又一个“情人节快乐”的祝福,男男女女都不相信你会独自在家……
       人就是一年一年地晃到了30。30岁单身的苦恼并不是周末和节日里若有若无的孤独,难堪的是日久天长之下亲朋好友或与你了无干系的人们,同情和惊异总是不自觉地喷薄而出,“啊?还没结婚呢?!别再挑了……”那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是这样的: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眼光那么高于嘛,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本文要关照的正是都市里这样一个人群,他们条件优越,工作努力,甚至生活态度都还积极,却被动单身,迟迟走不进婚姻之门。
       其实单身人群正日渐庞大。人口普查的数据表明,1982年我国的单身户是1745752户,到了1990年有800万以上的人没有婚配;1990年前后,北京的单身男女在20万以上,现在仅南京市这个数字就达到40万,京沪两地更在百万之众。社会学家们很早就提出过4级理论,即按素质将男女分为从A到D四个等级,A男找B女,B男找C女,C男找D女,最后只落得A女和D男无法婚配。如果以1990年单身人群中男女10:1的比例来看,女性择偶应有余地,但残酷的是,占据单身人口总数90%的是处于社会底层或偏远山区的D男。
       大龄单身女的尴尬境地四处可见。以北京红枫妇女热线主办了8年的周末单身俱乐部为例,在这个以大专学历为起点、最高人数达到1000多人的俱乐部里,40%的未婚者会员,女性占到了70%。北京外企服务总公司1999年初为越来越明显的雇员单身问题建立起的俱乐部,从初创时的100多人发展到今天的600多人,相较于单身占主体的外企2.6万名员工,这个数字还小得可怜。一个重要的制约因素在于。男女会员的比例是4:6,且男性年龄偏小。
       上海人口情报研究中心关于沪市婚姻状况的演化有一组数据:1980年结婚人数为18万对;1990年是12万对;1997年是10万对。递减趋势从某个侧面说明,无论男女,晚婚都成为一个普遍现象。北京芍海公司1998年12月份对796位北京市民做了一份调查,其中讲到女性的理想丈夫是事业有成,男性的梦中情人要温柔漂亮。
       “事业有成”到底让男人付出了什么呢?就业风险自担,医疗养老保险自担,住宅、教育自担,使得婚姻对于一个男人的重负显而易见起来。据调查,先立业再成家已是当今男人的首要选择。
       在IT公司就职的冯建,春节一过,就是他的31岁生日了,来北京3年,无数个包括周末在内的夜晚都是11点才离开办公室,而像他这么拼命的比比皆是。家里妹妹的孩子都两岁了,奶奶却盼不来个曾孙子。冯建为此内疚不已,但是他说,“现在一个男人不挣下10万、20万的有什么资本娶妻生子?再说,事业做不好,马上就是生存问题,可是事业要想做好了,又哪有时间和精力去陪女朋友?我们这圈子,多少老板离婚了,不是有外遇,就是忙,老婆受不了!”失去平衡的两性,都在为他们所要争取的过度的独立或依赖付出代价。
       问题是,同为单身,男女的处境和心态却决然不同。在被称之为女人的“圣经”的《第二性》中,西蒙·波伏娃曾尖锐地指出,社会传统赋予女人的意义,就是婚姻,“对女孩子们,婚姻是结合于社会的惟一手段,如果没有人想娶她们,从社会角度来看,她们简直就成了废品。”这些写于20世纪40年代的话在今天读来仍是有意味的。
       男人几乎就不存在着女人从畅销到贬值的压力。已近36岁的张仿至今仍因没空恋爱保持单身,如日中天的生意不仅让他有了4套房子,还买了辆桑塔纳2000。张仿说,他这个层面交往的人,男男女女单身一大堆,女的都是年薪20万的大款,大家虽总在一起玩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感觉,“我们不会选择她们,两人都忙,家还不成了旅馆了。”张仿的目标很明确:年轻、漂亮,以他为中心。尽管他的故事分明是个金钱与爱情不可兼得的例证,但事业的成功,使他的价码节节攀升。
       同样,对于女人来说,事业越是成功,享受的快乐和焦虑就越多、越复杂,“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已成为社会懒于争辩的流行观念。供职于外企的刘眉是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月薪1万元,但那种为了对得起职位的付出和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让她身心俱疲,“想不干的时候,连退路都没有”。一边是根植于社会的传统观念——男强女弱、男大女小、男高女低,一边是对生活品质的期望。刘眉说:“靠不上男人,靠自己吧,可是越独立,你就越发现男人不能容忍你。女人怎么会不期待有人爱呢,可是你看得越清楚,你就越知道什么样的男人不能嫁。”
       刻薄的社会学家对大龄女有此形容:“她们的择偶条件过高,求全责备,有的甚至希望对方‘长得像演员,身体棒得像运动员,学问做得像研究员,说话声音像播音员,对她态度要像服务员,职位不低于中高级公务员’。”他们给出的忠告是:对男方外表多些宽容,求爱方式上多点主动,择偶条件上多点灵活。社会学家测算过,一个30岁的女研究生,如果按传统标准择偶,她的选择面只有0.2%,而按三不计较(年龄大小不计较,学历高低不计较,婚丧离异不计较)择偶,选择面能有20%。
       可是再三说服自己单方面不计较,现实也让女人屡屡碰壁。王行娟女士在谈到俱乐部内有花无果的普遍现实时,不胜感叹,她认为现代男人过于急功近利,“来周末俱乐部的人目的性都很强,恨不得抓一个马上就结婚,可是往往有些人都是7年的会员了,还什么都没找到。为什么?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但占主动地位的男人都有一种‘麦浪效应’,刚觉得这个女士不错了,下次又看到新来的更好的,就像那麦浪似的,一波又一波地挑过去。”
       类似的失望和难堪会强化女人对婚姻的要求。很多单身女性都抱着“宁可让父母担心一阵子,也别担心一辈子”的想法,“既然已经挑了这么久,所以才要好好挑”。然而,越想好好挑,就越丧失了挑选的余地,怪圈仿佛专门是为女人设立的。
       女人们宁缺毋滥的谨慎也许与到处都是离婚率逐年上涨的消息有关。80年代以来,中国的离婚率直线上升,1980年离婚率为0.7%:1995年离婚率为1.8%;而人民法院受理的民事案中,离婚占据首位,1990年81万多件,1991年86万多件,1994年103万多件,1997年达
       124万多件……地球另一侧的情况更加不妙,欧洲理事会最新年度人口报告说,欧洲国家居民的结婚率已普遍下降到有史以来的最低点,离婚率则上升,私生子女的比例也显著增加,尤以北欧国家为最,它们的离婚率几乎为同年结婚率的一半。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婚姻已不再是每个成年男女所必须要完成的“事业”,但负面数字并未抵消人们进入婚姻的热情。“婚姻对于双方都既是一种负担又是一种利益”,这是一种共识。社会学家们也给出过好的信息:家庭在激烈竞争的现代生活中,具备心理调节功能,譬如一个快乐完满的婚姻会让人感觉像每年多了6万英镑的存款,而男人会因婚姻而长寿、心态更平和,受雇率、升职率更高……这是这个新时代给家庭和婚姻赋予的最新功能。
       国际咨询专家、精神心理学家丹尼什说:“人们每一种状态都既是生理状态又是心理状态。”因此,尽管已婚者往往对单身者的潇洒自在心怀向往,但即便是以令人艳羡的“单身贵族”的状态生活着,“常态的、稳定的两性关系的长期缺失,也会影响我们的心情,”在一家外企工作的刘眉说。刘眉和她的几个同在外企工作的大龄女友,现在热衷于一件事:移民。她们确切地相信,在异乡他国,独身、同居、结婚、离婚,老外的成见不会指向个人的生活方式,“他们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没有那么多别人的标准搀杂到自己的情感里来。”
       女人争取独立的第一步是经济,然而以婚姻为代价的独立,经济会转而成为巨大的重负。刘眉们如果不能出国,马上面临的问题就是买房(租房在北京一样花钱——而租来的房子永远都不是家)。“人一旦长大,都得有自己的空间,这是保持一个好心情的前提。我要是跟父母住在一起,一天不嫁人,他们就要愁一天,觉得你把该由你丈夫负担的东西压在他们身上了。”刘眉无奈地说,“要是两个人呢,不是轻松多了?”
       结了婚,才像是有了根。婚姻会让人感觉繁琐、窒息,缺乏自由,但婚姻也让人安宁、成熟,许多进入婚姻的人都认为:“婚姻是最能让人成长的,没有经历过婚姻的人。人生就是一种缺陷。”
       美国芝加哥大学全国舆论研究所新近发布的一份调查说,那些成熟的、有职业并做了母亲的妇女在1997年时,有49%的人感到自己应该像待在家里的母亲那样,与孩子保持亲密的关系;到了1998年,这一比例高达68%。家庭是女人心灵的归宿。对于男人也一样。永恒的规律就是“逃”,从单身逃向婚姻,再由婚姻逃往单身,不肯移动的人少之又少。
       (黄晓洁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0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