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石家庄行]石家庄行
作者:佚名

《人民文学》 2007年 第12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石桥与纪念碑  韩作荣
       据史料载,石家庄命名于明代初年,为真定卫的军屯和官庄。我想,那大概是以庄主的姓氏为名吧?或许,与其他以石头垒砌的村庄相若,故名石家庄,也未可知。二十世纪初,这小村的面积尚不足零点一平方公里,仅二百户人家,六百余口人。其时,北方重镇只有北平、保定与正定,为通都大邑,历史名城,而石家庄只不过是弹丸之地。
       石家庄的崛起与兴盛源于小村四条交叉的钢轨。一九○二年,京汉铁路修到石家庄,一九○七年,太原到正定的铁路通车。为避免耗费巨资在滹沱河上建造大桥,设计者便将正太铁路东端的起点移至离正定只有十五公里的石家庄。于是,这个小村庄便成了两条铁路的交会点,成为山西、河北转运的枢纽。
       既为枢纽,便成为门户,以及人流与物流的聚集之地。当蒸汽机车喷出弥漫于空间的白汽,车轮隆隆滚过的时候,这个城市的雏形便诞生了。
       一条铁路的起点或终端,必然会立起一座新城。两条与另两条规格不同的钢轨在这里相遇,转运的货物要在这里装卸;机车需要停驻、检修;人需要居室、吃饭、穿衣,婚丧嫁娶,生儿育女;于是,车辆厂、炼焦厂、纱厂等工业应运而生;商行、餐馆、钱庄、银号随之兴起;自然,还会有衙门、军警、医院、学堂;还要有四通八达的道路、饮用水、柴米油盐和照亮暗夜的灯火……一九二五年六月,直隶省奉命以石家庄为区域建立“石家市”,同年八月,又奉指令将石庄、休门合并,取首尾各一字,更名为石门市,一九四七年十一月十二日,石门作为新中国第一个被解放的大城市,于十二月二十六目被更名为石家庄市。
       这是一个新兴的城市,只有不足百年的历史。可百年之中,沧桑之变可谓翻天覆地。老图片中的石家庄已难觅旧迹,只有老铁路处跨越路轨的石桥仍在,标志着一个城市的起点。一九四七年十一月十二日八时,筑于石桥下的堡垒以及石桥之侧的正太饭店(系国民党守军指挥部)被攻破,则标志着石门正式解放。据称,这石桥是当年的铁路工人集资建造,为石材砌筑,从一端拱起,呈弧状伸延到另一端,桥面宽阔,可容两排汽车并行,桥下有孔洞供机车出入,成为这个城市以铁路为基跨越成长的象征。在石桥的一侧,矗立着石家庄解放纪念碑。那是一簇刀锋般片状碑身分立亦有组合的纪念碑,形式感颇强,有别于我见过的诸多碑体,有触目的特有的韵律和新鲜感。碑的一面,刻有朱德总司令为解放石门所写的七律诗一首,“石门封锁太行山,勇士掀开指顾问”,为这历史的丰碑留下了壮丽的华章。
       如今的石家庄,与那只有零点一平方公里的小村庄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其市区面积已达四百五十六平方公里,辖区总面积一万五千八百四十八平方公里,可谓大矣。登市内的电视塔远眺,只见西部的山峰曲折蜿蜒,若天然屏障,东部则为滹沱河冲击平原。目下,街道纵横交错,楼层鳞次栉比,起伏跌宕,兀立的尖顶大厦,白色的楼群以及白体红顶的住宅矗立在林丛绿地之上,流水之滨,错落有致,色彩斑斓。而驱车在市内穿行,一个现代城市的新貌胜景便扑面而来。高架桥、立交桥于空间交叠,笔直的车道与优雅的圆弧奏一曲交响的旋律,动荡着车辆旋动的节奏。是的,这里有蓝湖绿树拥起的白皙的或赭色的楼群,有绿水萦环、林木葱郁的居所世纪花园,有联邦明珠高品位社区,有天鹅戏游,摇碎了淡黄色别墅倒影的天山水榭花都,有似于悉尼歌剧院,但又不尽相同的艺术中心……这些精致、典雅、与草圃绿树、碧水蓝天融于一体的建筑,既是身体的居所,更是灵魂的居所,体现了一个城市美好的环境和进取精神。
       据称,石家庄有已创下多项全国第一的生物医药业,并将创立具有较高国际知名度的“中国药都”。石家庄造出中国第一架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轻型多用途飞机——小鹰-500。石家庄生产出具有“三冠王”美称、半年中出口订单逾万台的双环汽车。石家庄有助力“神六”飞天的电子设备。石家庄有多年销量稳居全国第一的三鹿奶粉;家禽业位居第一的牧业有限公司;同时,它也是华北粮仓;拥有名闻海内外的两大商贸市场……
       说起来,这个城市突飞猛进的发展和诸多“第一”,诚然是旧貌换新颜、硕果累累,但就城市建设和经济成就而言,和一些大城市以及一些省会城市相较,恐怕也是各有短长,甚至是难分高下吧。可石家庄却有着国内所有的城市所没有的特点和重要性,那就是,这里孕育了新中国的雏形,而西柏坡,曾是创建新中国的中枢神经。毛泽东曾在这里指挥了三大战役,毛主席和党中央是从这里乘吉普车进了北京。
       石家庄作为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城市政权,是在这里学会了恢复和管理城市的。华北人民政府的成立,成为新中国的摇篮。而在其完成历史使命之后,正如毛泽东所发布的命令所言:“……中央人民政府的许多机构,应以华北人民政府所属有关各机构为基础迅速建立起来。”中央人民政府的各部委是在华北人民政府各部委的基础上组建的。
       在石家庄市中华北大街十一号,一栋毫不起眼的小灰楼,中国人民银行在这里建立,第一套人民币便在这里诞生。
       一九四八年合并的华北大学,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前身。一九四八年六月成立的外事学校,是北京外国语学院的前身。
       《人民日报》在这里出版了第一张报纸。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前身亦在石家庄。毛泽东主席还在西柏坡为《人民邮电》、《中国青年》、新华书店题写了刊名和店名……
       由此看来,中国有哪一座城市,曾承担如此伟大而光荣的任务,曾催生了一个新中国的诞生呢?这,恐怕是这个新生城市区别所有城市的独特之处,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独二一无二的历史名城。
       从历史深处走进石家庄  雷抒雁
       此刻,我正俯身在这座古老的石桥上,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一道长长的辙痕。而就在不远处,另一个坑窝也闪着石的青光,吸引着我的注意。
       那一首儿时就唱熟了的歌,一下子又涌上心头:
       赵州石桥什么人修?
       玉石栏杆什么人留?
       什么人骑驴桥上走?
       什么人推车轧了一道沟?
       什么人?不用你回答。歌曲里说,是仙人张果老聚了日月星晨,他倒骑的那头驴留下深深的蹄窝;而财神爷用小推车推了三山五岳,轧下一道车辙。
       自然,这辙痕蹄印只是人们为了诠释神话的真实而打造的,神话又是为了证明这座石桥的坚固耐压而编织的。
       我忽然想起一位西方哲人的话,他说:不摸到那钉眼,不将手指探进那钉眼里去量一量深浅,他是不会相信那位传说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殉难者的苦难的。
       如今,我的手倒是真真切切地摸了神话传说的留痕。那一瞬,我的汗珠滴落在这石痕上,使石痕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可是,秋天的烈日很快又将那汗迹拭去,一切又恢复了原样。摸到了证据,那证据只是神话剧的一件道具而已。可是,这故事竟如此深刻地将这座石桥上的辙痕,轧
       进了历史,轧进了记忆。让这一座古老的石桥成了一种骄傲和荣耀,活跃在自古至今热闹的人世上。
       我从石栏俯视桥身,巨大的石块紧密勾连,浑然一体;五座石孔,如同鬼斧神工从天然的山岩上打凿而成。那个被人称为李春的造桥人,一千四百多年前就功成身退,隐身在历史的暗影里,留下一座桥,载着无尽的智慧和神秘给了后人去吟唱、去探寻。
       走进桥下,我试探着把脸颊贴近光滑冰凉的古老石块,想感知是否会有一些残留的信息从石的接缝处,把千年前的往事传递过来。一千多年的风霜雨雪,桥上走过磷磷的战车,沉沉的辎重车;走过达官贵人们得意时豪华轻快的车乘,以及在政治或军事上的失败者仓皇出逃时脚步、车轮、马蹄留下的杂乱荒迫的悲声。
       坚固的桥依然岿然不动,冷然地面对着历史的变迁。
       赵州桥,这座闻名于世的古老石桥,于是成了石家庄市的第一张历史名片。从这里,人们能感受到一座年轻城市深长的历史呼吸。
       其实,这远不是石家庄历史的发端。我们需要继续前行,往两千五百年前的历史深处进发,看一看这片土地曾经有着怎样生机勃勃的活力以及震撼人心的传奇故事。
       汽车穿行在华北平原上。
       今年雨水足,田野的玉米、豆类、花生、薯类,都疯了一般伸展开绿叶,尽可能地争夺着阳光。芝麻像是一条条绿鞭向高处挺拔,一层层的果实,不断提醒人们想起那句歌颂生活质量的俗语。路边的绿树,更是绿叶婆娑,不让季节。野草当然也毫不松懈,在庄稼探不过身子的地方,密密麻麻生长起来,急急忙忙地抽芽,欢欢乐乐地开花,然后,吐一口长气,安安静静地去孕育和营养自己的种子。
       秋天,每一种绿色植物,都是一首土地的颂诗,都是对那一片肥沃土地及它们勤劳的主人们丰厚的诚实回报。
       两千五百多年前古老的中山国虽说已静静躺在历史的深处,但是这座中山王陵墓遗址的发掘,却让我们感受到了历史的鲜活。墓坑是很粗糙的,被疯长的荒草簇拥着,但那坑穴让人感到似乎有一个新鲜的故事,如一只灰兔刚刚纵身而去,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给人们去想象。
       就在不远处,简陋的博物馆里,正有一件件青铜或石雕的器皿,以及复原的车马杂物,叙说着春秋战国那个荒乱和残忍时代惊心动魄的故事。
       中山国,也许是石家庄这片土地上悠久年代里最为完整的历史记忆。如果说赵州桥是人民智慧的证明,那么中山国则让人不能不为石家庄人固有的另一种品格——顽强不屈而扼腕。
       公元前四。八年,魏国国君魏文侯命大将军乐羊攻伐中山。这是一场极其残酷与恐怖的战争。小小中山,不过千乘之国,为了抵御强敌魏国,持续了近三年的抵抗。乐羊的儿子在中山做官,为了以亲情打动歃帅乐羊,中山国君,先是将乐羊的儿子乐舒绑在城上,劝乐羊退兵。乐羊虽三缓其兵,但终无退兵息战之意。最后,中山国竟将乐舒杀而烹为羹汤,派使者捧一杯送给乐羊。乐羊情知是自己儿子血肉之羹,却若无其事地将那羹一饮而尽,尔后,对那使者说:“蒙汝君馈羹,破城日面谢。”
       读到这里,我的喉咙里一阵阵发哽,想呕吐出来。这就是战争么?各为其主的战者,竟能吞咽下悲痛,一刀斩断亲情,把仇恨作了恶战到底的推动力。在那一刻,谁能以人性之恶与善,道德之高与低,来判定功利的是与非。
       果然是恶战。《吕氏春秋》虽没记下战争的过程,却描述了一位叫吾丘鸩的中山勇士勇猛杀敌的故事。身穿铁甲,手操铁杖的这位大力士,打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所击无不碎,所冲无不陷,以车投车,以人投人”,就在几乎把敌人杀完之时,自己终于累死了。
       这位勇猛的中山勇士,并不被每每说到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的人们包括在内。可是他却是这片燕赵热土上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卫国英雄。此后,才有高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荆轲;才有让我们永记在心的英雄“狼牙山五壮士”。英雄的土地啊!它生长一种品格,如同生长了一种旺盛的植物,就这样世代绵延,繁衍不息。
       这自然是石家庄的又一张名片!
       说到这里,中山国的故事本该结束。但是还想把那位饮了儿子羹汤的乐羊的故事讲完。回到中山国,乐羊兴冲冲去向魏文侯请赏。魏文侯夸了他一通之后,送了两个箱子作为礼物给乐羊。乐羊以为必是金银珠宝,打开箱子一看,竟是一封封攻击乐羊的“小报告”。我想大概最使他不能忍受的将是那一句话:一个连自己儿子的肉羹都敢吃的人,怎么能让人放心。“不爱其子,况他人哉?”这真是一件让人打掉牙齿吞在腹里的尴尬事。乐羊的无情灭亲,却以残忍的臭名留在了史册。乐羊自此被收了兵权,只戴着一顶“灵寿君”的帽子,赋闲在这中山国的破旧国都。而那一杯儿子的血肉之羹将夜夜撕扯他的五脏六腑。中山国二次复国,被“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灭掉吞并,又是百年之后的事了。
       中山国虽然亡国,但却留下一段深刻的教训,铸在铜鼎上,要他们的后代子孙们牢记在心,永志不忘。这段话刻在鼎铭上:“尔毋大而肆,毋富而骄,毋众而傲,邻邦难亲,仇人在旁。呜呼念之哉?”
       这也许是一个亡国之君以血与泪写下的沉痛嚎叫;或者是一位复国之君,怀着深仇大恨留下的卧薪尝胆之言。它的深刻启迪力,不由使我想起两千多年后,在新中国诞生的前夕,中国共产党人及其领袖们,在石家庄的另一片土地西柏坡所讲的一段名言。
       一九四九年三月,新中国胜利的曙光已普照着古老的中华大地,在西柏坡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向全党提出了著名的警觉之言“两个务必”:“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
       那个在新中国建立十年之后才发掘出来的两千多年前的古老铜鼎上的铭文,竟与十年之前共产党人的论断如此相似。一个说:“毋大而肆,毋富而骄,毋众而傲”;一个说:“谦虚、谨慎、不骄、不躁,艰苦奋斗。”难道这只是一个历史的巧合吗?不!这当是一个民族败不馁、胜不骄,坚忍不屈、百折不挠的品格在历史的重要关头必然的重合。
       我已不是第一次到过西柏坡。这回,披着蒙蒙细雨,我在水库边久久地徘徊,远望雾纱轻裹的山影,近抚丝条拂拂的垂柳,心里平静而安详。新中国当然不是从这里起步的,但却是从这里走进了北京,披着一身霞光,灿烂地展现在世人面前。对于石家庄来说,西柏坡该是它多么辉煌的一张名片。
       当我站在二百八十米高的石家庄电视高塔上,鸟瞰这一座从历史沃土上生长起来的年轻城市,止不住心中一阵阵激动。那些沉睡在纸上的关于经济发展的种种数字,那些散发着热力的未来的发展宏图,瞬间都活了起来,变成眼前壮丽的情景。远处高楼林立,近处一片片低矮的村舍正在拆迁变换,不久,将有新的社区诞生。绿树、红楼、广场、河水,构成一幅幅美丽的图案,铺展在大地上。那一刻,你感觉到历史竟会如此快速地衔接在一起。从古老的中山国、赵州桥,到辉
       映着革命史册的西柏坡,岁月一闪,过去了,留下的宏伟业绩和精神文明,却生生不息。
       从一个小小农村成长为繁华都市,石家庄,用了不到百年,相信它将用更短的时间在未来壮大成一座现代化的都会。因为,这是一片热土,埋着先辈们的遗骨,从那土地上生长着一种精神,叫智慧,叫顽强,叫清醒,滋养着、强壮着一代又一代的石家庄人。他们把历史和未来不断衔接起来,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奇迹,让世界的眼睛为之一亮再亮……
       一片明水  刘庆邦
       初秋的燕赵大地,玉米含缨,芝麻开花,一派丰收在望的喜人景象。在石家庄解放六十周年前夕,我第四次来到这座离北京最近的省会城市。石家庄被称为华北大地上的一颗明珠。在旧社会,这颗明珠蒙上了尘埃,沾满了血污,失去了应有的光泽。一九四七年十一月十二日,石家庄解放后,明珠被逐渐拭去了尘埃,洗净了血污,才重新焕发出璀璨的光辉。
       以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这是毛泽东指出的革命方向,也是党动员人民群众武装夺取政权的总策略。解放战争的时机成熟之后,石家庄是人民解放军在全中国所夺取的第一座较大的城市。石家庄能否攻克,关系非同小可,对全党全军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它关系到人民解放战争能否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关系到党的总策略能否开花结果,更关系到新中国能否顺利诞生。担负攻城使命的晋察冀野战军,经过六天六夜浴血奋战,终于拿下了石家庄,把象征胜利的旗帜插上了石家庄的城头。石家庄是北京的重要门户。石家庄的解放,使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连成一片,使华北有了一块共产党统一领导的拥有四千五百万人口的解放区,为夺取平津战役的胜利和全国的解放进一步做好了准备,为新中国的成立敞开了门户。对于石家庄的解放,朱德曾指出:“其意义不仅在于军事方面,同时也在政治方面。我们不仅要学会打城市,还要学会恢复和管理城市。”不论从哪方面讲,在石家庄解放六十周年的日子,都值得好好地开展纪念活动。
       前三次到石家庄,我有两次去了西柏坡。通过参观中共中央机关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的旧址及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会堂和西柏坡纪念馆,对西柏坡作为革命圣地的历史意义有所了解。一九四七年五月,刘少奇、朱德率领中央工作委员会进驻西柏坡。两个月后,即召开了全国土地会议,制定并颁布了《中国土地法大纲》。土地改革的开展,动摇了国民党的统治基础,从根本上调动了广大农民的革命积极性。为了保卫胜利果实,他们踊跃参军,有二百九十八万青年农民加入解放军的队伍。实行土地改革的解放区,成为共产党夺取全国胜利所急需兵员和钱粮的主要来源。一九四八年五月。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领中共中央移驻西柏坡。党在这里成功指挥了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召开了确定党的工作重心由乡村转向城市的七届二中全会。在这次具有伟大历史意义和深远现实意义的会议上,毛泽东提出了“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的著名论断。
       我这次去西柏坡,与前两次有所不同,前两次参观完就走了,这次在西柏坡宾馆住了一夜。一夜小楼听风雨,使我对西柏坡有了新的感受,让我看到了西柏坡的另一面。一坡分两面,如果我以前领略到的只是红色的一面,那么这次享受到的还有绿色的一面。站在西柏坡宾馆门前停车场的平台上往下一望,即可望到一片明水。明水的面积很大,颇有些烟波浩淼、一望无际的意思。水是喜人的,也是诱人的。八月二十六日一大早,我便走下平台一侧的台阶,独自向水边走去。路两边是一个卖旅游商品和当地土特产的小市场,白天是喧闹的。这会儿市场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些简陋的摆摊用的货架子在那里排列着。一只麻灰的斑鸠在一个货架子下面慢慢踱着,像是在找吃的。直到我走得离斑鸠很近,斑鸠才展翅飞走了。微风吹来,高高的大叶杨树一阵“哗哗”作响,像是下雨了一样。其实并没有下雨,只是天阴得有些重,空气中的水分很大,地上有些湿漉漉的。走过西柏坡石刻园门口,穿过一个亭子,我踏上了一条通往水边的小路。小路很窄,一边种有玉米、花生。另一边生有灌木和黄蒿。在庄稼和灌木之间扯有一道道蛛丝,我能感觉到蛛丝黏在我脸上,但我看不到细细的蛛丝。小路上的野草在地面贴着,既洁净又厚敦。眼前越来越明朗,下坡几十米,一片大水铺展在我面前。远处的山峦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我几乎望不到水的边缘。薄雾之中,水面上这里那里,分布着几只小小的渔船。我相信船上有渔人在打鱼,渔船是活动的。可是,因为水的面积太大了,远看渔船像是静止的,如点染在一幅巨大水墨画上的点点景物,并在画面上与水构成了明暗关系。面对如此好水,我禁不住大声喊叫起来。我本来想唱一支歌,可一时想不起唱什么,好像任何歌曲都不如放开喉咙喊叫来得直接和痛快。我是对着渔船喊的,但并不指望渔人回应我。从遭受污染荼毒的都市来到这里,我不过想自我放纵一下自己的野性,直抒一下胸臆而已。
       粼粼的波浪一波一波涌过来,打在岸边激起碎雪一样的水花。水中“呼隆”一响,那定是一条大鱼的尾巴搅出的动静。看来今年这里的雨水不少,原来长在岸坡上的一些植物被涨起的水淹到了半腰。那些植物有芦荻、野麻,还有红蓼等。芦荻吐出银灰的芦穗,野麻结出了黑色的蒴子,红蓼的花开得正红。水很清,清得能照见落在红蓼花穗上的蜻蜓的倩影。蜻蜓的翅膀是透明的,映在水里仍是透明的。还有,红蓼的花穗是粉红的,映在水底的花穗似乎比露出水面的花穗还要红。我蹲下身子,把水撩了撩。水不是很凉,有点温暖,还有点滑手。水为生命之源,不管什么地方,只要有了足够的水,就有了静气,也有了灵气。回头朝来路望,苍苍松柏和如烟的垂柳之间,黄鹂正叫成一片。真没有想到,西柏坡还有这样一个让人留连的好去处!
       吃过早饭,天下起了小雨。在脉脉细雨中,我们去参观石刻园。石刻园建在一个小山冈上,三面环水。陪同我们参观的、曾在西柏坡纪念馆当过讲解员的小史,指着下面的水告诉我们,原来的西柏坡村早就被数米深的大水淹没了,现在供人参观的西柏坡村是迁到高处按原样重建的。这个说法我以前也听说过,但听了就听了,并没有在心里确认。这次家住本地的小史明确指出了西柏坡在水下的方位,我才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顿生沧桑之感。小史还介绍说,这片像是湖泊的大水叫岗南水库,是一九五八年经周恩来总理批准修建的。把滹沱河截流,建成了这座大型水库。有了这座数十平方公里的水库,西柏坡不仅是红色旅游的圣地,还被评为国家4A级自然风景区。而且,石家庄的几百万市民吃的就是西柏坡岗南水库的水。饮水思源,不断从西柏坡汲取精神源泉和生命之源的石家庄,注定会迎来更加灿烂辉煌的明天。
       和平之城  刘醒龙
       天空深邃,平原宽阔,一座城市摊在
       那里,无论从哪个角度进入视界,都不会觉得突兀与惊艳。这样说来并不是千篇一律,北方大平原上有很多城市,大的小的,超大的和特小的,各种各样的城市群里,唯有被称为“石家庄”的,像一个任何时候见面,都能保持着质朴本色的亲朋好友,哪怕是突然从拐角后面冒出,或者是大老远款款地迎面走来,既不会使人心惊胆战,也不会让人熟视无睹。这样的风格很容易被定性为朴素,而朴素是一种可以让绝大多数人口欣然接受的赞誉。然而历史是会反对的:历史怎么可以朴素呢?历史一旦朴素了,是不是就等于可以忽略和漠视呢?
       城市周边是那座像祖宗一样不好意思用朴素来形容的太行山。六十年前,一支用深山野岭的艰险锤炼多年的军队,突然行动起来,山洪般扑向在城市中生活得沾沾自喜的另一支军队。与秋风落叶相比时间不算短,与春水东流相比时间不算长,城防就被击破了,败军所维护的旧政府也垮台了。垮台的没想到,上台的也没想到,说大就大、当小亦小的一座城市就这样在几天之间彻底易手了。身为对手的旧的地方政府,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就是压倒一头骆驼的最后的那一根稻草。历史总是要在随后的时光里才能看清楚,一年之后开始的那种排山倒海摧枯拉朽般的大逆转大反攻,毫无疑问地始于在当时还看不出对时局有何决定意义的石家庄解放之役。
       一滴雨滴打着芭蕉,一丝轻风拂倒炊烟,能不能料到暴风雨紧随其后?鼎鼎大名的毛泽东,此时此刻不得不化名李德胜,在陕北的黄土高坡深处,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铁了心非要捕获他的几十万大军。也许是为了鼓舞士气,也许是真有先见之明,反正唯有他说过,石家庄的收复,是他所统帅的红色队伍战略大反攻的开始。此后的历史果然依照着他的理想所书写,也果然让石家庄一战成名,在与其他赫赫有名的城市相比时,写下别具辉煌的一页史记!
       历史是一个好大喜功的家伙。对于历史,所有的阅读者又都无一例外地默许了这类若在日常生活中绝对招人厌恶的习惯。历史又是一个粗枝大叶的家伙,只满足于将每一页中的大小角落用流水账填得满满的。譬如六十年前的石家庄,历史说得没错,对它的收复是从塞外到岭南普遍解放的先兆。然而,比历史所言更为重要的是,这件事本应该被表达为世世代代所渴望的和平生活的到来。
       比六十年前还要早一些,加拿大国的白求恩大夫来到城市身后的大山里,他说了,自己远渡重洋而来,最大的愿望是帮助中国人战胜法西斯,过上和平的日子。怀着同样理想的人还有印度医生柯棣华,如今的城市街头高耸着他们的塑像,还有一座归属共和国军队系列中的“白求恩和平医院”。因为感怀白求恩之死而抒写过名篇的毛泽东,几年之后终于也来到此地。那时候的石家庄已遍插红旗,发现他的到来后,北京城内的对手,秘密派出十万大军,剑指石家庄附近的红色中央司令部。明知身边能打仗的只有万余人马,毛泽东闻讯后却仍然胸有成竹地说,要给对手一点厉害看看。他拿起笔,写了一篇文章,让新华社电台播了出去,号召他所统率的军民,三天内做好歼灭敌人的准备云云。一曲“空城计”,逼退十万雄兵。这种宛如茶余饭后顺手操办的小事,在随后的日子演绎得更加淋漓尽致。从南京或者北京来的和谈代表,往返了一次又一次。虽然没能最终达成全国和平协议,也还是完成了让千年古都北京平安易主。
       历史本应恰如其分地将石家庄表达成为一座和平之城,而非战神之域。毕竟关于和平的种种关键过程大都发生在此地,至于结果,有的成就了,有的无法成就。成就了的就会结一只外地果实,成就不了的结不成果实,却还是留下了与和平诞生相关的灵魂与精神。由此想来,这座城市的朴素,其深蕴的却是精神与灵魂上的和平。正如这座城市里普遍留着小平头的男人,不爱夸张,不事喧嚣,背后里却扎扎实实地做着许多事情。就像老祖宗在这里所修的赵州桥,明明是工匠李春的杰作,在被传说成鲁班的神话后,也改不了他们淡淡地从桥上走来走去的无欲。又由此想回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样性情成一样事,也正是这种仿佛切下太行山一角堆砌而成的祥和之城,它不朴素谁朴素,它不和平谁和平!
       西柏坡的雨  商 震
       窗外绵绵地下着雨,温软的声音像有无数只温软的手弹拨我的脸颊与身体,让我如梦如幻地度过了在西柏坡的一夜。天光微曦,我不及洗漱便走出宾馆,沿岗南湖岸边踽踽而行。我回想着昨晚这里高悬的盏盏灯火,它们从不同的角度照着我,我也仰头看着它们。注目凝神地看这些灯盏一会儿,感觉越是看它们,它们就越亮,直至看到它们释放出光晕,使我头胀目眩。我晃晃脑袋自语:你们可能会让我身形变小但不会让我的脚步失去坚定。
       诗人大多是不安分的,这个不安分其实就是努力地去求新猎奇。我也不例外。西柏坡是所有中国入耳熟能详的地方。新中国的第一部土地法《中国土地法大纲》在这里颁布;毛泽东在这里指挥了解放战争的三大战役;党的七届二中全会在这里召开;党中央和新中国政府从这里走进北京等等。这些似乎并不是我要对新奇的探求,而是对已知的重温。
       在上学时,中国革命史是必修课,而西柏坡是重要的一章,哪个学生都不敢绕过去。昨天,我们看了展览的图片和实物,那个会跳芭蕾舞的讲解员甜美的讲解还在耳边芭蕾舞一样跳着。
       西柏坡的故事都是我早已耳闻目睹的,都不需要我使用丝毫的判断力。这对我是个挑战。我是第一次来西柏坡,我是来寻找宝藏寻求新奇的,我怀揣饱满的激情与热烈像与多年未见的情人来会面一样地来到这里,可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可能都被别人的抒情文字打湿过,我的自信与才情像处在人群中的小偷一样羞怯与不安。
       我依然不想改变选择,依然要把自己准备好的一腔热情坦然地呈露在这块土地上。我知道:一次探访和阅读是无法全面地听到历史的原初声音、看到历史的原初状况。对历史,我们也只能是有距离的靠近。
       面对西柏坡我是个过客,面对历史我是个永远的学生。
       岗南湖的水面是静止的,镜子一样映照着灰蓝白相间的天空。昨夜的雨和万千气象已被清晨的静穆所淹没。静穆像巨大的猛兽吞噬了噪音与躁动。我看过这里的地形沙盘,背靠太行山面对华北平原,战略上是进可攻退可守,旅游上也是好山好水好风光。想想六十年前,毛泽东在这里藏经卧纬,面对一盘春秋大棋,起落的手指不仅紫强光鲜还决定着乾坤的正背。他有书生意气,心里想着“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他有领袖志向,咬紧牙关“欲与天公试比高”。在西柏坡的毛泽东是没有什么闲情雅趣去品山赏水的,甚至,那时他身上的诗人指数也大大地降低。然而,毛泽东确实是个诗人,是个大诗人。我曾想,如果他不是个诗人仅是个政治家军事家,决不会有四渡赤水那样的充满浪漫色彩的大手笔。由此,我认为一个具有诗人素养的政治家做起事来更具优势,更易成功。披阅历
       史,我认为这个观点是成立的。一个优秀的诗人一定是个思维敏捷且有深度并浪漫的。
       我顺着湖堤走出西柏坡纪念园区,看到一些错落的民房。我突然想:六十年前的村民面对住在这里的一支部队是怎样想的?今天他们又是怎样想的呢?
       吃过早饭,我们去参观碑刻。我把我的问号扔到负责接待我们的史进平女士那里,她这样为我把问号拉直。“当年,解放军来西柏坡名义上是个军事学校,开始也没敢想这些大人物就在这些军人里,其实也没人认识他们。这里的百姓也只有几个人看到过毛泽东、朱德的画像,后来才有少部分人知道。解放军从这里去北京时,来了一百多辆车,排了二里多地,大家都出来看热闹,他们的车出发了,才有人大声说:毛主席、朱总司令一直在这里。人们才有些欢动。”我相信这是真实的。因为这就是纯朴的百姓;这就是可爱的百姓。在任何年代,老百姓首先关心的是他们的生存,“民以食为天”,这个“食”是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就业状况、劳动强度、赋税几何等等。那时西柏坡的百姓只知道毛主席、朱总司令的党中央给他们分了土地,让他们有地耕有饭吃,至于毛主席朱总司令住哪儿,他们可能觉得毛主席朱总司令应该住在天上。说到现在的村民,史进平有些兴奋,她说:“现在这里的百姓可高兴了,他们感谢党中央把解放全国前的最后一个指挥部放在西柏坡,使他们这里成了红色旅游的圣地,他们的子女有了很多就业的机会,他们围绕着红色旅游发展产业,开宾馆、饭店,搞运输,卖土特产、纪念品等等,他们靠着西柏坡纪念馆富裕了。”这仍然是真实的。这才是百姓真实的纯朴,真实的可爱。
       当普通的老百姓只说真话时,天下便是国泰民安、其乐融融之象了。
       看完碑刻,天空又飘下了细雨,软软地、无声地浸润着我们。
       与西柏坡送行的人们挥别后,车子向石家庄方向驶去。从陆路进出西柏坡一定要沿着岗南湖的湖堤走半圈。我临窗望着岗南湖,那些细细的雨丝在湖面上乱跳。我仔细地观察,发现只是雨丝在跳,而湖水静若处子。
       湖水的浩瀚与深邃,是隐藏秘密的最佳场所。当年的党中央在这里秘密地工作了一年多,致使起义后的傅作义将军到这里参观时才大为愕然。
       雨绵绵地下着,湖水静静地卧着。这时一条船将湖水划开,像春天的犁剖开耕地。石家庄市委宣传部的同志说:这是当地村民经营的接送游客的船。
       乡村都市  周喜俊
       人民文学杂志社组织的作家采风团到石家庄,本来安排了参观鹿泉曲寨,谁知天公不作美,那日一早下起蒙蒙细雨,平时很通畅的西二环出现严重堵车。采风团乘坐的车辆只能绕路而行,这就错过了到曲寨最近的一条路线。为按预定时间参观古中山国遗址,并在中午之前赶到革命圣地西柏坡,我们只好放弃了曲寨这个新农村建设的参观点。
       今年是石家庄解放六十周年。六十年来,这座火车拉来的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最初一个二百户人家的小村庄,发展成为环渤海经济区重要的中心城市,堪称华北平原一颗璀璨的明珠。而农村的巨变,曲寨应该是具有代表性的亮点。采风团未能到曲寨,我总觉得是个遗憾,所以就产生了写这篇文章的冲动。
       我到曲寨是二○○六年春天,保定市河北梆子剧团在曲寨演出,那天晚上演我写的戏,团长打电话邀我过去看看。我正犹豫,电话那头传来极具诱惑力的话语:“您可一定要来呀,到这个村转转,说不定又能写出一部好戏!”正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吃过午饭我就匆匆忙忙往曲寨赶。
       车出石家庄市区,往西北方向行驶十七公里,过大河镇不远就是曲寨。举目西望,蓝天白云、巍巍太行,虎丘脑山脚下,依山而建的曲寨水泥厂气势宏伟。一座雕龙画凤的牌坊是曲寨村南大门,高高的门楼上书有四个镏金大字:乡村都市。进大门不远,有一座漂亮的七层建筑,看门牌才知道是曲寨村委会办公大楼。顺着宽阔洁净的水泥路往村里走,不远就到了剧团的演出地。
       这是一个古香古色的戏楼,宽阔的舞台非常气派,台下是不能容纳上万人的露天广场,展示着曲寨人对中国戏曲艺术的青睐。演员们正在后台练功,村里一些老人和带小孩的妇女围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团长见我到来很兴奋,用炫耀的口吻向周围人介绍:“你们都看过《当家的女人》吧?那电视剧就是周老师写的,今晚上我们演出的戏也是她的剧本。”
       村民们惊喜的目光顿时转向我。一老汉抢先问:“前几天在鹿泉演的《七品村官》也是你写的吧?”我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爱看丝弦戏?”
       “爱看!丝弦是咱石家庄的特产。耕田耪地哼丝弦,我们从小就是听着丝弦长大的。石家庄解放十周年的时候,咱丝弦剧团进北京演出,还受到过周总理的接见哪!”老人侃侃而谈,话语中带着自豪。
       一中年妇女快言快语:“《当家的女人》真好看,我们全家看了三四遍。”她说着往我身边凑了凑,“哎,你再写个《当家的男人》吧,老百姓保准更爱看。”老汉嘿嘿笑着摇了头:“男人可当不了家,你看咱们村,谁家不是女人当家啊?”
       周围的人哄然大笑。女人连珠炮一样开了口:“你们笑啥呀?女人当的是小家,男人当的是大家,《七品村官》说的就是男人为村里当家的事。人家的事能编成戏在中央电视台播放,咱村的事就不能编成电视剧?”众人恍然大悟,于是七嘴八舌给我讲起村党委书记胡计辰和曲寨村的发展史。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曲寨还是一个人均收入不足百元的穷山村。因为村处下湿地,粮食产量很低。周边村有句顺口溜:“村破人穷地出水,有女不嫁曲寨男。”当时村里一千四百多口人,光棍儿就有六十多个。
       一九八六年,三十三岁的胡计辰当选为曲寨村党支部书记,面对乡亲们信任的目光,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如何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是摆在他面前的最大难题。为尽快找到突破口,他带领村干部到华西、南街等先进村参观学习,经过调查研究,结合曲寨实际,他们确定了“以农养家,以工发家”的发展思路,并把“发展集体经济,实现共同富裕”作为奋斗目标。
       靠山吃山,利用山场资源优势,发展建材业。胡计辰的想法得到了众人的赞同,于是,他们一镐一镐刨,一车一车拉,靠艰苦创业的精神,成功地建起了村里第一个采石厂。从此,村集体企业滚雪球般发展起来。十年时间曲寨村拥有以水泥厂为龙头的大小企业十余家,年经济收入猛增到几千万元。胡计辰没有满足,他知道,村办企业要想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必须扩大生产规模,提高产品质量。于是他们冲破道道难关,建起日产两千五百吨熟料的旋窑水泥厂,每年为村里增加产值五点三个亿,实现了全村工业利润的翻一番。
       曲寨的企业规模越来越大,经济实力越来越雄厚。不仅安排了村里所有的劳动力,还为四千多名外来工提供了就业岗位。此时胡计辰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企业的规模和技术人才的储备必须成正
       比,否则就会面临新的危机。于是村里投资七十万元建起职工培训中心,聘请各类专业人员对现有职工进行岗位培训,确保企业高效运转。另外对本村没有考上理想大学的高中毕业生,由村集体负担全部学费,针对本村所需要的技术岗位,分别委送到南开大学、天津商学院、石家庄经济学院等高等学府进行深造,学成归来在本村企业就职,逐步培养成村企业的骨干力量,为企业快速发展增添了后劲。
       为从整体上提高村民素质,村里还投资三千万元建起了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四级教育为一体的高标准教学区。配备了先进的教学设备,聘请了大批优秀教师,使孩子们从小就能受到良好的教育。
       听着村民的介绍,我对曲寨村和胡计辰这个当家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离晚上演出时间还早,我想到农户家里看看。团长一指刚才说话的女人:“那就让张大姐陪你去吧,她能给你提供好多素材呢!”
       这个张大姐也许真希望我能为曲寨写点什么,所以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她领我在村里转了一大圈。东花园,西花园,垂钓场,休闲林,超市,商贸楼,洗浴中心,村医院,老年公寓,文化活动中心。她边走边绘声绘色为我讲解,就连“拓荒牛”、“千里马”这些街心公园的雕塑她都能说出其中的含义。
       我不知道村里人为什么会这么富裕,张大姐微笑着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老百姓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当家人很关键。曲寨村如今能过上和城里人一样的生活,是因为有胡计辰这样的好当家人!我们村从一开始走的就是共同富裕的道路,所以没有把一个人落下。二○○四年村办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革,在这一年三月底以前出生的村民都成了企业的股东。每人都有一个股金本。村里最小的一个股东出生刚二十五天,他的股金本上就有了七万七千元的人口股。此外,根据劳动力对村里的贡献以及现金股等因素,每位村民都拥有了数额不等的股份,最高的达到二百多万元。村里六十五岁以上的村民,每年的股份分红,都会以现金的方式发到个人手里。其余村民的分红则直接记到股金本上,等退休后再行领取。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住进老年公寓,不仅食宿免费,每月还发一定数额的零花钱。在曲寨、少有所教、壮有所为、老有所养,人人安居乐业已经成为现实。
       走出别墅小区,迎着即将落山的太阳,登上村委会七层办公大楼的天台,俯视曲寨这个有着两千三百口人的村庄,数百幢红顶别墅在火红的晚霞映照下,方阵一样排列整齐。远处,层层绿色包裹着村庄,呈现出迷人的色彩。乡村都市,这名字多么富有诗意,只是这里少了许多都市的喧嚣,多了几分乡村的静谧。
       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把石家庄比做一架在空中翱翔的飞机,那么市区是机体,周围的县(市)区就是两翼。假如所辖的十七个县都像曲寨一样发展迅猛,石家庄这架飞机就会飞得更高更远。
       我家住在太平河畔  康志刚
       石家庄市的北高营村北,曾经是滹沱河古驿道的渡口。过滹沱河,就是自晋代至清末一直是郡、州、府治所的正定古城。那时,作为省城的石家庄自然还不存在,只是两个小村庄而已(休门村和石家庄村)。因滹沱河古渡是通往京城的要道,因此,历史上这里曾留下过许多名人贤士的足迹。唐代诗人卢照邻就用这样的诗句来描绘夕照下的滹沱河古渡:“津谷朝行远。水川夕阳曛;霞明深浅浪,风卷去来云。”公元一二七八年,文天祥被俘解送北京途中路过这里,也写下了悲壮雄浑的诗句:“过了长江过大河,横流数仞绝滹沱。萧王旧事今何在,回首中天感慨多。”
       然而,由于近些年人类对大自然的索取和掠夺的加剧,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滹沱河便常年处于干涸状态。昔日美丽的滹沱河古渡,摇身一变成为了茫茫荒漠。每到春秋季节,这里沙尘恣虐,遮天蔽日。听着呼啸的风声和沙子拍打窗玻璃“刷刷”的响声,让人禁不住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曾经流水潺潺、让众多文人墨客咏叹的滹沱河,而今已成为石家庄市的一大污染源。和滹沱河相伴的那条太平河(俗称汊河),也变成了一条臭水沟,里面注满了从市区排放的各种污水。不但如此,沿河还堆积着大量的工业和生活垃圾。这一带是石家庄市的一级水源保护区,因此,石家庄市几百万人的饮水也面临着极大的威胁。
       可喜的是,这种情况在二○○二年后得到明显改善。石家庄市政府在相继建设了民心河、植物园、城市防护林带等骨干工程之后,又开始进行太平河生态综合治理工程。该工程东起滹沱河古渡口,西至北新城,全长三十八点八公里。新增水面二百六十四万平方米,建成绿地四百九十万平方米,形成全长十四点二五公里的绿色长廊。其实,说它是一条彩色画廊更为确切,因为在太平河沿岸,还坐落着五大景观——它们从西到东依次排列,分别是碧波荡舟区、健身娱乐区、海岳开襟区、栖云台和太平河湿地。这五大景观根据其不同特点,分别种植了悬玲木、香花槐、银杏、白玉兰等,每个景点都鸟语花香,景色宜人。
       而栖云台和湿地又是太平河景区最大的亮点。栖云台位于太平河与滹沱河交汇处的南岸,紧挨那条滹沱河古驿道渡口。这是一座用沙土堆积起来的高达五十米的小山,山顶建有观象台、眺望台和活动场所。山上还植满了桃树、丁香树、法桐、松柏、柳树、金银花等花木;更让人惊喜的是,在山的南面,还种了大片的黄垆树。金秋十月,石家庄人想看红叶,再不必跑到西边的山区了,在自家门口就能满足这一愿望。那绚烂似火的红叶,不仅带给人一种视觉享受,更点燃了石家庄人对美好生活的无限热爱。
       因为太喜爱这里了,二○○五年我和妻子把位于市区的房子卖掉,在栖云台南边一个新建的小区买了一套住房。今年春天入住后,便日夜和太平河相伴。自此,赏太平河美景成了我生活中的一大乐事。而欣赏太平河风景,最好先登上栖云台。在栖云台的顶端向北俯瞰,整个太平河景区尽收眼底,它像一个精巧的盆景,真是美不胜收!河上的游船像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让平静的河面顿时有了动感。再往北,那葱茏如烟的树影里,隐约可见正定古城和蜿蜒的古城墙,让人顿生思古之幽情。那绸缎一般湛蓝的河面,湿地上明亮的水注,洁白的沙滩,正定古城淡灰色的塔影,人们在沙滩上野炊升起的袅袅炊烟……这是一幅美到极致的画面,怎不令我深深陶醉!
       从栖云台上下来,我来到了太平河的北岸。坐在河边石椅上向南眺望,我又恍若置身于立体的画面之中。这里有大片绿茵茵的草坪,许多叫不上名的野花点缀其间,吐着醉人的幽香;有郁郁葱葱的柳树林和槐树林;还有白色水鸟啁瞅着从河面上飞过——这些可爱的小生灵,一定是嗅到了水的气息吧?如果不是它们尖细的鸣叫,有时候还真把它们当作了放飞的风筝。因为在河边上,就有许多放风筝的人。有老人,也有年轻人,那飘在天上各式各样的风筝也成了_道风景。宽阔而清澈的河水还引来了更为尊贵的客人——有一天,我在河面上瞥见了几十只天鹅。它们在河里尽情地嬉耍,像天上飘下来的一片白云,白得令人眩目。而河的对面,就是栖云台。与其说它是一座山,倒不如说是一幅色彩斑斓的大屏风。几行排列齐整的柏树,像是列队待发的士兵,庄重中透出一种阳刚之美;而几行垂柳又为这屏风增添了几分阴柔和婉约,那是一抹淡淡的绿,让我不禁想到“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这样的诗句。丁香花开得如茶如火,一团团,一片片,如从天而落的云霓,又似熊熊燃烧的火苗,欲将整座山都燃亮一般。望着这绚烂迷人的色彩,我仿佛来到了风光旖旎的江南水乡。登上栖云台,俯瞰太平河;在太平河的北岸,又观望栖云台——真是相看两不厌!二○○五年十月二日,清华——剑桥中英名校赛艇对抗赛,就在这里举行,当时有数十万市民前来观看,成为了当年石家庄“十一”黄金周的一大亮点。而我和妻子,就是站在高高的栖云台上观看了这场比赛。
       太平河湿地位于太平河入河口处的滹沱河河滩,面积达一百九十万平方米。这里沙丘和水洼错落有致,沙丘上种植沙桑等喜水植物,而水洼里生长着鲜嫩翠绿的芦苇、三棱草、乍草等。湿地引来了水鸡、野鸭来此筑巢、栖息。每到节假日,那条漫水桥上就停满了小汽车。人们往往是倾家而出,来亲近这迷人的青山秀水。嗅着湿润的带有水腥味的清新空气,他们在湿地的边上戏水、捉鱼、玩游戏。尤其是那些小孩子,老远就能听到他们欢快的说笑声。他们的童年,因为了太平河和这湿地,而变得多姿多彩。
       望着尽情玩耍的小孩子,我仿佛回到了自己温馨的童年。在湿地上玩耍,只要向西瞥上一眼,那座通体是玻璃帏幕的瞭望塔便跳进你的眼帘。它位于太平河和滹沱的交汇处,和太平河南岸的栖云台遥相呼应,为这美丽的太平河景区增添了一种独有的魅力。
       这座直插云霄、颇具现代化特色的瞭望塔上,题写着三个隽永而又道劲的大字:冀之光。是的,这河、这水,让石家庄——这座以干旱缺水而著称的城市顿时有了灵气,披上了秀丽而璀璨的外装,并散发出一种耀目的灵光!
       [责任编辑 冰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