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印象中的一瞥
作者：文乾义
《人民文学》 2007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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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碑上空有一群鸟经过
界碑上空有一群鸟经过
从河流的一侧，飞往河流的另一侧
从一个国家，飞往另一个国家
它们没有户籍，没有国籍，没有签证，也没
有护照
它们歌唱，它们翅膀的光辉可以照耀任何
地方
它们的巢筑在哪里都行
只要它们愿意
一个地名的诞生
一群人穿着兽皮衣戴着兽皮帽子
从马背上翻下来。这群人精于骑射
脸膛红润。他们拿官府发放的安家的银两
娶个老婆支起窝棚，开始定居下来生儿育女
于是诞生了一个地名：墨尔根
墨尔根是蒙语。在它旁边
有一条同名的河流经过
印象中的一瞥
朝太阳下垂的方向看，七色光带
一条，两条，三条。三个台阶由远及近
搭在太阳下面。教堂尖顶上，划出
暗红色光亮。四周的建筑物形体以及牛栏
涂一层浅墨。暮色中的乡村景象
仿佛散场后的舞台，静默而神秘
没有声音没有回响，只剩些布景
习 惯
习惯于被一些熟悉的街道
所跟随。就像是雨
总跟着风走
但你不是风，至少你的性格不是
它们早就熟悉了你。你的脸
锈了，脚步萎缩了
它们一直跟随你
像你颠簸的影子，但不是另一个你
今天街上人很多
熟悉的人一个也没遇到
遇到的都不熟悉
这样好，或者说
更合适些，有利于消除长期以来
厌倦的滋味
你正准备这样想
风来了，挟着一股凉气
看样子，过一会儿
雨也会跟随而来。这时候你躲开
熟悉的街道
有意识地拐了一个陌生的弯
感觉新鲜。进入小区
上了A栋三楼——
这是你最熟悉的地方
你似乎感到有点意外
依 兰
三姓是它的名字，五国城也是
城墙残缺，像它的一段一段经历——
高大茂密的杨树固守着它
一条河流选择在这里并入另一条河流
在时间内部，美女和血泪无人知晓
有一口井已被填平，但很著名——
两个帝王的伤感埋在下面已近千年
故 事
一个故事结束。它的场景，人物
和情节也随之结束。别的故事将开始
也将结束。留下的记忆只是记忆
即使有一万个梦也会被时间击碎。一个
数着自己的脚印，数着数着就中断了
脚印被忘记——许多事物离开需要和爱
它本身并不存在，比如夜，比如眼神
旧日回想
一队拉啤酒的马车，准时
经过博物馆广场
蹄声走远
留下金属的余音
有轨电车打着拍子
从坡底开上来
蓝光照亮
黄昏一角
在国际饭店柔和的
门灯下
我曾想象过
尼古拉大教堂钟声的笼罩
几只鸟
几只鸟
在街心草地上聚会
它们似乎很熟
没人注意它们
互相点头可能是问候
有两只，不停地跳
另一种街舞
看样子更年轻些
一会儿，它们一块抬头看太阳
一会儿头挨头
轻声交谈——
像几个朋友，语调平缓
谈论当天的新闻
或生活中的一些问题
丁香花开放了
五月初，丁香花开放了。没有看出这些花
和去年有什么不同。
燕子在33层窗口外拍翅逗留，羽毛黑亮
想想儿童时赤脚在乡间田垄上走，土地的
温热
与亲近直接进入内心
窗口里，作为用两条腿走路的动物仿佛我
离开地面已经很久
悲 伤
1990年父亲在夏天离开我
从此我少了一个亲人
1999年母亲在秋天离开我
从此我又少了一个亲人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在下班路上走
听到街角扭秧歌的喇叭声
我心中就充满悲伤
(责任编辑 陈永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