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片风景］鳄梨丛书（外三首）
作者：臧 棣
《人民文学》 2007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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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成熟时，它浑身青绿，饱满得
像一团泥。当然，这可能只是表面现象
它的每一寸国土，都布满小疙瘩——
它们的意义不难把握：要么是
休眠的袖珍火山，要么是
伪装巧妙的透气孔。摸起来，它有点粗糙
看上去，它就像一只手雷
它很快就会全身发紫，典型得
如同码头上的不眠夜
据我的观察，它应该产自热带
它应该是从树上摘下来的：我猜想
那些树不会比芒果树和枇杷树更高大
没错，它被出售时，是和水果放在一起的
它有榴莲的味道，却另类如
肉感的土豆。不知不觉
它加入了我的生活哲学——
它要求一只洗净的碗，它要求
来一勺蜂蜜，它要求再倒进一点鲜奶
它要求把它压扁，弄碎，直到
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黏稠得
像一团面糊糊，引诱你不着边际
棣棠丛书
几只雀鸟帮我提炼日子
它们冒出来，个头比麻雀大两倍
三晃两晃，便像镜子里的
一阵阵紫烟，消失在开花的灌木中
如果我没弄错：花呀草呀
醒目于不道德，甚至更极端——
轻浮于人不可貌相。过去是如此
现在，本质上也没什么大的改观
从北京到东京，按字面含义：
爱花意味着我要给我们的一个信仰
缝上一些新扣子。然后，解释说
这外套很适合穿出去走走
天气蛮不错，讲究一点的话
千万别系扣子，就那么敞开着吧
换句话说，和花花草草保持多大的距离
最能反映一个人是否可信
我为我的怀疑感到真正的歉意
或许，每件细小的事情都能酝酿
一次开始。我用人生做篮子
练习插花，布置犀利的美妙
同时，想挽留几份静物的真谛
但是，正如你看到，每一种沉默
都被误解过。其中，沉默如花
被误解得最严重。尽管如此
诗，依然没有迷惑于为诗一辩
一心丛书
我就是不信亦正亦邪，神秘于
自我可以改造。所以，写东西
从不挑剔环境。也许，我恰好接触的是
东西的另一面。我写的诗，
既朝东也朝西，就好像轻轻一推
无形中会有几扇窗户吱嘎作响
亦真亦假，诗，更像是
心灵的窗户。新诗的意思是
也许已经有新的心灵出现
但是，要朴素于通脱一点
积极异想，将天开信托给实践
我就会遭遇周作人不是爱默生
激荡于生我养我，一点旧
神圣于物，当然可以允许
何况我从来就打算只牺牲自己
从美丽的日本逛到暧昧的日本
路漫漫，走马如锻炼身体
观花太仔细，被疑是在对暗号
而我一贯不紧不慢，急了
也不过是像一头金牛，漂亮于
不卑不亢。他们的大红布
对我完全不起作用。抱歉
尽管微不足道，但我做到了这一点
春秋丛书
有时，我只想得到一些消息——
泉水的消息，枫叶的消息，金鸡的消息
小桥的消息，大熊星座的消息
每一处，有栏杆的地方
便会有人生如麻。所以
请多雕些可爱的小动物在柱子上
请把它们安排得紧凑一点
比如，把兔子和青蛙雕在一起
把野狼和狐狸精雕成难兄难弟
把仙鹤和乌龟雕成邻居
消息胜过故事，很有趣
几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我听消息就如同听到故事里
传来一阵声音：西瓜或哈密瓜
被放上案板，切成十二块
来来来，请多吃点。权当是
诸神渴了。所以说，花事关系到
人如何蒂落。宇宙之花
从来就可大可小，如同你我
被劝说要物我到能屈能伸
而在另一些事情上，我想得到
全部的事实。我确实雇用过
一群黄蜂，它们很勤奋，工作起来
就像是一团上了发条的薄雾
一阵阵嗡鸣，由远而近
像是在替无头骑士做填空练习
诗，差不多也是在类似的情形下
被填入到空白中的。意思是
风干的消息，就随它去吧。终会有
一个秘密胜过我们对语言的绝望
(责任编辑 陈永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