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或开始］停止或开始
作者：王雪莹
《人民文学》 2007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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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秋天
必将凋零 折断锋芒
如初嫁女儿卸去红妆
转入下一季的荒凉
河流依旧向低处
向更饥渴的远方
母系的血脉打开 无声地
覆盖所有的伤口与梦想
云外 天空兀自升高
大地展开最后的美与丰盈
我们的庄稼 正以
谦卑而倔强的姿态
向寂寞附身
向命运的镰刀敬礼
步履沉重的亲人啊
请你回来
和我一起倾听 秋天
另一种生命无处不在的歌声
停止或开始
停止仰望
停止对一个方向的凝视
停止翻动发黄的旧信
停止阅读少年懵懂的诺言
停止一切与明天无关的话题
我已喜欢上了一点点距离
一点点低 一点点远
一点点目光的游移
多少被忽略的好风景啊
在墙外
在花叶的轻颤之间
在雨后微湿的地皮
而明天也许很长 也许很短
也许仍有一些风吹草动
一些所谓爱
一些不涉痛痒的问候和惦念
我的灵魂写在脸上
知道你会来
撤掉栅栏 敞开门
早已准备好
你的桌椅
你的纸笔
你的清茶
你的素淡晚餐
你可小住 也可久居
——只要你愿意
但请安静 不要多言
不要在意我的容貌
我的灵魂写在脸上
这张脸便被打上神祗的印记
无论年轻 衰老 美丑
不容选择 不容挑剔
也不要轻易赞美我的灵魂
——鲜花环抱的荆林
她有那么多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那么多流也流不完的雨水
那么多的浮尘
那么多的黑
请给我时间
允许我慢慢地擦拭 清理
这些大而空洞的词语
梦想 飞翔 高度 真理
这些大而空洞的词语
多少年让我迷恋 深陷
靠她取暖
一遍遍写满白纸
浑不知岁月几多风雨
昨夜黄花萎地
而真正的疾病 总是
从内心开始
一点点突破肉体
像树上树下的浆果或坚果
无论软硬不小心
都会被虫子慢慢掏空
掏空了 是不是可以
变得很轻很轻
可以驾临时光之上
俯瞰众生如蚁
可以让全世界都相信
我说出的每一句话
每一个字
当我回眸 落下
用温柔 平缓的脚步
感恩大地 是不是可以
让爱前进
悲伤停止
越来越喜欢一张白纸
最美的初逢
最深的伤痛
最长久的期待
失而复得 得而复失
——谁在幕后安排
制造这神秘的旋涡
这不断升起又沉下的泡沫
靠手中的一粒沙自赎
我已从沧桑之河
返回童年的岸边
当你来到 亲爱的
就是云游的浪子还乡
离散多年的兄弟重聚
我会为你准备好一切
——盛大的庆典
水 粮食 温暖的床榻
一场又一场大雪
一季又一季狂风
倔强的心已了然寒冷的品质
——宽容地爱吧
我已放弃独享温暖的权利
低处的尘埃喧嚣向上
高处的流水一路向低
而我越来越沉默
越来越简单
越来越喜欢一张白纸
黄金时代的流水
这轻柔的风 灿烂的花
耀眼的光
这六月的繁忙与安详
它逃避着什么 又遮掩了多少
深处的起伏与动荡
谁早已做好准备——微澜不兴
谁仓促启程——失去既定的方向
鸟儿四散 纷披的枝条投下
覆盖土地的阴影
你不呼唤 她就会一直噙住眼泪
不让乌云落下 不让雨滴
打湿你日渐明朗的天空
如果结束能够成就永恒
谁都会原谅疲惫与厌倦
把灯点在高处 侧身
亲爱的 这是你的路
——请自由通行
而她将不再等待 她要返回黑暗
返回二十年前的灼热与寒冷
此后 她将只守着将老的岁月
愚钝的智慧 残缺的美
以及怀中紧紧抱着的
黄金时代的流水
(责任编辑 何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