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记忆]从那儿来到那儿去
作者:■姚育明

《人民文学》 2001年 第07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村庄与坟庄
       儿时我家借居农民家的房子,房子是泥墙,外面围着篱笆,屋顶有烟囱,屋前有一棵大枣树,两棵橘子树,一口井,一条河,河上有石桥 ,真正的小桥流水人家。
       隔壁有个性情孤僻的男孩,眼仁特别大,可眼眶看上去却空洞洞的,他像个小老头儿,喜欢把手插在袖管里晒太阳。那时候的阳光真是好,像空气一样充足,他坐在篱笆墙前,一边享受阳光一边讲他死去的哥哥,他说他常常听见哥哥半夜回家,轻轻咳两声,然后敲响悬在梁上的小鼓。于是我半夜竖起耳朵,终于产生幻听,“呼——”“呼——”好像鬼的心跳。
       房东家的高个儿男孩也不断地吓我,说他躺在病榻上的奶奶会在夜里隐去身形,穿上空气做成的衣服,在半空行走,如果不向她作揖,就会在你额头留下紫色的手印。为了不让空气人摸到我的额角,我常常把头蒙在被里,弄得气也透不过来。
       有一回发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两边挽着的蚊帐竟是两股绞在一起的怪物身体,它们倾身向我张望,大得奇异的脸盘上横着狭长的眼睛,怪物的眼眶像通道,骨碌碌的眼珠从深处滚来,又骨碌碌地滚回去。我和怪物对视着,怪物并不来碰我。直到现在,我依然不能吃准那是幻觉还是噩梦。
       妈妈说我小时候又瘦又呆,大概就是疑神疑鬼的结果,我只记得一到晚上就举着煤油灯在家里乱照,床底下、门背后、灶头间,一一照过,确信没有什么异物才放下心来。我弟弟那时候还小,他似乎不懂得恐惧,爱做的事是拿张废纸严严地罩住灯口,火焰被闷得忽闪忽闪地缩下去,最后变成暗红色,眼看就要熄灭,滚烫的灯罩将纸烘烤出焦黄的圆圈,有的地方翻翘起来,空气透进去,火焰重新活过来,灯罩口上的纸被分离出来,成为黑色的圆圈,在热气的吹动下发出细微的收缩声,刹那间它们媵空而起,碎成小小的蝴蝶状,这些黑蝴蝶在我们头顶无声地飞舞,屋子里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村庄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住在一起。村庄东边是一座庙,它仿佛是村庄的延伸,没有不往那里跑的。庙里供着三尊高大的泥像和一些小塑像。管庙的是个细皮嫩肉的胖女人,大人管她叫妈妈,小孩则叫他奶奶,听说她的丈夫曾是一贯道,解放初被政府镇压了,而她却受着附近求神拜佛者的尊敬,在脸露菜色的劳动妇女中,她确实显得富态。她在我眼里如同半神,有着超人的胆量,那时我认为这些穿着锦缎衣服的泥人会在晚上走动起来。村里有个小姑娘告诉我,这个奶奶将在八月十五的大月亮下,给她和过房阿姐主持结拜仪式。由于没亲眼看到,便想象她们如何跪在地上相互磕头,如何对月亮拱手,如何吃香糕和其他糖果,却想象不出这位白脸奶奶会说些什么不同于往常的话,做些什么不同于往常的动作,因为想不出便对她更加的敬畏。
       庙宇很高大,否则泥人的脑袋会窜出屋顶。第一个造出庙的人和第一个造出铁路的人一样,都是了不起的人物,铁轨连结了远方和未来,泥像连结了人与非人,火车与泥像都使我们的想象和期待有了依靠。那段时间我常混在人群中,嘀嘀咕咕地向泥像们磕头,求些小孩子的愿望。因为没有钱买香火,便常常借光,趁人家的香烛没有燃尽,抓紧时间磕上几个头。有时庙里就我一人,我会突然心虚起来,怕因为自己犯的过错而遭到泥人的突然拍打,这时白脸奶奶迈着小脚悄无声息走来,收拾香烛,倒换茶水,掸去泥像上的尘灰,那熟练的样子并不恭敬,反好像在照顾孩子,于是周围生起一点活气。
       庙里有两三个香客的时候最好,不闹不冷清,蒲团不挤,香烛不乱,泥像也显得温和。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和平的地方了,没有哪个大人会在庙里打骂孩子,一个再难看的村妇走进庙里眉眼都会好看起来,爱吵嘴的婆婆们这时候也会低下理直气壮的头来,显出可爱的幼稚样来。我喜欢看这些变化的脸,尤其是下雨天撑着伞来进香的女人,她们收拢雨伞跺着套鞋的动作好像跳舞,我会无端地对她们产生亲近的感觉。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庙里的泥像重新化为泥土,那些绸缎衣服不知了去处。庙一度成了翻砂厂,屋里屋外到处蔓延着脏乎乎的铁砂,连庙门前的小河也被染红了。一些身穿蓝衣的女工满身铁砂地抖动着筛子,她们戴着肮脏的口罩,眉毛上挂着厚厚的砂粉,过去的那种恭恭敬敬和轻松的解脱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疲惫的身姿和粗俗的玩笑,这种对比竟使我觉察出自己的软弱和微微的失落。
       后来庙宇拆毁了,门前的几棵大树也砍伐了,好在庙西北的树林还保留了一些,依稀可见过去的风貌。我想念那些慈爱的老树和温和的佛像,想念那被香烛熏黄的日子,在我还是一个少女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肉体之外的另一种需求。
       现在没有多少年轻人知道这个地方曾经有着很旺的香火,卖菜的外乡人在泥菩萨曾坐过或站过的地方或坐或站,他们哇啦哇啦,霸气日益增长。这块地方的诗意荡然无存。
       我还无法忘记村庄北面的一片坟庄,所谓的庄只是一幛青砖大瓦房和一片坟场。坟场中耸立的那幛房子很引人注目,因为它非常的大,又比一般的农居高,几乎赶上东面的庙了。它的南屋很奇怪,藏着好几尊红木雕像,真人般大小,其中一个还留着山羊胡,雕像们穿着旧式的长袍,神情都显得淡然。过道的北墙上还有着淡彩的壁画,因为堆着高低不齐的棉花秸。加上过道黑乎乎的,因此也看不清画的什么人物。过道里有一石臼,我常常将挂在墙上的油灯点亮,在昏黄的灯光下跳到踩板上,手扶墙上的把手,身子一耸一下地踩着,板条头上绑着的石球砸向石坑,石坑发出呼呼的响声,我的影子一会儿跳到墙上,一会儿又钻进柴堆里,它忽而飘抖着变大,忽而又紧缩成一团,怎么找也找不到与自己相同的地方,好像另一个我出来吓唬自己。我用力踩着,不停地看自己可怕的影子,呼呼的响声驱逐着自己的胆怯,在这种有意的逼迫中我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这是守坟人的宅居。听说守坟的老头儿死了,留下半瞎的老伴儿单独住在这里,我常常遵母亲之嘱去给她送豆制品或者衣物,母亲说她是个可怜的孤老太,需要照顾。这个孤老太见了我总要摘采院子里的葡萄,她的葡萄大得令人可疑,我吃的时候有些不太定心,总觉得它们沾染了死人气味。有一次我去坟庄玩,竟看到门坎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子,和孤老太正相反,她有着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我吓得乱逃,以为那是鬼的幻化,后来才知道她是一个来路不明的痴老太婆,被半瞎的孤老太收留下来。
       小学快毕业时我家搬离了那里,隔年我去坟庄玩,发现两个老太都不见了,青砖大瓦房成了公社的蘑菇场,头上扎着毛巾的女社员们爬在一层层的竹架子上,探身摘采着蘑菇。我向她们打听孤老太和痴老婆子,她们说孤老太失踪了,痴老婆子成了五保户。
       我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孤老太要代替痴老婆子出去游荡?我扫兴地在蘑菇场兜了一圈,女社员的脸一个比一个年轻,但比不过孤老太和痴老婆子的脸相生动。蘑茹场的味道不太好闻,有些像药,并且呛人,我又一次怀疑那是死人气的熏染,因此对白白胖胖的蘑菇总爱不起来。
       后来那里变成一个垃圾场,一个男子告诉我,他是那个孤老太的孙子,他正在做全上海最大的垃圾生意。放眼望去,他的垃圾果然应有尽有,大到报废的卡车,小到满地打滚的绕线圈,垃圾山那么高大,把原先的垃场都埋没了。原先那座空荡荡的青砖大瓦房放满了现代化家具,电冰箱、彩电一应俱有。他说正和政府打官司,争取讨回那些被没收的红木雕像,那时李宗民家先人的塑像,值大钱哪。我问他李宗民是谁,他说就是那个李总统李宗仁的弟弟啊,爸爸、奶奶就是为李宗民家看守坟场的。我感到迷惑不解,弟弟的祖宗难道就不是哥哥的祖宗?这个桂系领袖怎么想到将自己的祖宗迁到陌生的东南水乡?为此我还特地借了有关李宗仁的书来看,我没找到能够证实看坟人后代所说的证据。
       我一直对那两个老婆子的事感兴趣,觉得其间隐有动情的故事,它们远比传说中的李家祖坟有意思。数年后我再次造访那里,希望能得到关于她们的只言片语,却发现那里已变成热闹的居住小区,看见的是似曾相识的陌生人和确确切切的陌生人。秋风凉爽,但已有些微的寒意我站在坚硬的马路上,想着脚底下的世界,下面原是流经庙宇、村庄和坟庄的清澈小河,河里游着许多活泼的鱼,青色的、白色的,像画家画出的一般,而现在,路上走着许多人,穿着各色的衣服,他们从各处汇来,像鱼一样游进了这块土地。
       上海中学
       小时候,有一次去上海中学草莓地行窃,见草莓还没有完全成熟,大多一半红一半青,提上去硬邦邦的,我们东捏西翻,还不住地观察四周动静,袋兜还没装满,两个中学生看见了,大喊着朝我们追来。我们拼命朝上海小学逃去,心跳得差点掉在地上。
       上海中学和小海小学只隔一条小沟,一跳就过去了,而小沟旁的篱笆早就破了个洞,正好成全了我们这些馋鬼。但是这种偷盗并不快活,总是伴着提心吊胆。
       后来看到别班的同学也在偷摘上海中学的草霉,我和好友学了中学生的模样,大喝一声朝他们追去,他们落荒而逃,其中一个还掉了书包,我们哈哈大笑,尝到了好人追坏人的爽快和骄傲,从此改邪归正不再将眼睛瞄向那些果木。
       之后不久我的两篇作文被老师作为范本贴在墙上,一篇写如何胆战心惊地偷草莓,一篇写如何理直气壮地追偷草莓者。老师用红笔圈出了好几个段落,这种表扬使我受宠若惊,从此热爱上了作文。
       上海中学的学生一直是我心中的楷模,他们在我眼里是优秀的学生代表,所以我们放学后经常去上海中学的先棉堂、龙门楼游玩,从窗口看他们上课的情况,在大操场看他们奔跑。至于去上海中学大礼堂看电影更是常事,和他们坐在一起看电影总能听到许多高超的评论。
       有一次放一部关于王孝和的电影,电影结束后有人喊起来,“同学们,这就是烈士的女儿王晓明”,那位被推拥出来的女学生长着一张红润的鹅蛋脸,垂着两条过肩的发辫,她害羞地笑着,被人拥到这儿又拥到那儿。我当时坐在二楼的座位上,见状十分激动,赶紧跑到楼下,结果挤来挤去反没楼上看得清楚。
       有一天晚上,上海中学的一些学生在龙门楼前面的草地上举办篝火晚会,我和几个伙伴在一边看女生们跳舞,一位腿有残疾的女生跳着灵活的舞步,热情地拉我进去,她姓董,忘了她是王晓明的同桌还是好友,反正她把我和另一个伙伴介绍给了王晓明,那个夏天的傍晚,我们几乎天天聚在一起。大礼堂东边的草地上常有乘凉的女生,我们也在那里铺了两张草席,四人躺在一起看着满天的星星唱歌,她和董同学一句一句地教会了我们《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王晓明性情十分温和,看上法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甚至不如董同学来得有个性,但学生们都对她显出几分敬重。后来“文化大革命”开始,就听见有人骂她,说她是保皇派,再后来又说她是叛徒的女儿,她神情落寞,不太和人说话,总是低着头走路,有时遇到她叫她一声,她也只是抬头一笑重新低下头去,她的笑看上去有些软弱。听说她一直不习惯动荡的时代气氛,最后缩进了恋爱的角落,人们似乎更蔑视她,再后来就干脆看不到她了。我对她怀有大姐姐般的感情,现在想起她那温和的充满善意的笑容,竟是带了几分苦难和成熟的,她出生的那年正是父亲蒙难的那年,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有了缺憾,可年轻的中学生怎会到这种人生况味?
       说起“文化大革命”,还要提另一个女生,她是当时上海市教育局局长的女儿,我最早认识她也是在读小学的时候,那天上学发现路沟旁有一群人围观什么,上去一看,只见一个短发女生站在路沟里,手里捧着一个死婴,她的表情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惨痛和茫然,只见沟旁有一个土堆,土堆被扒开了,估计是狗在半夜里扒出了弃婴。这时有人在远处叫喊:“孙小兰,要迟到了,你还不把小孩扔了?她手足无措地说:没有人管怎么办?就让她淋在雨里吗?
       这样大胆同时又具有同情心的女生我没有见过,我一下就记牢了这个名字。有一次我走过上中礼堂东侧,听见有断断续续、犹犹豫豫的鼓声,一看原来是她躲在矮松柏后,见我走来连忙停下手来,不好意思地说:我怎么总打不好?你会吗?教教我。我觉得奇怪,没想到她还有难为情的表情。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学生们不断地分化组合,有一回上中初中部的先棉堂正在武斗,楼上往楼下扔椅子,楼下往楼上扔石头。孙小兰手拿半块砖从远处走来,有人指着楼上垂下的布幅给她看,宽大的在布幅上涂着粗大的黑字“打倒走资派臭婆娘孙兰”,孙小兰看着被打叉的母亲名毫无表情,她随冲锋的人往前走,快到先棉堂时她举起了砖头,但没朝上扔,而是朝墙上一扔了事,然后松松垮垮地走了,一点也不顾双方的人一起骂她。后来孙小兰成了上海文学杂志社的编辑,等我也进了这个单位时,孙小兰已经出国陪读,我们擦肩而过,少女时代的记忆仅成了个人化的精神收藏。
       现在上海中学生的女生宿舍已完全不同于当年,当年没有任何装饰,偶尔贴着当代英雄的图片。因此当我头一次看到那些熟悉的窗口吊满了风铃和各种小玩意时,竟有一种沧海桑田之感。
       我还记得上海中学一位姓布的语文老师,常常一清早从后门闪出,他站在费家塘小河边的芦苇丛旁,拎拎衣领,清清嗓子,然后挺起胸脯,“啊——啊——”的吊起嗓子,随后他就唱《克拉玛依》和《我的太阳》,他的声音很沉重,很雄伟,很有光泽,像太阳下的芦苇,确实有几分迷人的味道,我听他天天早唱,就像听一只闹钟报时一样。村人们都说这个老师长着一只喇叭嘴,一定考得中歌舞团。布老师看到村人也总是和蔼地微笑,他似乎看出了村人对他的崇敬。“文化大革命”刚开始那年,我看到他四脚八叉地被四个人往教室里拖,他的身子时而掉在地上,时而又被抬离地面,他狂乱地挣扎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怖,最令人不信的是他竟发出猪被宰杀时才会有的叫声,“啊——啊——”还是早上练唱的嗓音,仍那么雄伟,那么有光泽,但是已经变调,我的牙齿直打架,不敢想象仪表堂堂的他将被人怎样毒打。
       那个总是背着手昂着头的老校长更是令人难忘,这个小老头儿有着极威严的气质,头发花白了,眼睛仍像年轻人那样锐利。我看见他总感到敬畏,有时会莫名其妙地躲避,直到有一天他温和地问我:“你是谁家的女儿,这么喜欢看书?”我这才感到他长辈般的慈祥。“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成了当然的批斗对象,他的眼神依然锐利,这对眼神可害苦了他,为此他没少挨打。有一回他和几个当权派被押进大礼堂,造反派令他们跪下,别人跪下了,只有他倔头倔脑地不肯弯膝,结果身子被强按了下去,下巴却顶在高出一截的舞台边沿上,这种跪姿看得我很累,恨不能上去将他调整舒服。我发现他的子女趴在二楼观众席上往下看,我奇怪他们怎么看得下去,尤其是在上中读初一的第七个女儿,平静到近乎淡漠,叶校长的背每被人踩一下我的心都忍不住哆嗦一下,可她似乎并不哀伤,更不愤怒,反和弟弟交谈了几句什么。也许她和我在白坟庄看自己可怕的黑影一样,是一种自我强迫,强迫自己变得勇敢?
       工作后我和她成为朋友,有一度我们上班乘坐同一辆公共汽车,我们常常热烈地讨论《红楼梦》中的人物,她的敏感和激情打动了我,这样的人怎会对父亲的遭遇无动于哀?人有时不得不随顺着境遇,将自己真实的感情掩蔽起来,就像冬眠一场的花木,为了保护根和萌芽,有时不得不萎缩绿叶甚至丢弃绿叶,她在那小小的年龄也学会了丢弃眼泪,我又怎能体会一个少女面对亲情被损时的真实心理。
       上海中学的每个老师都足以引起我的尊敬,他们承受苦难的力量也令我感到不可思议,而那些学业优秀的中学生都像半个大人,我记得我和妹妹掉进河里,还是上海中学的学生将我们拉起,他将我们送回家里,连名也没有留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乎没有碰到过这些老师和同学,倒是最近听到一个消息,那个早已退休的老校长去世了,临终前向上海中学捐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上海中学其实很富有呢,设施之高档连一些重点大学都自叹不如,可是这位个子越缩越小的老头儿又过了几天顺心日子?说起这件事,上海中学退休的教职工没有不动情的,他们说这样的好人就不应该退休,就是什么也不能做了也应该让他在这个位置上。
       也许话里有许多未尽之意。我只是想,好人总归是好人,他们对人负了责,对自己也负了责,这就够了。
       〔责任编辑 杨 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