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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学研究]文学语篇中的预设与接受
作者:屠 克

《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7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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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预设是以隐含的方式内嵌于句子或语段之中的无须断言的信息或命题。作为一种语用现象,预设编码和解码在文学语篇的建构和接受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是双向互动的关系,两个过程均不容忽视。在重视预设在文学语篇建构中的作用的同时,应强调接受过程中的读者反拔以及对语篇的创造性解读,从而使文学语篇的创作和解读达到最佳状态。
       关键词:文学语篇;预设;接受美学
       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242(2007)06-0148-05
       德国著名哲学家高特雷伯·弗雷格(G.Frege)于1892年在其发表的论文《含义和所指》中系统提出:预设(Presupposition)概念是指发话人说出一句话时预先假设成立的命题,其特点是在句子被否定后仍然保留。自1970年起,预设这一借自分析哲学的概念引起了语言学界的关注,成为语言学界激烈争论的话题。预设一直是语义学和语用学的研究重点,前者从命题的真值条件出发研究预设,属于作者的过程;后者主要研究预设在语言使用中的各种情况,属于读者的过程,只有被读者认知的预设才能发挥其基本功能。目前,对于预设在文学语篇建构中所起编码作用,苗兴伟进行了较为系统的论述。但是,从作者编码预设和读者接受两个过程探讨预设在文学语篇建构中能动和反动作用的研究,国内尚属鲜见。本文在研究预设编码在文学语篇建构中作用的同时,着重就读者在文学语篇接受过程中对于预设的解码予以论述。
       一、预设理论综观
       1 语义预设建立在真值条件语义理论(truth-conditional semantics)基础之上,将预设看作是两个语义命题之间的一种衍推(entailment)关系,定义为P预设Q=P衍推Q;-P衍推Q。亦即,命题P预设命题Q,当且仅当:在任何情况下,如果命题P为真,则命题Q为真;在任何情况下,如果命题P为假,命题Q仍为真。例如:
       
       
       由此可以看出,当命题Q为真时,P可为真也可为假;但这种二值逻辑无法解释Q为假时的情况。若Q为假时,那么(1)a和(2)a的真假值就无法判断或无真假值可言,通常被认为是非真非假或存在一个真值间隙(truth-value gap)。
       2 从逻辑语义学的角度研究预设虽然能够从某种程度上解释命题间的语义关系,但随着预设理论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的语言学家意识到预设是一种语用现象而非单纯的语义现象,即预设具有可取消性(defeasibility)和语境依赖性等特点。例如:
       2 利用预设推动文学语篇情节发展。
       预设是发话者对交际语境中没有疑义或不容置疑的信息的认同和假定,即假定该信息为交际参与者共有并且可以为对方所理解。正是由于预设信息表达的是语篇世界中毋庸置疑的事实或常识,如果预设信息与语篇世界中的一般事理发生矛盾,就会产生预设冲突(presupposition clash),从而推动文学语篇的情节发展。我们以《雷雨》中周朴园与其长子周萍的一段对话为例:
       (9)周朴园:我听人说你现在做了一件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周萍:(惊)什——什么?
       周朴园:(走到周萍的面前)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对不起你的父亲么?并且——
       (停)——对不起你的母亲么?
       周萍:(失措)爸爸。
       周朴园:(仁慈地)你是我的长子,我不愿意当着人谈这件事。(稍停,严厉地)我听说我在外边的时候,你这两年来在家里很不规矩。
       周萍:(更惊恐)爸,没有的事,没有。
       周朴园:一个人敢做,就要敢当。
       周萍:(失色)爸!
       周朴园:公司的人说你总是在跳舞场里鬼混,尤其是这两三个月,喝酒,赌钱,整夜地不回家。
       周萍:哦,(放下心)您说的是——
       周朴园:这些事是真的么?(半晌)说实话!
       周萍:真的,爸爸。(红了脸)
       在例(9)中,周萍开始不明白其父指责他“做了一件很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母亲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周朴园指责周萍“你这两年来在家里很不规矩”,其预设的信息是指周萍“总是在跳舞场里鬼混”,“喝酒,赌钱,整夜地不回家”。而在周萍的心理空间,却把周朴园这种(预设)指责与自己同后母蘩漪的乱伦关系联系起来,误以为周朴园知道了这件家丑,因而惊恐失色,不知所措。周萍作这种联系,是由他自己的背景语境决定的,正是“做贼心虚”使他误解了周朴园的指责。两人的预设发生了冲突,正是由于预没冲突,双方的言语交锋才如此契合,如此精彩,有力地推动了语篇情节的发展。
       三、预设与文学语篇解读的读者接受观
       接受美学(accepted aesthetics)又称接受理论或接受研究,其代表人物是姚斯(H.R.Jauss)、伊瑟尔(w.Iser)等。1967年姚斯在其题为《文学史作为向文学理论的挑战》的就职演说中,全面提出了接受美学的基本思想和理论构架,确立了以读者为中心的接受美学理论。姚斯借用阐释学视野的概念,以期待视野(horizon of expectations)为中介,以视野融合为途径,将文学史转化为一种阅读者的积淀,在文学与社会、美学与历史之间的鸿沟上架起了一座桥梁,接通了文学与现实、过去与未来。伊瑟尔则把文学语篇视为一种召唤结构,包含许多“空白”的框架,需要读者的解码和创造,融入渎者的人生经验和审美经验,思想和情感,倾向和评价。只有这样,文学语篇才能显现其作为艺术实体的思想内涵和审美价值,才能得到真正的完成。
       1 预设与读者的期待视野。
       期待视野和审美距离(aesthetic distance)是接受理论的两个重要概念。任何一个读者,在其阅读任何一部具体的文学语篇前,都已处于一种先在知识的状态。没有这种先在理解(preunderstanding)与先在知识,任何新东西都不可能为经验所接受。这种先在理解就是文学的期待视野。可见,期待视野与预设和认知学中的百科知识(encyclopedicknowledge)如出一辙,因此,在文学接受活动中,只有当读者的期待视野与作者的生活实践视野(文学语篇的背景)达到视野融合,才能正确析出文学语篇中的预设,准确、迅速地理解语篇所传达的信息。事实上,当读者欣赏文学语篇时,潜意识地在期待和阐释中做出判断,生成预设并积极解码语篇中的预设,从而凸显文学语篇的主题意义和艺术内容。审美距离是指期待视野作品问的距离,以及熟悉程度或前审美经验在接受新的作品时视野所需的变化,这一距离越短,越不需要接受意识回溯到已知的经验范围,这部作品就越易于读者的接受。读者在阅读一部文学语篇前,其知识结构中已经储存了理解或欣赏语篇的有关知识,没有这种预设或背景知识不足
       以成为与作者共知的预设信息,审美距离相去甚远,读者就无法或很难对文学语篇中的预设解码,进入接受过程。换言之,文学语篇只有适应读者的期待视野,才能在作者和读者间建立起通道,从而进入欣赏过程。因此,作者在运用预设建构文学语篇的过程中,首要问题在于对读者的预设(期待视野)做到恰到好处的预测,这决定着创作的成败。例如:TheProfessor And the Yo-yo中有这样一句话:
       (10)Although he corresponded with many 0fthe world’s most I’mportant people。his statm’narycarried only a water mark—W—for Woolworth’s,
       Woolworth’s是美国的一家连锁店,建于1879年。它所经营的商品非常便宜,大多只卖5美分和10美分。作者在构建语篇时将这一背景经验认定为读者期待视野中的先在知识,作为共知的预设信息来处理。但读者,特别是作为英语学习者的读者,如果不具备Woolworth’s的背景知识,审美距离便陡然加大,对语篇中作者的预设无法完全解码,就很难领会到作者所要表达的爱因斯坦的朴素品质。但是,正如前文所指出:预设冲突可推动语篇情节的发展。作者有目的地拉大审美距离,使语篇中的预设与读者的期待视野不断产生矛盾,迫使读者在接受过程中对意义的预测和阐释做出及时调整,进而体验作品的奇妙魅力。以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的小说The Scarlet Letter为例:通过前两章的阅读,读者对Hester的命运发展的可能性做出心理预设,认为她会被处死。正如那些围观的妇人的议论:
       (11)At the very least,they should have putthe brand of a hot iron on Hester Prynne’s forehead…,This woman has brought shame upon usall,and ought to die,
       同是伦理道德主题的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的自杀结局,影响着读者的期待视野,预设了Hester难逃一死的悲惨命运。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读者知晓霍桑笔下的Hester却生活在美好的期待之中。作者的这种写作技巧要求读者在接受语篇信息时,要围绕作品的主题和情节不断调整期待视野,做出预设和正确解码。
       2 预设与读者的接受能动。
       接受美学强调读者的能动作用,认为文学语篇的意义是通过读者的阅读活动发掘出来的,而文学语篇中隐藏着许多的空白,有待于读者去发现和阐释。所谓空白,是文学语篇中作者有意或无意留下的、没有标明的预设编码。这些空白能够发挥读者的想象,激活读者的思维,吸引读者。文学语篇的吸引力称作召唤性。召唤性存在于语篇的各个层面,来自语篇的整体结构系统,被称之为文学语篇的召唤结构(calling structure)。召唤结构自身的空白使读者产生深入探究的期待和阅读动力。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依据自己的先在经验(预设),不断积累和扩大与作者(文学语篇)的共有知识,融合或改变期待视野,形成新的审美视野,实现对文学语篇的创造性接受。仍以小说The Scarlet Letter为例:红字A这一伦理道德问题的预设是语篇召唤结构对读者吸引力生成的契合点,对于红字A的解码是通奸(Aduhery)、能力(Able)、天使(Angel)、赞美(Admirahie)或是美国(America),具有不同审美和生活经验的读者会做出不同的回答,作品为读者提供_r广阔的接受空间。笔者认为,在通读The Scarlet I,etter时,我们会为Hester不离开本可避开的小镇却甘愿忍辱负重,主动为其通奸行为赎罪和忏悔而感动;语篇中许多情节表现出Hester的美德和能力,也许红字A应解码为能力或天使,她理应得到同情。然而,在树林中,Hester与Dimmesdale的对话使我们产生了新的理解。
       (12)“1 freely forgive you now,May God for—give us both!We are not,Hester,the worst si’n—nets in the world,There is one worse than eventhe polluted pri’est!That old man’s revenge hasbeen blacker than my si。n,He has violated,in coldblood,the sancti’ty of a human heart,Thou and l,Hester,never did so!”
       “Never,never! whispered she,What we didhad a consecrati’on 0f its own,We felt it so!Wesaid so to each other!Has thou forgotten it?”
       从中,我们不得不调整最初产生的期待视野,予以红字A新的解码:Hester从未承认自己有罪,她认为他们的通奸是一种神圣的行为,她之所以留在小镇上是等待与Dimmesdale的重聚。红字A在Hester心中是Arthur的象征,标记着耻辱和惩罚的红字A,成为了爱情的符号。
       接受美学指出了文学语篇中召唤结构和读者期待视野间的双向互动关系,同时强调接受过程中的读者反拨以及对语篇的创造性解读。因此,只有在作者和读者的共同努力下,文学语篇的创作和解读才能达到最佳状态。这就要求作者在语篇构建过程中,有针对性地给予预设的设计和表达以恰当的标注,期待目标读者的析出和超越;读者在文学语篇的接受过程中,要通过自我审视,不断提高自身修养,积累审美经验和百科知识,实现对语篇的完全解码和创造性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