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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经纬]无 悔
作者:刘剑峰 傅新友

《人民文学》 1999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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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夏日的傍晚,位于冀州市冀新中路中段的地税局稽查局的办公室依然呈现出繁忙的气氛,忽高忽低的争论声、喧哗声在这静寂的月夜里更显得清晰、动人,让人怦怦心跳。
       地税局稽查局局长陈建河,稍显黑色的脸庞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疲倦,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几个下属的嘴巴,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战役又是块难啃的骨头。可话又说回来,属于国家的税款天王老子也休想偷走!前段时间《河北省平山地方税务局败诉案》、《河北省保定曲阳地方税务局败诉案》的有关文件已经下发到机关,并组织有关人员进行了学习。难啊,习惯性的稽查方式会造成多么大的漏洞,而被推上被告席的直接责任者,就是稽查局长。陈建河额头冒出一丝冷汗,但转倏间他的头脑便清晰起来,他的同事们仍在喋喋不休地估计着面临的形势。
       各抒己见,众说纷纭。
       难啊,面对众多而且自以为强大的对手,又有很难摆脱败诉案件阴影的笼罩,他真正体会到"严格执法"四字浓缩的真正内涵。作为稽查局长,他此时心里更明白,李敬岩局长面临的是什么?不知不觉中,他的思绪便回到事情发生的始末上。
       1998年3月,冀州市公路建设工程如期开工建设。冀州人民欢欣鼓舞。冀州市地方税务局接到了一封举报信。
       举报信称,"施工单位均系外省、市承包企业,他们有偷逃税款的迹象和嫌疑,望贵局迅速查处。"李敬岩局长迅速召集主管局长、税政征管科、稽查局有关人员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着手调查,案卷的卷宗由此便摆在了稽查局长陈建河的办公桌上。冀州市公路建设工程施工企业如此之多,为谨慎起见,他开着那辆2020吉普车,和他的伙伴一起去了施工现场。
       两个星期过去了,一份《冀州市地方税务局稽查局要求立案查处的报告》摆在了李敬岩局长的办公桌上。
       《报告》称,据调查,冀州市公路建设工程的施工企业共有7个,分别是交通部公路一局、河北省交通厅工程六处、衡水市交通局工程一队、二队、衡水市水利局工程处、冀州市交通局工程处、冀州市水利局工程处。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税收征管法》要求,上述企业均应到我税务机关报验登记,并办理有关纳税事宜,而其均未到我局申报纳税,确系有偷逃税款嫌疑,如不及时查处,可能会造成300万元税款的流失,为此,要求立案查处,请局长批示。
       李敬岩的脸阴沉沉的,这份报告沉甸甸的。他知道,这300万元意味着什么。而真正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不法者对于税法的亵渎,更多的则是思考如何面对将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
       第二天上午8点,他召开了紧急党组会,拉开了冀州市公路建设工程立案查处的序幕,参加局务会的人,都能清楚地感到,握在局长手里的那支钢笔是那样沉重,以致他的手有些微微发颤,一场无形的暴风雨就要来临。
       9点,稽查局的税官们对冀州市公路建设工程施工者们下达了《税收违法行为限期改正通知书》,限期三天到地税机关申报。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第三天又过去了。地税机关简陋的办公大楼内没有出现一个冀州市公路建设工程的施工者,税官们有点沉不住气了,没想到偷逃税款者的嚣张气焰竟如此之大。
       为慎重起见,稽查局长陈建河再次召集他的下属们认真讨论面临的形势,决定再次下达《税收违法行为限期改正通知书》,责令其限期三日内申报纳税,否则将严肃查处。
       依旧如石沉大海。
       老练沉稳的陈建河再也坐不住了,他觉得这是一种对税法的亵渎,是对神圣和庄严的一种强烈的蔑视和挑战。李敬岩立即召开了业务科室负责人参加的专门会议,又是一场激烈的争论。李敬岩对开会的同志们表态说:"收税是我们的神圣天职,我们依法办案,严格程序,走得正,行得端,天塌下来我负责。"满场的静寂,尔后爆发了一阵阵掌声。在分析形势的基础上,稽查局决定通过重点突破,撕开口子,震慑冀州市公路建设工程这道防线。
       7月17日,在征得衡水市地方税务局的大力支持下,专题研究并确定了有关执法程序问题,由稽查局对某施工企业下达了《限期纳税通知书》,并要求其在限期内提供纳税担保,并告知3日内,如果既不缴纳税款又不提供纳税担保,将按《税法》采取税收保全措施。
       三天过去了,仍旧是置之不理。
       7月20日,冀州市地方税务局稽查局在冀州镇政府、公安部门的配合下组织十几人,对某施工企业的非生产用车进行了扣押。
       税法是不容亵渎的,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7月23日上午,"久请未到"的某施工企业的两位负责人,神气傲然地走进了地税局的办公大楼。他们拿着一张×××开具的"放行"命令的"通行证"。
       稽查局长陈建河不动声色地从厚厚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税收征收管理法》,不无幽默地告诉来人:"你们看,我们念的是这本经哩!"两个人悻悻地走了。8月4日,冀州市政府召开了有关部门参加的协调会,专门研究冀州市公路建设工程的税款问题。
       终于露出了一丝端倪。有人声称:"我们要求先财政返还,再缴税款,否则,我们就是不缴税款。"更有甚者声称:"不能扣押车辆,有事商量,公路建设对我们也很重要,不要搞僵,这也影响冀州形象嘛。"李敬岩诚恳地说:"我们的一切行动是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税收征收管理法》所要求履行的程序进行的,如果不采取税收保全措施,300万税款流失了,你们说,怎么办?"满场的静寂。市政府主要领导总结说:"地税局的做法没错,现在我们天天都在讲法制,讲的有法必依,违法必究,不是讲给老百姓听的,法律是任何权力也无法改变的。"时间越来越接近8月7日,到期后地税机关将委托拍卖行对扣押车辆予以拍卖,以拍卖所得抵缴税款。至此,不法者仍旧没有改变纳税的态度。
       拍卖活动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1998年8月6日下午3点,某施工企业迫于税法的尊严,到地税局稽查局要求办理纳税申报,办理缓缴税款事宜遭到拒绝。
       李敬岩局长约见了某施工企业负责人,郑重地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做好了拍卖的各项准备工作,将严格按法律程序办事。请转告你们的法人代表。"正义的力量终于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冀州市地方税务局稽查局的税官们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当天下午5点,某施工企业全部缴清其应纳税款。
       采访临近结束时,稽查局一个叫吴伟的小伙子欣喜地告诉我:"冀州市公路建设工程已入库税款300万元。"
       二
       他叫马洪祥,今年54岁,冀州市南午村镇税务所副所长,三个女儿都参加了工作,只有两鬓染白的老伴守在家里。
       家在农村,自有农村的说道。他在外边工作,家里乡邻之间的来来往往帮忙的事也就逐渐的少了。又没有牲口,就自己用人力拉棒秸,也真成了村里的一大景观,而黄土地养育他的性格又总割舍不断与那黄土地的情缘,舍不得扔那两亩土坷垃。村里的百姓很不解,你一个副所长,咋还让老婆遭那份罪,以致有了"人老实了,在哪儿也不沾"(冀州土话"不行")的评语。
       秋夜的风冰冷冰冷的,小风拍打着窗户,马洪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里在琢磨事。
       "你别来回烙饼成不成?"老伴有点不满。马洪祥没言语,自己想心事,快到月底,所里突击清理农村零散税收脱不开身,而又偏赶上这几天要赶紧把粪当麦子的底肥运到地里,可粪坑还没挖出来,不行,今晚得挖出来,要不,误了农时可不成,误了工作更不成。
       这时已是夜里12点钟,老伴香甜的鼾声正浓。他不好意思去打搅很疲劳的老伴,匆匆穿上衣服,轻轻推开房门,走出屋外。
       清冷的月光洒满了大地,他揉揉发涩的眼睛,拿起了铁锨。
       用了将近3个小时的时间,一大坑粪被他挖了起来。而那老伴也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发现丢了丈夫,偷偷为他做好了两大海碗香喷喷的带荷包蛋的热面条。
       第二天一上班,他就又带着他的小组分赴各村清理零散税收了。
       他真的没有遇到过这么倒霉的天气,雨哗哗地下着,推着摩托车孤独无助地停在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避雨的去处,嘴里咽下迸进的雨水,好苦、好涩。
       这是1996年6月30日,也是双过半的最后一天,他必须到辛庄喷涂厂催缴税款。
       他叫王延年,冀州市冀州税务分局专管员,当时他在县城附近的殷庄税务所当专管员。
       他今年28岁,却有着10年的税龄。王延年是1988年3月参加工作的"老税务"了,当时,他高中毕业就分到税务机关当了临时工,谁料想,一干就是10年。"有时候,我心里觉得有点委屈,觉得这工资挣得太难了!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不常想那些不愉快的事。"说归说,可尴尬和无奈却时常找上门来。王延年的父母是市化肥厂的退休工人,工资收入很微薄。1994年刚分家那阵儿,王延年每个月只挣80元的工资,而他的媳妇又没有上班,由于父母的住房很紧张,只得租房另住,每月租房的房费就花去50元,他们又刚刚生下一个儿子,剩下的30元人民币,在王延年的心里沉甸甸的。那是一家三口的吃喝呀!作为父母惟一的孩子,按理到了他这一把年纪,应该是尽孝道的时节,可生活对于藏有一个孝心的地税临时工来说,又是那样的无奈!
       1994年10月,小孩4个月的时候,因肺炎住进了市医院,住院费一下要花400多元。这400多元对于大款、大腕儿来说可谓九牛一毛,而对于月工资仅80元的王延年来说却像一个天文数字。出院的前一天晚上,王延年坐在孩子的病床前,竟没有睡觉,他在思考去向谁借这400元人民币,劳累父母已经够多的了,他不愿开这个口……
       善解人意的妻子望望他说:"要不,我去找同学借借。"王延年苦涩地垂下头。是啊,他王延年怎么能向人拆借呢,自己和同学、朋友没有多少来往,收入微薄,又要应酬,钱从何处来?尽管他下辖26户乡镇企业和130户个体工商业户,尽管他每年都要为国家收回400万元的税款,可心里难以摆脱的自卑感,使朋友与自己都渐渐地疏远了,有个别的很要好的朋友奉劝他别再当这费力不讨好的临时工,要帮他找个美差,都被他婉言谢绝了,当下,又要向人家……自尊心很强的他开不了这个口!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早晨,当晨曦刚刚敲打窗棂的时候,病房的门口出现了父亲苍老的身影。
       父亲苍老的手拍拍他的肩头,掏出500元钱放在他的手上。他觉得那钱是那样沉重,他真想痛哭一场,一个地税临时工的他拿什么去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呢……
       "孩子,别灰心,一切都会过去的。"父亲善解人意地劝他。
       为了维持生计,在父亲朋友的帮助下,王延年的媳妇有了一份工作。而孩子又只得交父母看着,早晨,在晨雾中把孩子送去,晚上,在闪闪烁烁的街灯的辉映下把孩子接回,已是常事,妻子那份工作没有早晚,有时要加班,而王延年却晚上又要去清理夜市。
       "等接孩子回来已是很晚。"王延年苦涩地笑笑。
       "对于父母,我总有一种对不住的感觉。""那是去年临近冬季的时候,父亲把碎煤从煤店自己拉回来,我去接孩子的时候看见了,我就说,爸,星期天我替你脱煤球,你老别忙活了。"可星期天,又赶上统一检查企业所得税。一忙下来,他把什么都忘了。他心里明白,年迈的父亲不买煤球,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的煤不好烧,而是为了省几个钱,他心里酸酸的。
       当冬季第一场雪覆盖着冀州大地,他去父母家接孩子时,看见满屋的煤球堆在小伙房里,心里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每逢下乡的时候,经常遇到一些人问,怎么你不穿税服啊?都听说地税局工资高,你挣多少钱?""听到这些话,心里总觉得自己不是地税圈子里的人,当人们一提地税干部这个字眼,就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己也觉得心里很脆弱。可我每收一分钱,每开一张税票,就有一种神圣的感觉,挺怪,但挺真实,心里就觉得很踏实。或许我希望有一天能够穿上税服的感觉太浓烈了。"那是一个税收工作繁忙而紧张的季节,无情的败血病夺走了齐恒海心爱的女儿。
       医生也流下了怜悯的泪。妻子一时竟呆在那里望着老齐,说不出话来。
       没有了女儿,本来,就像乱箭穿心般的难受。
       当他清楚地知道,再没有每天很晚回去,仅有8岁的女儿为他拿来拖鞋时,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泪水涌出眼眶模糊一片,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在由北京回冀州的途中,失声痛哭,"囡囡,你能原谅爸爸吗?"齐梦茵是齐恒海的小女儿,今年8岁,是老齐家的心头肉。在市第一实验小学上一年级,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齐家的不幸发生得很突然,让人防不胜防。1998年3月,齐梦茵突然感到肚子剧烈疼痛。孩子忍受不住哇哇直哭。齐的家属赶紧给老齐打电话,到市医院检查,检查结果,难以确诊,迅速到北京就医。
       齐恒海的心顿时紧张成乱麻,他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和女儿,更不敢告诉已有病在身的老父亲,只是模糊地说"要到北京治疗"。聪明的妻子知道孩子病得不轻,泪水便溢出来,老齐安慰说:"你体格不好,问题或许不很严重。"在去北京的车上,女儿的脸苍白没有血色,吊针依旧不停地在给她那幼小的身躯里输送着一定剂量的药品,以减轻她的疼痛。女儿迷迷糊糊中轻轻呼唤着爸爸妈妈,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她和爸爸妈妈共同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太少了。
       北京国际儿童医院的答复:"治疗已经来不及了,请你们迅速安排后事。"一个幼小的生命在短短的两天内就去了,走得是那样匆忙,使人来不及惋惜。
       他的妻子,怎么也抵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厄运。女儿那声音那形象总是在眼前,儿子在外地上中专,可她仍习惯早晨六点钟起床,想为女儿做饭、梳头,打扫房间。悲痛一阵阵袭来,她再也挺不住了,因血压高造成了脑血栓,被送到了市医院的内科病房内。
       可此时的老齐,总装着他的800万,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但他必须完成,即使困难再大,也要为他那当局长的伙计担担子。在齐恒海的履历表上,他不愿出现完不成任务的历史记载。
       妻子的病情随着老齐繁忙的脚步声和手机的嘟嘟声,一天天地好转,老齐一边伺候妻子输液、吃药,中午、晚上又去伺候病在床上的父亲,还要安排分局的工作。妻子终于忍不住了,心疼他这样会垮下去,便说:"要不你去上班吧,反正我也没有多大的事!"齐恒海怎么忍心这样做,可税收任务又这么紧,怎么办?
       他还是迫不及待将妻子接回家中,让人找了一个保姆伺候妻子,自己便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他的工作岗位。
       他是个远近闻名的孝子,可仍有事业和家庭难两全的感慨,他在农村的兄弟看不过去,把老父亲接到了农村老家,以减轻他的负担。
       心里清楚的老父亲很久未见自己的孙女和孝顺的儿媳,就常念叨,可家人总是隐瞒着他,害怕他承受不了这感情的撞击。时间久了,他不相信儿子儿媳的话,说他们在糊弄他。
       忍着,人们情愿多让老父亲大发一次脾气。而老人就在这种渴望中与世长辞。
       出殡那天,满街的纸花飘飘落落,齐恒海按照农村的习俗为他的父亲送最后的一程。他那哇哇的哭声令乡邻们忍不住掉下同情的泪水,"爹,原谅不孝的儿子吧。"或许他在悲痛欲绝的哭声里倾撒着他的内疚。
       三
       在中国传统的文化体系中,人格的作用一直受到相当的推崇,因为在很大程度上,人格的评价往往成为激励制约人们进行善恶选择的主要力量。品行正直、人格高洁是规范人们思想行为的模型。
       局长李敬岩爱好广泛,摄影、看足球、读书,都是他的生活必备的调剂,而最上瘾的爱好就是抽些时间在静静的氛围中读一些史书。他乐于把古文与译文两相对照,深深体味其中的内涵,是他最惬意的时候。
       谈起他的为官之道,他不无深沉地说:"任何工作,人的因素是第一位的,为此,我总觉得做一把手的根本在于做人,人格的力量在工作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作为单位的一把手,他总对他的副职以自己的人格作为相互间交流和融通的前提保证。他深知,红花还需绿叶扶,众人拾柴火焰高的哲理。对于副职,在分工明确的基础上,充分调动各自的积极性,使其开拓性地创造性地开展工作。因此,班子团结、战斗力强、能打硬仗,则一再成为衡水市地税局党组对冀州地税局的惟一评价。你看,年近半百依旧在业务上兢兢业业钻研书本摸索改革的孙恒洁副局长,改革措施一项接一项,堵漏增收的途径越来越多。精力充沛,戴一副眼睛,文质彬彬,富有才气,年仅34岁被年轻人称为兄长的高进良副局长,把办公室工作抓得井井有条。按他的话说,他情愿当好大家的后勤部长。他主抓的计会工作更是严密得无懈可击。分管人事、教育工作的王忠模副局长,更是先声夺人,紧紧围绕提高两大素质,尤其是迎接1999年全国统考呐喊助威出谋划策。长得方面大耳却有几分福相的纪检书记吕国璋,更是安于本职,警钟长鸣,为地税干部的政治前途紧绷一根弦,积极灌输着千里之堤溃于一穴的哲理,使人们防微杜渐。
       在工作困难多的时候,李敬岩总是和同志们一起研究对策、研究方案,冀州公路建设工程一战,同样耗费了他的心血和汗水。全线突破自动申报纳入正轨的庆功酒宴上稽查局长陈建河"人为知己者死"的古语今用算为他的人格作出了准确回应。没有人通知,自动牺牲节假日,稽查局的同志们自动奔赴现场或研究案情,冀州市地税局没有考勤记录的记载,但每天早晨8点钟以前局机关干部无一缺席准时提前到达自己的办公室,这样的景况令冀州市的其他单位诧然,这些单位虽然也采取了各式各样的措施,效果却不甚理想。即使这样,做自我批评的却往往又是李敬岩自己。
       夏建明,中等个头,方正的脸盘上依旧有几颗青春美丽痘闪闪烁烁,仿佛也成为他正在趋向成熟的标志。眼睛亮亮的,晶莹透彻,仿佛隐藏着许许多多处世的哲理。小伙子今年28岁,是最年轻的一位基层副股(所)级干部。提起李敬岩局长培养年轻干部的话题,他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我起初在市直分局任专管员,领导找我谈话,让我来午村镇当副所长,实话讲,当时我是不太乐意,因为家人都在城里,孩子年幼,可又不愿回绝领导,可李局长愣是看到了我的心里,语重心长地和我拉了一个晚上。""他说,我也知道你不愿去,那里条件艰苦,和市里没法比,可话说回来,人总在一种舒适安逸的环境中生活就会失去斗志,失去做各方面工作能力的锻炼机会。你今年才28岁,养成个大胖子可不得了,容易得高血压的。李局长开着玩笑,我就想,也对,艰苦的条件可以磨炼人的意志,增长人的才干,也可以向老同志学些宝贵的东西,那里正处于青黄不接时期,年岁大的老同志多,又都是一头沉干部,可夕阳红精神在全市闻名哩!""思想疙瘩解开了,就放下了包袱,来到了这冀州的沿海地区,还真应了局长那句话,不但工作能力提高了,还减了肥哩,降了十斤左右。"我被他的幽默逗乐了,我知道,他确实干得不错。正如樊汝同所长告诉我的,"小伙子肯卖力,样样都能行,放下扫帚就是耙子,是个难得的人才哩!"像夏建明这样受培养提拔到中层领导岗位的人都业已成为冀州地税系统的中坚力量和骄傲。李敬岩局长说:"他们才是冀州地税的希望和未来。"尽管他也很年轻,尽管他1994年任局长仅34岁,今年刚满38岁,但在32岁就业已成为全国新长征突击手。
       李敬岩的繁忙是由衷的,而他的很多理想却同时又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烦恼,他如数家珍般叙述着系统内某某同志孩子就业分配,给人家解决不了,像王延年同志那样十几年辛辛苦苦成绩显著却没有能力让他穿上崭新的税服。
       我默然了,为他的真诚。他叫路惠迪,冀州市稽查局一名普通干部。他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当他从死神那里被拉回来的那天起,他和他的妻子的心里便种下一种夙愿,而至今仍未"圆满"地画上句号。
       那是1997年夏日,对路惠迪来说,则是一个魔鬼般的日子。那天早晨,他多睡了一会儿,妻子早已起来去做早饭,一看墙上的表已经7∶30了,他想穿衣起床,可怎么也抬不起手来,腿也麻木起来,一种危险的信号在他的头脑中形成。
       "不好,莫非我得了脑血栓?"刚刚42岁的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事实。
       细细体味,脊椎骨疼痛难忍。做饭的妻子走过来,也大吃一惊。
       "要车!"市局的桑塔纳把他送到市医院检查。
       根据李局长的意见,稽查局长陈建河及时赶到医院,负责他的治疗工作。
       "难以确诊。"医院的最后结论由于两名主治大夫的意见分歧使治疗方案难以拿出。尽管大夫对病情确诊的意见分歧颇大,但有一点是一致的,是大脑神经线受到了干扰。人们的心提到嗓子眼,怎么办?
       时间紧迫,直赴北京天坛医院。一天过去了。
       又一天过去了。检查没有间断地进行着。结论出来了,是良性脑瘤。需要立即做手术。
       尽管大夫的诊断使家人松了一口气,可需要开刀手术的消息把这短暂的快乐打得无影无踪了。"把脑盖打开"的事实使路惠迪心里蒙上了一种无形的重压。他的妻子此时此刻很难保持心理的平静,每一例手术都有危险,况且市里几个同样病况的病人都因手术不成功而离开了人世。多么残酷的现实!作为妻子,她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她强打精神强颜欢笑,以减轻丈夫的心理负担。可明智清醒的路惠迪心里明白,这场病对他的这个并不宽裕的家是一场灾难!是啊,刚刚买了三室一厅的家属楼,住院费又要花去一万多元,况且局里从去年就已经实行了药费包干制度。
       一种生活的无奈撞击着这位中年汉子烦躁的心灵。
       妻子劝慰他:"别着急,做手术的钱已经筹齐了。"石家庄的夏日是炎热的,病房外树上的知了依旧叫个不停,路惠迪的心情起伏难定。他怀疑妻子说话的真实程度,他无奈地叹了一声……
       手术前一天,局长李敬岩和稽查局长陈建河出现在病房的门口。
       路惠迪诧然了。
       "你好好治病,其他问题回去好说,钱我已经叫陈局长带来了,病了要想开些,这对治疗痊愈有好处。"路惠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的眼睛有些湿润,呆在一旁的妻子示意地向他点点头,妻子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路惠迪终于从死神那里回来了,这消息令地税人振奋,而从他出院的那天起,他和他的妻子就装满了一个心愿,就想宴请一下李局长和他班子里的几个人,以感谢他们及其地税同仁的恩德,而至今他的这个心愿仍未画上句号。现在,他早已回到了工作岗位,并参加了冀州市公路建设工程税收的战役,采访时,他真切地说:"我真不知道我的心愿何时能圆,我太爱这片神圣的蓝色了!"时近采访结束,我又亲身经历了一件事。那是去冀州城东分局采访结束时,突然进来了一个老太太,搀扶着一个手捂着眼睛边走边哼哼的老头儿。
       "给李敬岩打电话。"老头儿边哼哼边急切地以命令的口气说。
       没有一刻钟,李敬岩局长赶到。原来,这老头儿是退休干部孙占才,他原是地税稽查局副局长,有一种眼病,心火一上,就攻得眼睛疼痛难忍,中午饭还未吃哩。他的儿子去了乡下还没有回来,他就直接来找敬岩了。
       "快送我去基督教眼科医院。"那口气真的很亲切,像一家人。
       车开出城东分局的大门直奔医院。望着远遁的车声和敬岩局长亲自搀扶老人的身影,我又寻找到了一种感觉。
       1999.6.14〔责任编辑 沪 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