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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 子
       王有财走进懒货家的大院后，顿感讨债又无指望了。
       院子里到处是垃圾，大门口坐着三个女孩子，最小的才会在地上爬，最大的也只不过六七岁。三个女孩子浑身上下如同泥人儿似地，见不到一点儿的干净地方。王有财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往懒货的屋里走去。屋子里一片漆黑，好似一个黑暗的洞穴。他定了好一会儿神才看到黑呼呼的锅台和一张歪着的破桌子。懒货正躺在一张破床上挺尸，他老婆则敞胸露怀在捉身上的虱子。女人的乳房本是让男人动情之物，可王有财只瞟了一眼就感到恶心万分，懒货老婆那一对乳房又瘦又瘪，像极了枯萎的丝瓜，让人提不起一丝兴趣。
       懒货老婆见王有财走了进来，忙红着脸扣上了衬衫扣子，侧过身子推了一下躺在破床上的丈夫，尖声怪气地说：“哎！来人啦！快起来呀！”王有财心想，这女人还晓得不好意思呢！
       懒货翻了个身，连眼睛也懒得睁一下，嘴里低声嘀咕着：“你他妈的真骚得很呢！我刚刚才日过你，你又想日啦？”
       “你说什么呀？也不怕人家听了笑话呢！”懒货老婆满脸羞赧地说着。
       王有财心想，大白天在家干这个，懒货真他妈的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懒货老婆见丈夫仍然睡着不起床，便下死力推了他一把，“你快起来看看，是谁来了。”懒货终于睁开了双眼，不满地说：“你究竟有完没完啊？”说着，懒货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看是王有财，他急忙跳下床来，有些夸张地嚷道：“哎呀呀！原来是有财大哥啊！你怎么来啦？我正想到你家去呢！嫂子身子还好吗？你近来的生意还不错吧？”说到这里，懒货朝老婆瞪了一眼，恶狠狠地骂道：“还呆愣着干啥？还不快去给有财大哥拿烟倒茶！”
       王有财知道懒货家根本就没有好烟，便从身上掏出一盒红塔山的香烟径自抽了起来。懒货老婆嘿嘿傻笑了一下，屁颠屁颠地跑到锅台上拿了一只大碗出来准备给王有财倒茶。
       王有财看着又黑又脏的大碗，心中一阵恶心，忙道：“哎！你别忙了，我不渴。”
       懒货恶狠狠地冲着老婆骂道：“你这个懒婆娘，你就不作兴把碗洗得干净一点呀？你自己看看，碗黑得跟屎缸板似的，让人看了就恶心，能让有财大哥喝得下口吗？快去洗一下再来。”
       懒货老婆哦了一声，转身到水缸里去舀水，洗好碗后抄起身上黑不溜秋的衣襟把碗里里外外擦了一遍。这样一来，王有财就更不敢喝茶了，除了嫌碗太脏外，还怕懒货老婆把身上的虱子擦到碗里去。
       吃惊非小 兄弟竟是骗人佬
       王有财与懒货的瓜葛，还得从去年冬天说起。
       懒货本姓李，叫明生。村里知道他真名的人不多，倒是“懒货”这绰号人人皆知。懒货跟王有财的老婆是远亲，两家平时虽然很少来往，但因了这层关系，使最近做生意发了点小财的王有财也想帮帮这个穷亲戚。
       这天，王有财外出回来，看到懒货和村里的几个闲汉躺在谷场边晒太阳，便笑着对懒货说：“明生呀，你堂堂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样坐在草堆边晒太阳呢？”
       懒货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冬天不晒太阳，难道你要让我去抢劫不成？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懒货身边一个瘦猴似的男人朝王有财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穷人嘛，闲得无聊，白天晒太阳，晒出劲来晚上就日自己的女人。你看人家懒货白天还日自己的女人呢！”
       王有财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不是我说你们，大男人天天这样晒太阳，日女人，到何时才能不穷呢？难道你们就不想出去打打工，做做生意挣几个零花钱吗？”
       “其实我们也想发财呢！可打工要路费，做生意要本钱。就是去抢银行，还要先花钱买作案工具呀！”瘦猴男人笑着说：“就是巧媳妇，也难做无米之炊啊！”
       懒货连忙接过话头对王有财说：“我姨兄的叔丈人在市啤酒厂做厂长，我姨兄跟我说了，只要我能弄到啤酒大麦，他有多少就收多少，在价格上每斤还可以比其他人多给一二分钱。说实话，做这生意肯定能赚大钱的，可就是没本钱。有财大哥，你是大款，能不能先借点钱给我做本钱？我赚了钱立马还你。”
       王有财刚发了财，心里头正美着呢，听到有人说他是大款，不禁飘飘然起来，忙应道：“说吧，要多少钱？”
       懒货心里一喜，装模作样地扳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我家里有五千块，我姨兄有五千块，如果再有一万块钱的话，估计差不多了。”他嘻皮笑脸地对王有财说：“有财大哥，你就借一万块钱给我吧！”
       王有财摆手道：“做生意得慢慢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我只能借给你五千块钱。”
       懒货高兴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冲着王有财作揖道：“到底是亲戚，说话就是爽快！有财大哥，我要是真的发了财，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王有财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抬手砸了懒货一拳，“就你小子嘴甜！”当即从身上掏出五千块钱给了懒货。懒货一边蘸唾沫数钱，一边对王有财说：“哥，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我借了你五千块钱，给你写个借条吧？”
       王有财挥挥手道：“这么点钱算什么呀？说起来都是亲戚，我还能不相信你？”
       “大哥够朋友！大款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随便拔跟汗毛也不咱的腰粗啊！既然大哥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到时候我请你喝酒。”懒货的哈哈打得嘴都歪了。
       王有财回到家，兴冲冲地跟老婆说了借钱给懒货的事，谁知老婆不但没夸他，反而跳起来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王有财委屈地不行，争辩道：“懒货是你家亲戚，我帮他还不是看你的面子。”
       老婆没好气地朝他瞪了一眼，骂着：“亏你在外面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对人怎么还这么实诚？懒货是什么人？根本就是个痞子！你呀，就慢慢地等着他还你的钱吧！”
       王有财有些不相信地说：“不至于吧？大白天的借钱，又当着好几个人的面，想赖也赖不掉啊。况且咱两家还是亲戚，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他老婆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绿了，“当初懒货买女人时借了我爹两千块钱，已经过去七年了，至今他一个子儿也没有还。还埋怨我爹害了他，说若是当初我爹不借钱给他，他也不会娶一个只会生丫头的倒霉货了。你说，这不是恩将仇报吗？说这样的人是我家亲戚我都嫌丢脸！”
       “有这种事？”王有财一下子吃惊不小，盯着老婆半晌没有出声。老婆叹了口气，说：“因为这事儿，我爹差点吐血。想不到如今女婿跟丈人一样犯傻，哎，真是冤孽呀！”
       过了些日子，王有财在村口遇上了懒货，便上前询问道：“明生，啤酒大麦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懒货像刚死了亲娘老子似地哭丧着脸说：“哥啊，你快别提这件事了，这次我可真是赔惨啦！我按每斤四角五分的价钱向农民收购大麦，哪知等我收齐了送到市啤酒厂，厂里说今年大麦不值钱，任我和姨兄磨破了嘴皮子，人家只肯以每斤四角的价钱收下。加上运费和路上的花销，我那一万五的本钱一下子赔了个精光！”
       “啥？”王有财满腹狐疑地问道：“你总共才一万五千块钱的本钱，怎么会全都赔了呢？大麦不是按四毛一斤给啤酒厂了么？”
       懒货一怔，立马苦着脸说：“哥啊，你哪里知道，我原本是想一揪挖一个井，准备大发一场的，所以又向别的朋友借了五万块钱。不料一下子就赔了一万五！你说，我这人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王有财倏地感到头皮发麻，心里恨恨地骂道：我他娘的咋就撞上这么一个倒霉蛋呀！良久，他有些底气不足地问懒货道：“那你借我的钱怎么还呢？”
       懒货用手抓了抓脑袋，为难地说：“我暂时肯定是没钱还你了。不过你放心，等夏收后，我把麦子卖了一定还钱给你！”
       不提麦子还好，一提，王有财反倒乐了：懒货家那几亩田能打多少麦子？只怕塞他们家这几口人的嘴都不够。可当着懒货的面，他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了，这笔帐就永远别指望懒货能还上了。
       
       俗话说：立了春，赤脚奔。转眼就到了麦收的季节。王有财特地来到懒货家的地里，想看看他家田里麦子的长势。
       由于春后下了一场大雪，正在返青拔节的麦苗受了冻，家家户户的麦子都长得不太好。懒货家的麦子更像他这人一样，没有一点儿出息，一亩地能打出三百斤麦子就算烧了高香了。王有财掐指一算，懒货家的三亩田满打满算最多也只能收一千斤的麦子。如果按国家每斤五角三分钱的收购价计算，也不过五百多块钱。
       懒货见王有财蹲在他家的麦田边，趿拉着鞋凑上前来道：“大哥呀，你看这麦子长得实在是太差了，连留点口粮只怕都困难……看来我借你的钱只能等到秋收时再说了。”
       王有财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秋收就秋收吧！我总不能让你一家大小饿着肚子还债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账早晚是要还的。”
       王有财回家跟老婆说了这事，老婆听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就慢慢等吧。今年夏收秋收要不到，还有明年夏收秋收。明年要不到，还有后年。这种空口白话，说一百遍也不费一点力气。”
       王有财烦躁极了，发狠狠道：“如果到了秋收他还不还我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啥？”老婆瞪了他一眼，“懒货是个能玩命的主，你下得了这狠心？我说了你还别不相信，对付这种痞子，你不用点手段是要不到他的钱的。”
       舌巧如簧 丈夫逃债妻帮腔
       秋收早已忙完，可懒货根本就没有要还钱的意思。王有财也就不得不硬着头皮登门来讨债了。说了一会儿闲话，王有财把话题转到正题，笑着对懒货说：“明生，你去年冬天找我借的五千块钱，现在应该还给我了吧？”
       刚才还在笑的懒货顿时垮下脸来，用一种近似哭泣的声音说道：“有财大哥，你这简直就是黄世仁找杨白劳逼债，真要命啊！你是晓得的，今年的麦子受了冻，稻子又遭了水灾，田里根本就没收到多少粮食啊！我现在还正在为一家五口人的吃饭问题发愁呢！狗日的村长心也太黑了，他把上边拨下来的扶贫款和救济粮都私分了。这叫我们这些做老百姓的咋活啊？”懒货说到这里，不禁长叹了口气，接着咬牙切齿地说，“这样吧，有财大哥，我过几天就进城去打工，挣到多少就还你多少，成不？”
       王有财看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好强逼，只得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尽快地去城里打工吧！”
       懒货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奸笑，尔后朝一旁傻乎乎站着的女人大声喝骂着：“你他妈的还呆愣着干吗呢？有财大哥来了，还不赶快去烧饭呀！”说着，他朝王有财笑了一下，“今天咱哥俩喝两杯。”
       “别，别！我刚吃过饭。”王有财忙不跌地推辞道，这样邋遢的女人和乌七八糟的家，别说是吃饭了，就是多看一眼都叫人恶心。
       懒货热情万分地挽留说：“你难得来我们家，就留下来喝两杯嘛。酒可是个好东西，一醉能解千愁啊。”
       王有财心想，你他妈的借债不想还，还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还算是人吗？他心里虽然这么骂着，但脸上还是挂着笑，“明生，你们别客气了，我该走了。”
       懒货仍是一脸热情地说：“再坐一会儿嘛！我们哥俩好好地聊一聊！”他说着，又转身冲着老婆说，“茶凉了，你还不快给有财大哥的茶碗里再加上点热茶！”
       女人忙赔着笑脸，屁颠屁颠地端着碗去加热水，脏兮兮的拇指伸到了茶碗里，看得王有财恶心难忍，说：“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还是赶紧去城里打工吧！”也不跟懒货老婆打招呼，就从那黑洞似的屋子里逃了出来。
       看着王有财落荒而逃的背影，懒货对老婆笑着说：“不过几个小动作就把他给他吓跑了，想不到你还有这能耐。高！实在是高！”
       老婆听懒货这么一吹捧，就像老鸨得了嫖客的赏钱，得意忘形地说：“对付这些有钱的人，就得这样。下次他再来的话，我会弄得更脏一点，嘿嘿……”
       王有财蔫头搭脑地回了家，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心里真比吃了一只苍蝇还要难受。老婆见他哭丧着脸，不冷不热地问道：“钱要回来了吗？”
       王有财支支吾吾道：“没、没有，不过，他答应等些日子就还。”
       这句回答换来一声冷笑，“等吧！反正还年轻，如果不病死的话，还有几十年要活呢！”
       王有财连忙对老婆说：“懒货说他过几天就进城去打工，挣多少就先还多少。”
       他老婆听了哭笑不得，骂着：“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咋的？你也不想一想，像懒货这种放个屁还怕闪了腰的人，能费神费力地去打工？
       又过了半个月，有一天王有财在村口遇到了喝得醉醺醺的懒货，王有财惊讶地看着懒货：“明生，你不是说要进城打工去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走？”
       懒货打了一个饱嗝，酒气熏天地说：“有财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家里有三个孩子，就老婆一个人，哪能照顾得过来呀！”
       王有财急了：“你若不去打工，那借我的五千块钱八辈子也还不了呀！”
       懒货一听，生气了：“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好像我李明生穷得八辈子都翻不了身似的，你也太小看人了。朱元璋是一个做和尚的，他不是还当上皇帝了吗？告诉你，我李明生好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可能赖你的钱呢！你尽管放心好了，过些日子，我保证还你，不还……我就是他妈的王八蛋！”
       王有财向懒货讨不到钱，他老婆整天唠唠叨叨地埋怨他。王有财听烦了，就骂：“你他妈有完没完啊？我自己挣的钱，借给谁碍你屁事？况且懒货还是你家的什么鸟亲戚，要不是看在这层关系上，王八蛋才借钱给他呢！”
       老婆见自己男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吓得号啕大哭起来：“我的妈呀！这日子叫我咋过呀！你在外头做生意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我一个人在家里忙了田里还要忙家里呀！我的命真苦呀！我咋遇上这么个没心没肝的男人啊……”
       王有财是王八跑进了风箱里——两头受气，嚷嚷道：“你别他妈的号丧了，我这就去要。如果要不到钱的话，我就跟他玩命！”说完，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懒货家比上次更脏，到处是鸭屎和猪粪，熏得王有财直想吐。懒货仍旧躺在床上睡觉，他老婆比上次更荒唐，竟然裸着上身到处捉虱子。她见王有财气冲冲地闯进来，也不着急穿衣服，而是龇牙咧嘴冲王有财笑道：“哎呀，是有财大哥呀！快进，快进屋里呀！”
       懒货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朝老婆瞪了一眼，骂道：“你他妈的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给有财大哥倒茶。”
       女人朝懒货傻笑一声，连衣服也没穿就去灶台上倒茶。两只干瘪的乳房煽情地上下跳跃着。
       懒货见状，倏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揪住女人的头发就是两个耳光：“看你骚，看你骚！客人来了，连衣服也不穿，成何体统？告诉你，有财大哥可是有身份的人，你想要勾引他，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女人挨了两个耳光，杀猪似地坐在地上大声号叫起来：“你这个挨千刀的呀！老娘嫁给你这个好吃懒做的东西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啊！我的命真苦啊……”
       懒货见老婆撒泼，忙跑到灶台上拿了一把菜刀，咬牙切齿地说：“他妈的，你竟然还敢跟老子犟嘴，老子宰了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王有财赶紧扑上去抓住懒货握着刀的手：“明生，你这是干什么！可别闹出人命啊！”懒货仍然手舞足蹈地跳着脚骂道：“这狗日的日子实在不想过了，倒不如大家一起死掉算了！”
       王有财使出吃奶的力气夺下了懒货手里的菜刀，把懒货按在了椅子上，“明生，你赶紧消消气，千万要想开一点，不要做傻事呀！”
       懒货恶狠狠地指着在地上打滚的婆娘道：“今天老子看在有财大哥的面上饶你一命，你要是再敢这样，看老子不宰了你！”
       王有财感到再在懒货家里待下去也是没趣，于是拍了拍懒货的肩道：“消消气，别闹了。我还有其它事，就先走了。”
       
       懒货立马红了脸，扯住王有财的胳膊道：“有财大哥，对不起了！常来玩！”说着，还特地把他送到了大门外。
       王有财刚走出懒货家的大院子，就撞上了自己的老婆，女人慌慌张张地拉住自己的男人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见没有缺胳膊少腿，才长吁了一口气，急切地问：“你跟懒货家老婆打架啦？”
       王有财朝老婆苦笑了一下说：“哪能呢！”女人又问：“那懒货的女人怎么像是杀猪似地哭叫呢？”王有财不禁长叹了口气，苦涩地回答道：“是懒货打的，他拿着菜刀要杀她。我想，他们两人在演双簧戏。狗日的，又被他们耍了！”
       女人心有余悸地劝道：“有财，算了。这五千块钱就当是被小偷偷走了吧！别再要了。跟这个无赖根本就没有理可讲，他今天能拿刀吓唬自己的女人，说不准明天就会拿刀来砍你的。为了这点钱把人伤了可不值。”
       王有财不服气地说：“啥？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偏不信这个邪！”
       欲哭无泪 慷慨解囊反受累
       以后的几天里，王有财又去了懒货家几次，懒货不是打老婆，就是打孩子，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王有财于是改变了策略，在外面候着懒货。他想，我在路上向你讨债，看你懒货还能打谁，还有什么鬼把戏可玩？
       这天中午，王有财把懒货堵在了家门口，“明生，我知道你家里有难处，可我支撑一个家也不容易呀！我当初是好心好意想帮你一把，想不到你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还我的钱，你可不能赖账呀！”
       懒货伸手指着王有财的鼻子气愤地说：“王有财，你咋这样说活呢？你这不是血口喷人，故意败坏我的名誉吗？我李明生什么时候借别人的钱说过不还的？我人虽然穷，但还是要名声的。不就是五千块钱嘛，有啥了不起的？亏你还是一个大款呢！怎么像个女人似的小肚鸡肠呢？你就是要钱，也不能这样人前人后像一个跟屁虫子似地追着人不放啊！”
       王有财听了真是哭不得，他耐着性子问道：“那你说，什么时候还我的钱呢？”
       “什么时候还你的钱？”懒货朝王有财狡黠地一笑，说：“我什么时候有钱了就还。”
       “那你到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呢？”
       懒货冷笑了一下，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钱。不过你放心，反正有了钱就还你，保证不差你一分。”
       “明生呀，你欠了这么多钱，总得心里有个还钱的计划吧？不然，我今生今世也等不到你的钱啊！”
       “计划？”懒货又朝王有财冷笑了一下，揶揄道，“我家现在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哪晓得什么时候有钱呢？况且，还钱的关键不在于什么计划，而在于我什么时候有钱。若是没有钱的话，我们就是签下合同送公证处公证，还是没有用！”
       王有财气得浑身发抖，心想，我怎么遇上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无赖呀！他越想越气，开始怀疑懒货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啤酒大麦生意，他所谓的做生意，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向人骗钱。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他决定去找懒货的姨兄。
       王有财跟懒货的姨兄有一面之交，他风风火火地跑到懒货的姨兄家，说明了来意后，懒货的姨兄十分诧异：“我什么时候跟明生做过啤酒大麦生意？我叔丈人在啤酒厂只是个看大门的，哪来的门路？再说，去年啤酒大麦的行情好得很，最低收购价都是五角三分一斤呢。”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这明生太没意思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可他就是专门骗亲戚朋友的钱。前年他向我借了二千块钱，说去做黄豆生意，结果把钱拿去赌博输光了，到现在一分钱也没有还我……”
       这狗日的懒货！王有财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道。妈的！老子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居然让一个无赖骗了，真他妈的太冤了。当晚，他又来到了懒货家。
       懒货没了前几次的客气，躺在床上装睡。
       王有财气愤地嚷道：“明生，你说，你到底有没有跟你姨兄做啤酒大麦的生意？”
       懒货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冷冷地说道：“做啦！赔了一万五，咋了？”王有财听后简直气昏了，想不到懒货说谎连脸都不红一下，还一副真理在握的样子。
       “我已找过你姨兄了，他什么都跟我说了。”
       “是吗？”懒货倏地露出一副流氓相，他从床上跳了下来，阴阳怪气地说，“想不到有财大哥生意做得精，侦探也做得不错！王有财，告诉你实话，我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啤酒大麦生意，我才没这份闲情呢！我把你借给我的五千块钱拿去赌了。想不到手气实在是太背，没几天就都输光了。”
       “我不管你是怎么花掉的，我现在只要你还我的钱。”
       “钱？”懒货嘻皮笑脸地说：“你在我家里找呀！找不到就没办法了。如果你认为我的哪个丫头不错的话，就给你抵债。我是舍不得把老婆给你抵债的，我还要日她呢！”懒货一脸的得意，“你若是觉得一个丫头值不了五千块，就两个丫头好了。或者，我让老婆陪你睡几次觉，一次抵五百，十次后，我们的债就两清。怎么样？我这样做够意思吧？”
       “呀，一次只抵五百，我就这么一点身价啊？这次可又让有财大哥赚了。”懒货老婆在一旁发嗲道。
       “呸！”王有财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指着懒货的鼻子大骂道，“你他妈的拿自己的女儿和老婆跟老子寻开心，你他妈的简直就不是人！你是条狗，是个十足的无赖！”
       “是吗？”懒货放声大笑起来，恬不知耻地说，“‘懒’字缺了心，不就是‘赖’字吗？你到今天才晓得我不仅一个懒货，还是一个赖货呀？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王有财气得浑身发抖，扭头走出了懒货家的大门，他真恨不得拿把刀把懒货和他老婆一齐剁了喂狗！
       投诉无门 借钱与人须谨慎
       王有财把懒货借钱不还，还耍无赖的事告诉村里人后，村里人都说王有财活该。就是把钱借给阎王爷，也不能借给懒货这种人呀！有人背地里说王有财是为了打懒货老婆的主意，才主动借钱给懒货的。想不到如今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真是自作自受！
       王有财气了个倒仰，于是到乡里去评理，乡政府办公室胡主任听了王有财一番哭述后，十分无奈地说：“老王呀，实在对不起，这种事乡里不好管，你还是去找派出所吧。”
       深秋的风已带着冬的寒意，王有财经西北风一吹，鼻涕也就像粉丝似地流淌了下来。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到了派出所。一位年轻的公安听了，双手一摊，说：“对不起！我们只管杀人放火、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等影响社会治安的案子。哪能管得了老百姓的经济纠纷呢？”说到这里，他开玩笑道，“如果经济案子变成了人命案子的话，就属于我们管辖的范围了。”
       王有财急了，叫道：“你们这不是要我去跟懒货玩命吗？”
       年轻的公安收住笑，连忙向王有财解释说：“老王，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根本就没有这意思。我们是敲锣卖糖，各管各行。你这是经济纠纷，可以到乡法庭去起诉。”
       王有财又来到了乡法庭。法庭的一位年轻女法官问他：“大叔，懒货借你钱的时候立字据了吗？”
       王有财说：“没有。我们都是熟人，还有点儿沾亲搭故的呢！立字据似乎有点儿太伤感情了。”
       “他现在承不承认借了你的钱？”
       “承认。他一直都没有否认过，可就是不还我的钱。”
       年轻女法官又说：“法律是以事实为根据的，就是说要有证据才行。他借你钱时没立字据，口说无凭，他什么时候都可以翻供说没有借你的钱，或者说已经还了你的钱了。所以说，没根没据的事，法庭是不好受理的，即使受理了，你也不一定就能打赢官司。再说，这个懒货家里穷得叮当响，即使你打赢了官司，法院也很难帮你追到钱。”说到这里，年轻女法官看了王有财一眼，十分同情地说，“大叔，你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如果你要得太急的话，他干脆赖账不承认，那你就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了。你现在最好找村里的干部从中作个调解，多找几个证人，证明他借了你的钱至今未还。还有，你最好是要到多少算多少，别太顶真了。这种扯皮的债务，永远难讲得清，理得顺的。”
       
       王有财像被劁了卵子的猪耷拉着脑袋来到村委会李主任家。李主任十分为难地对他说：“有财啊！你也是知道的，这种事我这个当村委会主任的根本不好管，也管不了。他又没说不还你的钱。况且你借给他这种人，也是你的过错。他已穷得屎都没处屙了，你还心甘情愿受他骗，这不是傻瓜吗？他老婆已超生两胎了，村里能罚到他家一分钱的款吗？他家的那破房子拆下来也不值五百块钱，还不够给拆房子的工钱呢！有财呀，你就自认倒霉吧！遇上懒货这种人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啊！懒货这种人就是穷狠，真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王有财走出村长家后，又来到了懒货家。懒货家的院门没关，房子的大门紧关着，里面传来懒货的喘气声和他老婆的呻吟声。王有财心中的怒火顿时就往上冒。妈的！这对狗男女整天只知寻欢作乐。他走上去猛地一脚，就把两扇破门踢倒了。
       懒货倏地从床上跳下来，穿好衣裤后就到灶台上拿菜刀，怒气冲冲地抓住王有财的衣领骂着：“王有财，你他妈的想找死啦？你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老子告诉你，你私闯民宅这是犯法的。老子就是用刀把你杀了，也属于正当防卫，你懂吗？”
       王有财气得七窍生烟，他一把拧开懒货的手说：“你敢！我是来讨债的，凡事总有一个前因后果！”
       懒货朝他冷笑着说：“你以为你讨债就可以无法无天啦？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告诉你，现在是新社会，是共产党的天下，你做不了黄世仁，我也不会是杨白劳！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只能自认倒霉。你以为你的钱赚得来路正吗？还不是投机倒把赚来的昧心钱？作兴你剥削别人，就不作兴我骗你？”
       懒货的话呛得王有财差点儿背过气去。他气急了，就去抢懒货手中的菜刀，不想懒货的老婆突然蹿了过来，菜刀在她额上碰了一下，顿时血流满面。
       懒货见状冲出大门外，猪挨刀杀似地大声叫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王有财杀人啦！”懒货的号叫声撕破了乡村寂静的天空。整个村庄骚动起来，村里很多人连忙赶到懒货家，村委会李主任和村治安主任也来了。李主任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了？
       懒货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哭道：“李主任啊，你一定要为我作主啊！王有财这个狗东西想要杀我全家呀！”
       李主任朝他冷笑了一下，说：“懒货，你是说有财一个人想要杀你家五口子？他跟你家究竟有什么血海深仇，要下如此毒手呢？”
       懒货支支吾吾地说：“我差他钱没还。”
       “噢——”李主任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冤有头，债有主啊！你是说，他到你家，拿你家的菜刀杀你老婆。这就怪啦？你差他的钱不还，他应该要杀的是你呀！咋会杀你老婆？”
       懒货听李主任这么一说，就跳了起来：“主任，你咋这样帮杀人犯说话呢？”
       李主任冷笑着说：“那我应该帮你这个欠债不还，还要耍无赖的人说话了？”
       这时村医疗所的医生对李主任说：“李主任，懒货的老婆没事儿，只擦破点皮，一张创口贴就完事了。”
       李主任忙对大家说：“没事了，没事了，大家快点回去休息吧。”
       众人刚要离开，懒货跳起来指着李主任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鸟主任，敢包庇杀人犯，老子告你去！”
       “是吗？”李主任冷笑了一下，“我等着呢。”他转身对大家道，“各位乡亲，懒货要告我包庇杀人犯呐！你们可一定要为他作证啊！”话一出口，引来一阵哄堂大笑：“还不知是谁告谁呢？真是恶人先告状。”
       乡长是本村的支书选上去的，他也在围观的人群之中，临走时，他把王有财拉到旁边说：“有财啊！我看，你就算了吧！吃一堑，长一智。懒货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去跟他拼命。唉！当初他买老婆的时候还问我借了五百块钱呢！已经过去六七年了，至今也没有还我一分钱，我又能把他怎么样？”
       王有财听后，长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连乡长都拿懒货这种人没办法，我又能把这狗日的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