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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教九流]风水孽情戏
作者:大风歌

《中华传奇》 2007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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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俄兵弱女险遭辱
       偷禁果淑贞终失身
       关东的辽阳城外,太子河挨着城墙蜿蜒而过。太子河畔有一个小村叫柳树屯。柳树屯的首富人家姓张,屯里人都把张家主人称作张老好,一来二去反倒淡忘了他的真名。
       清朝末年,朝廷腐败,俄国老毛子趁机进兵中国东北。1904年,日本人也想把中国这块肥肉啃上一口,老毛子和日本人便在辽东半岛开了战,他们毁的是中国人的家园,杀得最多的也是中国老百姓。辽阳一带老毛子猖獗,张老好曾在老毛子手下修过铁路,比谁都清楚俄国大兵的残暴本性,他们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特别是奸污女人,更是他们的嗜好。
       有消息说老毛子越来越近,柳树屯一带有大姑娘小媳妇的人家都差不多溜了个干净。张老好的老婆吕花虽说已过三十,可看起来,还跟一朵花似的;女儿张淑贞也有了十二岁,小身子也发育得有了几分玲珑,这可怎么好?张老好急得跟热锅里的蚂蚁似的,在自家的堂屋里走来转去。吕花看得心烦了,说:“你还转悠个啥?家产这玩艺是人挣的,我孩子也生过了,倒也没啥,只是女儿才十二岁,要是让老毛子糟蹋了,这辈子还咋活人?”
       张老好一咬牙,一跺脚,叫来车夫老马,说:“套车,咱们走!”
       张老好一家坐上马车向东而行,但世上的事就是怕什么来什么。走到天傍黑,在一处山脚下的苞米地边,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张老好在车上回头一看,顿时吓丢了三魂七魄,只见后边跑来五六匹战马,马上正是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老毛子兵。
       俄国兵看到车上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哈哈大笑着从马上跳了下来围住了马车,两个人用枪指住张老好和车夫老马,剩下的几个跳上车扯住吕花和张淑贞,几下就扯下了她们的衣裳。身材娇小的吕花和才十二岁的张淑贞在高大强壮的俄国兵面前,就像两只待宰的羔羊。两个俄国兵分别伸出手去揉搓小淑贞胸前那对初绽花蕾般的乳房,旁边已被扯下裤子的吕花看着女儿身上四只兽爪般毛茸茸的大手,不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小淑贞哭叫着挣扎,一切都显得无计于事。她的裤子在挣扎中也被两双大手扯去,露出了两腿间刚长出些茸毛的私处。张老好从未看到过女儿发育后的身体,现在见她小巧白皙的身体被老毛子压在身下,心里不由刀割般难受,可是看着指向他的黑洞洞的枪口,他却连动都不敢动。
       眼看几个俄国兵急不可耐地脱去了身上的衣裳,吕花和小淑贞就要遭受他们的轮流施暴,突然间几声枪响,拿枪的两个老毛子一声不响地栽倒在地。几个光着身子的老毛子兵正愣神间,也被子弹撂倒在地上。只见几条大汉策马而至,为首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一边收起还在冒烟的枪,一边对张老好骂道:“连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你算什么鸡巴男人?”
       这人的眼光扫过吕花的光身子,正与惊恐的小淑贞四目相对,他朝小淑贞一笑,领着他的弟兄们策马而去。
       转眼四年过去,十六岁的张淑贞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容貌秀美的大姑娘了。张老好和吕花对她爱如珍宝,当成掌上明珠一般,什么活也舍不得让她干。但父母对她只有娇宠,却不知女儿的心思。张淑贞自从十二岁那年险遭强暴,在几名男人包括自己爸爸的面前赤身裸体并且受到两个男人的抚摸后,对男人便隐隐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随着她渐渐长大,这种感觉也越加强烈,她可以从男人看她的眼光中猜透男人心里的想法。
       当家里新来的雇工余仁和再一次目不转睛地盯住她看时,张淑贞注意到院子里没有其他人,便装作无意地把裙子提了起来,露出了两条修长的腿。阳光下的一片雪白顿时使余仁和有些晕眩,竟忍不住向她走过去;张淑贞装作刚发现他在这里的样子,红着脸放下裙子,转过身就走,但脚下却又故意不迈步。
       余仁和其实早就盼着能有机会和东家这位漂亮的女儿说话,他已经二十六岁,经历过女人,了解女人的心理,看张淑贞作态的样子,他心里知道这小姑娘有门。
       果然,他走过去一搭话,张淑贞虽然红着脸故作害羞,但却并不避开。余仁和长相清秀,人也机灵,几句话就讨得了张淑贞的喜欢。趁着东家不在,余仁和连活计也不做了,和张淑贞聊了个山南海北。他嗓子好,趁兴给她唱了几段东北二人传。张淑贞对他说的唱的无不觉得新鲜。两个人直说笑到太阳快落山,眼看爸妈就要回来,张淑贞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房里,她可不敢让爸妈看见自己和一个男人这样说话。
       余仁和尝到了甜头,从此,一有机会便想法接近张淑贞,同时,把东家安排给他的活计干得很好,张老好夫妇对他很是喜欢。
       张老好和吕花都是勤快人,虽然家里雇了帮工,但他们自己还是下地干活,夏秋季节,不在家里的时候很多。余仁和因为得到东家信任经常被安排干一些管家和采买的活,常有机会在家,这样他和张淑贞越来越熟。张淑贞的弟弟张小龙才十二岁,有家里的小丫头春姑照看着,没人碍他们的事儿,他们俩如鱼得水地粘乎在了一起。
       慢慢地余仁和便不再满足于只是和张淑贞说说笑笑了,面对眼前这个鲜花般娇嫩的少女,他心底的欲火已经忍耐不住,他决定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了。在一个傍晚,他趁东家夫妇去邻村串门的机会,很容易就把张淑贞带到了太子河的一处河滩上。
       在朗朗明月映照下的一处小树丛里,余仁和给张淑贞唱了东北二人传的一段《十八摸》,他的唱词和同样火辣辣的眼睛让张淑贞自己撩起了上衣,露出了紧绷绷的两个小奶子。当余仁和的两只手盖在它们上面时,张淑贞体内产生了一种积蕴了足足四年的冲动,四年前的那次经历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体上了,只是现在已没有当时的那种恐惧。
       张淑贞的裙子是余仁和撩起来的,在男人面前露出私处的感觉她已不再陌生,但是当余仁和挺枪刺入时的疼痛却是她没有想到的,河水从他们身边淙淙流过,有渔船闪着灯火在水上飘浮。当她身上带着余仁和的种子和成为女人后的心理回到家中时,等着他们的却是张老好严厉的目光。
       吕花以一个过来女人和母亲的特殊眼光马上发现了女儿的异常,明白了一切的张老好头一次怒不可遏地给了女儿两记耳光,然后把余仁和逐出了家门。
       余仁和欲热骗痴女
       张老好心焦救先生
       张老好一怒之下把余仁和赶出了家门,但余仁和根本没有离开柳树屯,他刚刚把张淑贞勾搭上手,怎么会就这么走呢!
       五天以后,余仁和在村口堵住了小丫头春姑,用一件女孩家喜欢的小玩艺哄得她给张淑贞带了个口信,约她晚上在村外河滩上见面。
       张淑贞心里正念着和余仁和在一起的好处,听得他带了信来,自然欢喜得紧。晚上她瞅了个空,又溜到了河滩上,余仁和见了她就一把将之抱在怀里,心肝肉肉地说了许多好听的话,让张淑贞把她已属于他的身子又奉献了一次。得到满足后的余仁和依香偎玉地躺在河边,说:“我们俩到一个你爸妈找不到的地方,永远守在一块儿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吧。”
       出于对男女之事的好奇才和余仁和做下这事的张淑贞这回犹豫了,她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宠爱自己的爸妈,离开舒适温暖的家。但她架不住余仁和左哄右劝,说什么他们只是出去玩玩,等她爸妈着了急,他们再回来,那时候爸妈一定心疼她,就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张淑贞想想也有道理,便点头同意了。她说:“那我先回家去拿点东西,我们啥时候走呢?”
       余仁和深知打铁要趁热的道理,说:“还拿什么东西呀,要走就趁现在,我有个姨妈住在宽城子(即今长春),她那里什么都有。姨妈最疼我了,一定也会对你好的。”
       十六岁的张淑贞听信了余仁和的话,当晚与他一起踏上了北上的火车。第二天天亮到了宽城子。当时,老毛子已被日本人逼到了宽城子以北的北满铁路,宽城子和它南边是南满铁路,则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展现在余仁和与张淑贞两人面前的是一座座洋气的小楼房,房门顶上挂着这样那样的牌匾,到处是商行和市场,直看得两个从乡下来的年轻人眼花缭乱。
       
       余仁和的姨妈李大娘住在通源当铺后边的一个小胡同里,她见侄儿领来一个漂亮姑娘,还真的很喜欢。两个人在李大娘这里住了一阵子,李大娘便从侄儿口中得知这小姑娘是和他私奔出来的,她早就注意到张淑贞手腕、头顶很有几件值钱的首饰,心里便打定了主意。接下来的几天,李大娘不时地故意在两人面前唠叨家里经济的拮据。白吃白住在这里,张淑贞本就过意不去,听李大娘这么一说,她便更加不好意思了,便与余仁和商量了一下,拿一只手镯到前边的通源当铺去当了钱回来,然后交给李大娘。
       李大娘手里拿着钱马上眉开眼笑,口中不停地夸张淑贞这孩子懂事。可过了一阵,李大娘故伎重施,张淑贞便再一次往当铺跑,她带的首饰本就不多,没几回就全押在当铺里了。最要命的是,余仁和到了城市里,再也不像在柳树屯时那样肯干活了,他不但不出去工作,反而学会了赌博,张淑贞当首饰的钱一部分交给了李大娘,更多的则是被他输在赌场里了。
       眼看着余仁和不务正业,李大娘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从小就没有受过气的张淑贞有点受不了了,她开始想念爸爸妈妈和自己的家。
       却说柳树屯这边张家,自从张淑贞出走后,张老好和吕花连急带怕,叫上家里的帮工、佣人把村里村外找了个遍,也不见宝贝女儿的人影。吕花一急之下,病倒了。张老好这边得照顾媳妇,那边还要想法寻找女儿,急得只差吐血了。
       找不到张淑贞,张老好左思右想觉得这事一定和余仁和有关,但是余仁和是外乡人,谁也不知他家在哪里。张老好拐着弯地打听了足有一个月,总算了解到他父母住在奉天城郊的一个村子里。他把家里的事情托付给老马,带上盘缠便去寻余仁和的家。半个月后他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余仁和家,才知道余仁和这两年根本就没回过家。失望之下,张老好向余仁和家里人探问他家还有什么亲戚,回答说有个姑姑住在千金寨(即今抚顺),还有个姨妈在宽城子。
       千金寨就在奉天东边,离得很近,张老好就先到了千金寨余仁和的姑姑家。人家也说这几年根本就没看见过余仁和。白费了番周折,张老好只好再回奉天,从那里坐火车前往宽城子。
       张淑贞想家想爸妈,她知道家里人肯定因为她的出走着急和担心,但却不知道张老好正在赶往宽城子的路上。这边李大娘那张胖脸上的寒霜是越结越厚,她对侄儿和张淑贞说自己的丈夫就要从奉天城回来了,家里没住的地方,要他们想办法去别的地方住。张淑贞虽然生气,却也没有办法,她便让余仁和快点拿个主意。余仁和倒是不慌不忙,说这事好办,明天就搬家,房子他已经找好了。
       第二天,余仁和带着张淑贞辞别了李大娘,来到头道沟,在一座日式小洋楼前停下来。张淑贞在宽城子也住了许久,知道这里靠近火车站,是繁华的日本租界区,便问余仁和哪里有钱在这地方租房子的,余仁和向她诡秘地笑了笑,说:“你不用操心,保管你在这里住得好。”这时,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从楼中迎了出来,与余仁和打了招呼,然后就上下地打量起张淑贞来,直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的时候,那女人才露出满口黄牙笑着说:“这就是张姑娘吧?哎呀,长得可真俊呀!快,快进屋来吧。”
       三个人来到楼上的一个房间,屋虽不大,可是房中的摆设却很讲究,床上的被褥竟然还是全新的。这时余仁和才说:“陈妈妈和我姨妈是老朋友,看在我姨妈的面上才把这间房很便宜租给我们。淑贞,还不快谢谢陈妈妈。”张淑贞一听,心里也很感激,便说:“陈妈妈,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和仁和现在暂时有难处,等以后光景好了,一定会好好谢你。”那陈妈妈便说:“好说,好说,谁让你这孩子长得这么俊呢?我一见你可就喜欢上了,相信我们会处得很好的。大侄子,那你就和我到楼下去,我们把账先算了吧。”
       余仁和同陈妈妈一起下楼去了,张淑贞就把屋里仔细地看了一遍,她发现屋里没有厨房,以后做饭怎么办呢?她心里琢磨着不知余仁和想没想到这点,却看见了一个漂亮的梳妆台,就坐过去照镜子。张淑贞觉得自己真说得上是很漂亮,身材也不错,想想余仁和虽然懒了点,但人都是会改的,在乡下时不少男人就是结婚前挺懒的,结婚生了孩子,家里有了负担,他们就变得勤快起来了。不过,她可不要自己的心上人受那份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罪,他们若在宽城子落下脚,以后就可以过城里人的生活了。
       张淑贞想这想那过了半天,也不见余仁和回来,她盼着心上人快进屋来自己好和他说说刚才那些想法,等得着急了,她就打开屋门要到楼下去找余仁和。谁知她刚一出门,却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去路。还没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个大汉便把她强行推回屋里,她听到门上被人在外面上了锁。张淑贞意识到事情不好,但她还是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哪里知道余仁和从刚才的陈妈妈也就是艳春院的老鸨那里拿了卖她的钱,早已溜之大吉了。
       就在张淑贞被卖到妓院艳春院的第三天,张老好赶到了宽城子,他按照手中的地址,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李大娘的家。当时家里只有李大娘一个人。当她听明白张老好就是张淑贞的爸爸时,心里不由暗自庆幸她和余仁和下手早了一步,现在她拿到了卖淑贞的一份钱,余仁和也已经北上去哈尔滨花天酒地去了,于是她来了个一问三不知,说侄儿根本没来过她这里,更别提什么张淑贞了。
       老实的张老好自然相信了李大娘的话,他只能在心里哀叹女儿命苦,也暗自祈祷余仁和能对女儿好一点,他挂念着家里生病的媳妇,只好再坐上火车,回辽阳去了。在辽阳火车站一下车,心力交瘁的张老好走进车站边的一个带旅店的小酒馆,他想喝点酒再好好吃点饭,然后好打起精神回家去。正吃饭时就听柜台那边一片吵嚷,只听胖胖的老板娘大声说:“你别说我心狠,你和你师父已经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了一个多礼拜,我们是买卖人家,这样赔不起的,今天你们说什么也得搬出去。”
       她面前站着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却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央求道:“大婶,我们也知道你已经对我们很好了,要不是我师父病得太重,怎么也不会这么麻烦你的,可是现在师父病成这样,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实在是没有办法。大婶,我们已经打了信回家,让家里寄钱过来,到时候除了付账,一定多给你些钱报答你,就让我们再住几天吧。”
       老板娘道:“不是大婶说话难听,你们家在南方,这么远,钱寄到也得猴年马月,到时你师父能不能活着还说不定,我这里还要做生意,可不敢留你们。我也不要你们多给钱,这一个礼拜的花费我也不要了,只要你们马上搬出去就行了!”
       那小伙子见说已无用,眼睛里就掉下泪来,他再没求告,向老板娘深深地躹了个躬,说:“大婶,我代师父给你行个礼,谢谢你的好意。”然后就往楼上走,看来是要回去收拾东西。张老好一下想起自己的女儿,她也在外边的不知什么地方,是不是也像这小伙子一样遇到难处,需要有人帮助?想到这里,他放下酒杯叫道:“小伙子,你先别走。”小伙子在楼梯上回过身看着张老好,不知他要干什么。
       张老好叫小伙子下来坐在桌边,详细地询问他的情况,小伙子说,他叫方十八,师父叫谢江山,是个风水先生,家住江西。这次他们一路来到东北,谁知谢江山因为水土不服得了重病,钱花光了也没治好,现在不知道命保不保得住。小伙子说着说着又掉下了眼泪。张老好看着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两岁的小伙子,心里也一酸,就说:“你带我去楼上看看你师父吧。”
       两个人上了楼,到了他们住的屋里,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先生躺在床榻上,倒不是俗人面貌,只是一副病容,让人心里难受。谢江山看徒弟回来,虚弱地说:“十八,你别求老板娘了,人家做的是生意,其实她对咱们够好的了,你收拾了东西,我们就走。”张老好连忙上前说:“谢师父,我刚才听你徒弟把什么都说了,出门在外,谁都有个为难的时候,我家就住在城外不远,你要是不嫌,就和徒弟一起到我家去住吧,先把伤养好了再说。”
       
       谢江山抬抬身子:“这位大哥,那怎么行,所谓无功不受禄,哪有麻烦你的道理?”张老好说:“我也是个受过苦的人,知道人在难处时得有人帮帮,我家现时还有点钱,也不缺住的地方,救人的命是最重要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他说着把这一趟出去用剩下的钱拿出来给方十八说,“你拿钱去把我刚才的饭钱给了,然后让老板娘算算你们欠她多少钱,一起给了吧,人家是买卖,咱们别欠她的。”
       方十八看着师父,张老好知道他在等师父点头,就推他说:“你这孩子,这时候还不好意思,你不想治好师父的病吗?”这么一说方十八才拿了钱下去,不一会回来,说钱都算清了还有些剩余。张老好就让方十八背了谢江山,自己拿了他们不多的一点东西,出去找了辆车,一路回到了柳树屯家中。
       吕花听说没有找到女儿,心里失望,但她明白老伴现在的想法,是希望女儿在外边如果有了难处也能遇上好人帮帮她,就答应下来。张老好花钱请医生,把老婆和谢江山一起治疗,他和方十八则尽心地照顾,没多久,吕花病好了,谢江山也只待休养一阵,就会痊愈。
       张淑贞卖身接嫖客
       谢江山报恩看风水
       再说张淑贞在知道自己被卖给了妓院后,想到自己一心相信的心上人竟然如此薄情,不由得心如死灰。她哪里能够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当陈妈妈来让她准备好过两天接客时,她坚决不从。陈妈妈见多了这种情况,只是宽容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
       第三天,陈妈妈亲自带着一个五十左右岁的男人来到张淑贞房中,这男人就是她的第一个嫖客了。张淑贞看着他因抽多大烟而弄得如鬼魅样的老脸,不由一阵恶心,她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要接客,便跪在陈妈妈面前恳求道:“陈妈妈,求求你别让我接客,我家也是有钱人,你只要给我家里带个信,让爸妈来我接回去,你要多少钱他们都会给的!”
       陈妈妈冲她一笑,说:“好孩子,快起来,我是个生意人,花了大价钱把你买来,就是要让你挣钱的。你家里能给钱,可他们给的再多还能有你给我干个五七八年挣得多吗?妈妈是过来人,说给你句老实话,就凭你这模样肯定能红,那时候我们都有钱收,你就别想别的了。”
       张淑贞也是个有血性的女子,见求她没用,不由一咬牙站起来说:“陈妈妈,看大家都是女人我才求你,你非得要逼良为娼,那我就告诉你,想让我接客门都没有。”陈妈妈拿眼睛打量她半分钟,脸上并没有怒容,反倒说:“好!好!有种你就别改口。”这样的女子她见多了,哪个良家女子初来时不是这般模样?对付她们要是没一套,那她也不会混到今天的程度。
       那个老男人虽然看着年轻貌美的张淑贞早就直了眼,但见到这种情况知道这女子还没上道,谁愿意花钱看冷眼,就想改弦更张,另外去找别的姑娘。可是陈妈妈却拦下了他:“卢老爷,别走啊,新来的姑娘是这样的,不过一会儿她就会乖乖听话的,你等着尝个鲜多好啊。”这时候门外进来两个大汉,其中一个手里抱着一只小猫。张淑贞哪知厉害,心里还只是好奇,就见陈妈妈脸色一变,一摆手,两个大汉上前不由分说,一人紧抓住她的两只手,另外一人就去解她的裤带。张淑贞高声尖叫,使劲挣扎,又哪里挣脱得了,眼见裤带被扯开了,陈妈妈已经在下面把她的两条裤腿扎上,拿猫的大汉把小猫往她裤子里一塞,又把裤带系紧了。
       陈妈妈冷冷一笑,说:“放心吧,我是讲理的人,不会打你,不过我打那只猫你不会反对吧?”说完她一摆手,放完猫的大汉拿过一根棍子,照着张淑贞裤裆里的猫就是几棍,那猫吃疼在她裤子里东抓西咬,一阵乱挠,张淑贞这才知道厉害。只觉得两腿间针扎刀割般的难受,她的惨叫和猫的叫声顿时混合在一起,让人撕心裂肺。不到两分钟,张淑贞就已经只有讨饶的份了,一个劲地叫着:“别打了,别打了,我什么都答应。”
       那被叫做卢老爷的老男人也看不下去了,帮着说:“她既然顺从了,就饶过她吧。”陈妈妈冲他媚笑说:“好了,就别打了,打坏了,卢老爷今晚还怎么受用啊,是吧?卢老爷!”大汉住了手,张淑贞早已倒在地上,脸像纸一样白,全身不住地发抖,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唤。陈妈妈叫来两个丫头,让她们扶着张淑贞去洗了澡,又把她带回到房间。这时,她全身无力,只好任由卢老头为所欲为了。
       第二天早晨,当她从睡梦中醒来,看见那个糟老头子躺在身边,两串泪珠不由从眼中落了下来,她明白自己以后可能每天都要面对这种日子了。
       风水先生谢江山在张老好的精心照顾下,过了月把时间,病便好了。捡回一条命的他自然对张老好非常感激。在张家住了许久,谢江山也已经知道了张老好丢失女儿的事情,这天晚上他师徒二人和张老好一家围坐桌边吃饭的时候,听张老好说起他要把父母的坟葬到柳树屯来,正思谋要报答张老好救命之恩的谢江山想到这正是个好机会。于是在席间,谢江山很自然地提出要给张老好看一处好风水。那年月,乡下人很信这些。张老好和吕花一听都非常高兴,当即就向谢江山道谢。
       谢江山说干就干,第二天便带着方十八两个人去周围的山上察看。可一连几天,谢江山师徒找龙脉,查源流,竟然没有看到一块理想的阴宅地。方十八随师父走了几日,心里却是看中了一个地方,从龙脉看属于游蛇龙,但师父不说,他也不敢轻易提醒。
       这天晚上,两人照例辛苦一整天,回来后吃过饭,早早就回到房中歇息。方十八见师父双眉紧锁,若有所思,就忍不住说:“师父,村北头太子河边山上有一块地,看起来还不错,师父你没有看到么?”谢江山听了这话,抬眼看了他半天,才说:“十八,你也看出了那块地?说明你现在也具有了一定眼力。哎,那块地何止是好,简直就是一块上等宝地,那里水流兜抱,又在右侧,依蒋平阶《水龙经》所言,右侧有池兜,富贵永无休。可是、可是……”
       谢江山连说了两个可是,没话了,弄得方十八摸不着头脑,就问:“师父,既然地是好地,那你为什么还不高兴呢?”谢江山叹口气道:“古语说,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报。我这条命是张老哥救的,为他做什么都应该,别说给他看一处风水。可是孩子,干我们这行的,点一处吉穴,就会给自己带一份凶象。这块地实在是太好了,我点了这个穴,恐怕这双眼睛就保不住了!”
       方十八这才明白为什么师父心有所愁,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无话可说。谁知他们在屋中说话,正赶上吕花念他们一天辛苦,来给他们送茶水,人走到堂屋,就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关键。吕花想了想,没有进屋,端着茶壶又退了出去,回到房里便把谢江山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向张老好学了一遍。张老好听完了,点点头又摇摇头,却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谢江山和方十八到饭堂中吃早饭,却发现和平常早饭的习惯不同,今天饭桌上比较丰盛。吃饭时,张老好也不像平时那样在饭桌上不大说话,而是一直说个不停,大都是说些和谢江山如何有缘的话。吃完了饭,张老好叫人拿来一个背包,对谢江山说:“先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能有缘和先生认识,真是非常高兴,可是先生不可能总呆在这里,出来久了,家中也免不了挂念,这里有足够的盘缠和路上的用具,就算是送先生师徒二人上路吧。”
       谢江山全没想到张老好会在这时让自己走,他知道张老好为人赤诚,不过一想自己和徒弟在这里确实打扰了太久,说给人家看一块风水宝地,又至今没个结果,就是人家嫌了,也是人之常情。当下竟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好又谢了张老好的救命之恩,说到动情处,眼睛里竟然汪起了泪。张老好眼睛里也是红红的。谢江山师徒二人回到房中,打点了简单的东西,再拿上张老好的馈赠,就出门上路了。
       走到了柳树屯外的土道上,谢江山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临走前,他看了张老好给拿的钱,那是足够两个人在路上花的。人家救了自己一命,还一直好吃好喝地招待了这么长时间,自己不但没个报答,连说出的话也没有做到。这回人家让他们二人回家,于情于理是没错的,可是谢江山总觉着张老好是有点不满意自己,要不然,也不会在坟地没选下的时候叫自己走!可自己欠下人家一堆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谢江山心里头真是难受得不行。
       
       正这么一头想一路走的时候,却听到后边有马叫声,两人回头一看,却是吕花赶着马车追上来,说:“老好这是糊涂了,离车站这么远,先生怎么走?快上车!”两人上了车,一路往城里去,吕花说:“先生,我有些话本来不该说,可是我要是不说以后可能没机会再见面,我怕你们一辈子就误会了老好。其实,是我昨天不特意听见你和十八说的话,学给老好听了,他虽然没说,可我知道他今天让你们走,是怕你真点了那块好地,对你有什么伤害。老好心眼最好,他救了你,怎么能让你因为他的事再受伤害呢?”
       听吕花说完,谢江山才明白了张老好的本意,他一拍大腿,说:“嗐,老哥,他真是……嫂子,你快把车拐回去,我不走了!”
       谢江山铁了心要点那处穴,任凭张老好怎么说他们家用不着什么好风水也没有用。没办法,张老好只好让谢江山答应,他出一笔钱,以后让方十八带回老家去安顿家人,而谢江山自己留在柳树屯让张老好养老。谢江山知道张老好也是犟脾气,推辞没用,就只有应下了。
       择了吉日,张老好迁来父母的尸骨,谢江山开始点穴。在风水先生看来,点穴是件非常难的事情,三年寻龙,十年点穴是有数的。龙脉绵亘,而穴场大的不过几十丈,小的更只有一二丈,要点八尺之穴,当然不易。
       谢江山要方十八用心学记,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求问,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教徒弟了,以后他就得靠自己边干边学。方十八认真地点了点头,看师父怎样看龙虎明堂、罗城水口,他用心参详着“风藏水逆气聚是生,风飘水荡气散是死;龙逆水方成龙,穴逆水方得穴……”之类的奥妙。
       谢江山做一步,给他讲一步:“……审阴阳,定五行,决向背,究死生,推来历,论星峰,看到头,论分合,见其明暗,核其是非,察其缓急,知其避忌……”他到穴前看水归何处,然后在水口上立高杆,再回到穴顶正中下罗盘。用绵牵在近穴两水交合处,看在何字上,又用绵牵在后龙入首处,定了龙之生死。一切事毕,谢江山对张老好、方十八等人说:“确是一处好穴,龙生主贵,北边的孤家村是头顶的一盏灯,南边的方晓和康乐两村则是脚下的两盏灯,现在可以点出正穴。”
       谢江山用锹挖土,浮土去尽,见下面已是红黄滋润,知道已经得气,便叫下棺,正穴即金井要在棺的当胸处。下棺填土,这坟就成了。大太阳地儿的,张老好一家都面带笑容,却听得方十八悲叫一声“师父!”原来谢江山眼前发黑,眼睛已是不行了,他却向张老好道:“恭喜呀!日后你一双儿女之中,必有一人主贵,能带兵打仗,做个大头领!”
       脱虎口弱女应风水
       逞淫威不肖责先生
       张老好对风水术这一套原本半信半疑,可现在一见谢江山双目真的失明,不说谢江山的为人他早已敬佩有加,就是好端端一个人谁也不会拿自己的两只眼睛开玩笑这一点,就足以令他深信先生给他家点的穴真的是一处好风水。
       带着满腹的愧疚,张老好拿出许多钱要给谢江山,但是谢江山坚持不受,他声言钱多无用,只要了足够维持家人生计的一份,让方十八立即启程带回江西老家。张老好心下过意不去,又劝方十八回家处理完一切事情后再回辽阳,他可以把小丫头春姑许配给他做老婆,一来安家立业,二来也好在身边照应师父。
       春姑虽然是个丫头,但张老好一家为人良善,从没把她当下人对待。春姑人很聪明,以往小姐在家时和余仁和暗通情事,也多靠她看门把风,早已粗通男女之事。听说主人有意把自己许给年轻英俊的方十八,春姑心里乐开了花,看到方十八的时候脸就没来由地红了。方十八平日虽然油嘴滑舌,却也未有男女间的经历,和春姑对面时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倒是谢江山除了感激张老好之外,又叮嘱方十八不要胡思乱想,先别和人家姑娘多来往,一切等他从南方回来再说。方十八很听师父的话,就打点了准备上路。临走前的晚上,春姑趁人不注意,偷偷找了方十八,方十八想起师父说的话,看着一朵鲜花样的春姑站在眼前,拘谨得要命,反倒把春姑逗得偷笑起来。春姑跟他说了些让他路上注意安全和身体的话,然后塞给他一条自己刺绣的汗巾,转过身跑回屋去了。方十八生平第一次有女孩送给他东西,心里边乱蹦乱跳了半天,拿着那巧手才绣得出的物件儿,回到房里睡下时还激动得不行。
       不说这边方十八带着师父的家书和钱物回南方,张老好和吕花像待自家人一样照顾谢江山,再说张淑贞身陷火坑,在宽城子卖身做了窑姐儿,表面上强做欢笑,暗地却是含泪度日。那些个嫖客,无论年纪大小,都只是为了在她鲜嫩丰满的肉体上发泄自己的欲望,虽然也有人说些甜言蜜语的话儿,许下有朝一日替她赎身从良的诺言,可过了良宵之后那些话就被他们自己忘到了后脑勺。
       开始张淑贞还对一些人抱有幻想,她甚至还曾想余仁和会突然推门而入,哭着说他当初是逼不得已才走那一步的,求得她的原谅之后为她赎身,然后和她一起远走高飞。可是,经过几个月的非人生活以后,张淑贞心里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不要想着靠别人,什么都得靠自己。客人说的话都是谎言,只是骗骗她的把戏。
       想通了的张淑贞知道,要想自己少遭罪,就得顺从。她顺从嫖客,也顺从妈妈,可是她心里却痛恨一切人。她只想着等到有一天她有了能力,就要把这些人全都惩罚一遍,他们对自己做下的,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转眼到了冬天,这个晚上很晚还没有客人,张淑贞在房里正闲得无聊时,突然说有客人到了。进来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张淑贞一看见他满脸的络腮胡子,心里不由得一震,这张脸她太熟悉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可是那年在山根底下他骑着大马,几枪撂倒那些要糟蹋她的俄国老毛子的样子一直在她心里浮现着。她几乎就要叫出声来,可是她又控制住了,只是卖弄了一个迷人的娇笑,上前去为他脱下了锦面的皮袄,摘下华贵的狐狸皮帽子,再伺候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等到了床上,张淑贞更是拿出百般的柔情和手段取悦他。这个做了十几年土匪头子的粗豪汉子花钱如流水,在他身底下过过的女人也算没法数了,可是像今儿个这么受用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等到事儿做完了,张淑贞一翻身下了床,在床沿下就给他跪下了,眼睛里也流下泪水来。这大汉不知何故,倒有些慌了手脚,就听张淑贞说:“恩人哪,你今天来这当然是花了钱,可是小妹我能有机会用身子伺候你这一回,也算报了你老的恩了!”
       大汉忙把她扶起来坐在床上,一问才知道几年前曾把她从老毛子手里救出来,他自己倒还记得那件事,就说:“那回我没让老毛子糟蹋你,你怎么还是走了这条道儿了?”一句话问得张淑贞再也忍不住了,就像见了亲人似的把前后的经过对他说了一遍,眼泪像小河一样流得哗哗的。
       想不到这大汉看是个粗性人,可是说话却不像别人那样假仁假义。他直言告诉她说自己叫李东楼,是个大土匪头子,要是她不嫌弃的话,他能想办法叫她离开这个鬼地方。说来也怪,张淑贞从心里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只是她以为李东楼不知其中厉害,就告诉他自己已经是城里出了名的烟花妓女,妈妈指望着她当摇钱树,客人来嫖一次都要一掷千金,想赎身只怕是难上加难。谁料李东楼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说:“一条道有一条道的手段,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就在张淑贞渐渐以为李东楼也不过是和别人一样说说而已的时候,消息却来了。陈妈妈的宝贝儿子小宝在丫头带着看庙会时,被城外乱石山上的土匪绺子掳去了,对方放出话来,要想让小宝活命,得送五千块现大洋。原来这陈妈妈虽然一辈子做妓女没嫁过人,可是却不知和谁生了个野种,视为心肝宝贝一样,现在知道宝贝儿子还有命在,就是花多少钱也不能说个“不”字。只是她一时弄不到那么多钱,就传话请求那边宽限几天,那边回话说宽限没门,要是实在没钱,就拿张淑贞交换。
       
       陈妈妈这才明白原来真正的祸水在哪,她不由恨得牙根直痒痒,可是没有办法,儿子的命根子在人家手里捏着,除了照办还能有什么招?三天后,双方在定好的地点交换了张淑贞和小宝,乱石山土匪大当家的李东楼亲自下山,率一帮土匪隆重地把张淑贞接上了山寨。张淑贞知道自己得做山上的押寨夫人来报答人家李东楼的大恩,虽说是才逃出虎穴又进狼窝,但总比在窑子里人尽可夫好上一百倍。
       可是到了山上,李东楼说出一番话来,才让她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仁义。李东楼说:“淑贞妹子,虽然说你这次能从窑子里出来是山寨上众兄弟伙儿一起出力换来的,可是我当老大的说句话,你是本分人家的女孩儿,被人骗了才走到这步,所以你不用觉得欠了我们什么。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放心,没有人会强迫你!”
       张淑贞听了这话,心中感激不已,一时间也动过回家的念,可一想,当时自己背着父母和人私奔不说,现在又落到窑子里弄成这样,哪里还有脸回去见父母!想到此,便说道:“我能有今天,是大当家的给的,家我是不回去了,只要大当家的不嫌弃,我就跟在你身边伺候你。不过,正式成亲之前我有个请求,请大当家的给我一把枪,再让我下山去几天,我要报了我的仇!”
       李东楼一瞪眼睛说:“好!这点事算得了什么,你要多少兄弟只管开口。”
       “不必。”张淑贞眼睛里透出一股杀气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要自己去解决。”
       李东楼立马解下自己腰间的盒子炮递给张淑贞,说:“就冲你这股子劲,也像是我们山寨上的人,我们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张淑贞腰里揣着盒子炮,直奔宽城子李大娘家。说来也巧,那余仁和早已在哈尔滨败光了卖她的钱,刚回到李大娘家没两天,娘俩正躺在炕上抽水烟,见张淑贞闯进来,不由都愣了一愣。还是李大娘反应快,一边从炕上坐起来说:“哎哟,这不是淑贞吗?难得你今儿个这么有空,回来看我们呀?”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她的意图。
       张淑贞看着他俩,脸上浮起一丝冷笑。那余仁和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来者不善,爬起来正要往外跑,张淑贞的盒子炮早已顶在他的脑瓜顶上。要说余仁和这小子,骗小姑娘有一套,却没见过这阵仗,竟然和李大娘一起吓得抖似筛糠,嘴里不住地说:“淑贞,念在咱们过去的情分上,你可别开枪啊。”
       “情分?”张淑贞一听这两个字,不由得火冒三丈,“你还跟我讲情分?既然你讲的情分就是把我卖了当窑姐,那我也可以讲情分送你上西天。”张淑贞并没有开枪,而是在说完话后举起手枪,用枪把子狠命地向余仁和的头上砸去。她说不清砸了多少下,只是觉得怎么砸也难解心头之恨,直到她的手上和枪把上都沾满了粘稠的液体,有红的,也有白的,她才如梦初醒般地停下手来,再看李大娘,虽然还没动她一根毫毛,可人早已吓昏过去了。
       张淑贞心也咚咚地跳,但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去洗干净手,又把枪藏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出了城,向乱石山方向而去。回到山寨,张淑贞便和大当家李东楼成了亲,做了押寨夫人。不久后,黑道上就无人不知,乱石山土匪团伙里新添了一个女中豪杰,艺高胆大,枪法奇准,人称“女当家”。
       几年之后,张淑贞在辽阳家中的弟弟张小龙也已长到一十八岁,当日风水先生谢江山点出吉穴,预言张家会出一位贵人,张老好和吕花心中天经地义地以为当应在儿子身上。可是,这张小龙却全不似他父母的本分和良善,只知道好吃懒做,不但不给家里挣钱,反而败家败得是一把好手。他还是个酒色之徒,方十八回江西老家去安顿师父家中事务的第二年,他在一次喝酒后趁家人不在,强奸了小丫头春姑,气得张老好知情后大骂他作孽。
       这时的张老好对儿子已经无可奈何,说说不了,打打不过,只能听之任之,但是他和吕花还是以死相逼让他娶了春姑。方十八一年后回到辽阳见此变故心中凄凉,遂辞别了师父,一气之下投到军队里当了兵。春姑也知道自己再配不上方十八,只好忍受着张小龙的打骂,每天以泪洗面,勉强度日。
       张小龙这时对养在家里的谢江山格外看不顺眼。当时看了那处风水,他以为自己以后必能出息,谁知到了十八岁还是这副样子,便迁怒于谢江山。谢江山双目失明,行动很不方便,需要特别照顾。张小龙不但不让春姑照顾他,相反还从各个方面对他进行刁难。
       张淑贞妙招赚当家
       方十八救师破风水
       张淑贞当了乱石山土匪的押寨夫人,但她却不满于像别的女人那样给土匪们洗衣做饭生孩子,她讨得李东楼的欢心,李东楼自然对她言听计从,她就和男人们一样下山抢劫,打仗,很快成为乱石山的第三把手。
       这一年,过完冬天,山上突然觉得钱粮不足,李东楼和二当家的还有张淑贞合计着要做一票大生意,他们把目标选定元宝镇的纪家大院。老纪家是周围百里内最有名的富户,要想得手也不容易,因为纪家有哥四个,号称“纪家四虎”,他们钱财充足,家里买了不少枪,又有一伙看家护院的人马,道上叫大排。纪家的大排人多,武器又好,想打下来当然难上加难。
       张淑贞要显本事,便主动请缨,想指挥这次攻打纪家大院的战斗。李东楼也想让自己的女人树立威信,就同意了,但为了保险,也是怕张淑贞有什么闪失,便亲自跟着队伍开奔元宝镇。果然,两下一打起来,土匪这边就发现自己不占什么优势,纪家大院一层套一层,共有三层,处处设伏,四角上修有草辫子裹黄泥砌的炮台,装着比洋枪大的火枪,号称火炮。土匪这边事先的打探工作也没做好,弄得总是自己在明处,人家却在暗处。一开始,两边人员的死伤就不成比例。
       张淑贞出师不利,心里急得上火,好容易带人把院墙冲开个缺口,还没等往里冲,就听见身后又传来连珠似的枪声,原来是驻宽城子的保安队得到报告,派了一队人马赶到了,把张淑贞他们里外夹击,给包围了。张淑贞虽然胆子大,枪法好,可是女人家毕竟没见过这阵仗,当时就有点腿软筋酥。
       那边李东楼一看形势不好,忙提着大枪带人堵住保安队,让张淑贞这边的人快点撤。李东楼做了十几年土匪头子,有的就是那种不要命的劲,当时带着人一阵狂打猛射,把保安队的士兵打倒了好几个。带队来的副队长眼睛都红了,他手拎短枪,看准对面那个穿着华丽衣服,平端大枪扫射的人像是个领头的,就把身子隐在墙垛后边,待到他的一排子弹打过去后,瞄着目标开了两枪,其中一枪正打在李东楼的左胸上,把他撂倒在地上。
       见大当家的中枪,一帮土匪顿时大乱,保安队这边正要趁机冲上去把他们歼灭,就听得耳边枪声连珠炮响,又一股土匪冒死冲过来,打头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她两手拿枪,勇不可挡。副队长一时也被她的架势给镇住了,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红衣女子已经抢了受伤的土匪,杀出一条血路逃走了。副队长一时竟怯于她的英勇,没敢带人追赶。
       事后,这位副队长听说那日纪家大院之战中被他击中的便是大当家的李东楼,而他在被抢回山寨后当晚就咽了气。据说李东楼死后,众土匪祭拜完毕,在酒席上张淑贞对二当家的说:“现在大哥死了,我自然就是山寨的头领。”二当家的没料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刚要发作,就听张淑贞接下来又说,“从今天开始,你也就是我男人。”二当家的早就对一朵花似的张淑贞有心已久,现在眼看能享此艳福,就默许张淑贞做了山寨首领。
       保安队副队长从当地人的传说中知道了张淑贞的身世,让他想起了辽阳的一个家庭。这位副队长就是方十八,当然,他现在的大名叫做方洪信。当年他投军以后几经转折来到宽城子驻军,现在当上了保安队副队长。
       张淑贞当上乱石山土匪的大当家后,竟意外地在山寨很快就树立了威信。这一方面因为她的确计策多端,敢于拼命,另一方面也跟她是个女人有关,女人总是容易摆弄男人。在她带领下的土匪还总是下山,他们的目标当然都是一些有钱人家,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张淑贞常常让手下把抢来的钱分出许多给穷困的老百姓,另外就是她对身世可怜的女人更加关心,她在情况允许的时候,抢过好几家妓院,然后给妓女们很多钱把她们放走了。当然人们都知道这是因为她自己当过妓女,所以同情她们的遭遇。
       
       一时间,保安队也奈何不了她。
       一年以后的冬天,在辽阳柳树屯的村里小道上,走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男人,他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着,在张老好家的院外,来人站住了。他看到一个胡子拉碴且双目失明的老人,正坐在墙根底下晒太阳,他满脸都是皱纹,一只树皮样干枯的手伸到破棉袄里头去一把一把地往外抓着虱子。
       来人足足看了他半个时辰,突然叫了一声:“师父!”由于意外和心酸,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发颤。老人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脸来,犹豫了片刻,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便浮现起笑意,说:“十八,是你吗?你怎么回来了?”
       方洪信扑过去跪在师父面前,带着哭音说:“师父,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一定是张小龙那个王八羔子对你不好!师父,你放心,我给你去讲这个理!”谢江山伸着颤巍巍的手去抚摸徒弟的脸,他笑笑说:“十八,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当了兵打过仗的,怎么还这么冲动?其实你能回来看看师父,师父就很高兴了。”
       方洪信说:“师父,你放心,十八一定想办法让你过上好日子!”
       谢江山说:“你别急,办法倒有一个,只是师父一直不忍心,觉得这样做对不起老张大哥。”
       “可是,现在是他们先对不起你的。师父,你就别为别人想了,有什么办法快说吧。”
       谢江山却没有着急,他站起来把方洪信拉到了村口处,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他才问:“十八,你这回回来不只是为了看我,肯定还有别的事对吧?”方洪信就笑着说:“师父,果然就瞒不过你。”然后,他把在宽城子了解到的张淑贞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告诉师父,从她的情况看,肯定是张老好失踪的女儿。
       谢江山听后一直没有说话,半天才点了点头,说:“原来这处风水却是应在她的身上,只可惜当的虽也是首领,但不是兵而是匪。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和老张大哥讲了。”过了一会儿谢江山又说:“既然这样,这处风水还是破了它吧,一来去了那张淑贞的运数,二来也正好能救我出水火。”他便吩咐方洪信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方洪信便在辽阳城里找了个地方暗暗住下,同时通过谢江山和春姑联系上了。春姑受尽了张小龙的苦,听说方十八回来要找她,就寻了个空去了,方洪信和她说了要她帮忙的事,春姑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了。方洪信从别的村子雇了些人,在作为张家坟地头顶灯的孤家村外小山上修了一座菩萨庙,他又请人在百里以外的地方雕了一座菩萨像。在谢江山算定的日子头天夜里,方洪信亲自赶着一辆毛驴车拉着菩萨像半夜过岭,谢江山说,天亮前必须将之立在庙里。
       通往孤家村外山上的大岭有五里多长,方洪信赶着车一路走着,山上的夜极静,他想起了师父告诉他的话,一定要在过岭时回头看一眼。尽管他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但是话他却记得牢牢的。就在过了一半的时候,他回头一看,却发现本来是躺放在车上的裹着红布的石像,竟变成了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正坐在那里也望着他。
       这一下,吓得经历过战场上枪炮子弹的方洪信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但他马上想到这肯定是师父破解风水的秘诀之一,就定下心神,很快赶到了山上的小庙。当他从车上往下拿那石雕时,它又变成了菩萨像。在天亮以前,方洪信把菩萨像在小庙里立了起来,天亮后太阳出山前,方洪信把蒙在菩萨头上的红布一揭,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菩萨像上时,张家坟地上传来一声响,风水已经被破了。
       谢江山早已在春姑的搀扶下等在坟地处,风水破后,春姑在谢江山指点下挖开一处泉眼,从里面找到两只活蹦乱跳的小虾米,拿给谢江山。谢江山把它们吃了下去,他的眼睛便和刚刚照耀大地的阳光一起明亮起来。方洪信看到师父的时候,谢江山已经能够看见他了。他两眼含着泪水抱住师父,谁也没有说一句话。然后,方洪信看着春姑问:“准备好了吗?”春姑点点头,指了指放在地上的一个包裹,他笑了笑说:“我们走吧。”两人一边一个搀着谢江山,向辽阳城里的火车站走去。
       一个月后,张淑贞在化装去宽城子时被以前的一个嫖客认出,当场就被抓住。由于她是政府重犯,便被关进了远在哈尔滨的大牢。乱石山土匪曾在二当家的也就是她第二个丈夫的带领下图谋要救她出来,怎奈看守严密,无从下手,只好作罢。
       当张淑贞在夏天被处决时,打扮得楚楚动人的她坐在囚车中经过闹市,并没有一点的慌乱,而观看的人们都为她的年轻和美貌惋惜。
       她的父母张老好和吕花并不知道这一切,在她死后半年内,两个老人因为被不肖子张小龙气得病痛缠身,先后离开了人世。张小龙则因为好吃懒做,全部家产很快被他败光,佣人帮工也都弃他而去,只剩他一个人孤独地受着穷困的折磨。
       方洪信一直没有返回他的部队,他当了逃兵,据说他带着师父和春姑一起回到了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