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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轶事]戈壁滩上的“罗宾汉
作者:曹 斌

《中华传奇》 2007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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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甘肃省酒泉市中蒙边境的马鬃山镇,有一片戈壁上荒芜的沙砾平滩。民国初年,这里冒出了一伙强盗,其首领是一个被当时蒙古政权驱逐出境的喇嘛——丹宾诺彦。他在马鬃山一块丘陵上修建了一座城堡,占山为王,一举阻断了丝绸之路。在连续抢劫了几支过往商队后,“黑喇嘛”三字便在河西走廊声名远播了。当地老百姓和过往商人无不谈之色变,均称他为“丝路罗宾汉”或“魔鬼黑喇嘛”。丹宾的猖狂惹恼了当时的中国与蒙古当局。中蒙方面邀请前苏联出力协助,共同剿灭丹宾这个国际大盗。
        劫驮上山
       上世纪二十年代,某年秋季的一个傍晚,一列商队正慢悠悠地走过马鬃山的那片黑沙滩。远远望去,商队突然停止了行走,七八匹骆驼一式趴下,那些赶骆驼的伙计也纷纷坐下,有的喝起水来,吃起东西,有的干脆躺到骆驼身旁纳凉喘息。
       正在此时,两匹快骑飞奔而来,一匹青骢马上骑着个彪形大汉,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子,三十几岁的样子;另一匹枣红马上也骑着个魁梧大汉,只不过年纪更为年轻些。两人都是蒙古人装束,手上各端着一支冲锋枪。驮队的人见他们用枪瞄着自己,便吓得一式站了起来,纷纷扔掉手中的水壶和干粮,齐叫:“好汉饶命!”
       那个青骢马大汉朝天打了一梭子弹,吓唬道:“你们老实丢下货物和金银便可走人,要是不老实,可别怪我登吉尔不客气!谁是掌驮的给我站出来!”
       一个四十来岁的长发长褂男人蹭出来,道:“好汉,你要是把货物全弄去了,我回去也交不了差,难活了。”
       登吉尔对那个骑枣红马的大汉道:“你下马去把货物拢一拢,收拾上路。如果这位掌柜的觉得难活,巴贡,那就成全他,毙了他算了!”
       那掌驮的一听说要毙了他,立即跪下求饶,伙计们也一式跪下。那个巴贡下马端着枪,踢着他们的屁股喊道:“快滚,今天咱爷兴致好,不要你们的命。快丢下货物滚蛋,免得老子动手!”说着,去拢驮子上的货物。
       于是,掌驮的和伙计们正欲逃走,只见马鬃山上一彪人马飞奔而至,拦住了他们的退路。坐骑上个个都是凶悍的强盗相,独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家伙跃马向前,来到登吉尔马前道:“这位兄弟是哪一路的?可知道上规矩,吃野食可是要挨揍的!”
       巴贡一跃上马,用枪点着书生道:“怎么,你想黑吃黑,捡现成的?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别管我是哪一路的,先说你是哪一路的?”
       登吉尔也用枪对着书生身后的那些人马,不甘示弱地道:“你们是哪一路的?要是你们是‘黑喇嘛’丹宾这一路的,我就服了你,甘拜下风!”
       “哈哈,哈哈……”书生身后一匹高大黑马上的壮汉发出了瘮人的大笑声,“咱就是‘黑喇嘛’丹宾,咱就是喜欢黑吃黑捡现成的,现今可服了?”说着,抖抖手中那把东洋马刀,拍拍胸前挂着的盒子枪。
       登吉尔一听丹宾的话,马上放下枪,向丹宾自报家门:“兄弟原是多勒王爷府的管家,因在王府里犯了事,逃了出来。因想起你‘黑喇嘛’丹宾诺彦也是蒙古人,所以特地赶来投靠大佛爷。希望您念着我们都是成吉思汗的后代,收留咱俩。刚才若有得罪冒犯处,还望大佛爷多多包涵!”说着,向丹宾和那个书生抱拳作揖。
       丹宾又哈哈大笑道:“原来是王爷府的管家,是贵人,什么收留不收留。正如兄弟所言,咱们都是成吉思汗的后代,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说罢,指指书生道,“这是我的军师,二当家马良材!”
       马良材搔搔自己油晶晶的小分头,奸笑着道:“不敢当,不敢当!”说着,问巴贡,“这位兄弟是……”
       巴贡答道:“在下原是多勒王府的护院枪手,追随登吉尔管家爷来此投奔丹宾大佛爷!今后还望二当家马军师多多关照!”
       登吉尔又笑对丹宾道:“刚才一路过来,同巴贡商量,总得带点什么给大佛爷作晋见之礼,恰好有一列商队从眼前经过。于是尾随而来,本想掠来献给大佛爷的,不想居然瞎闯到您的鼻子底下来了,失敬,失敬!”
       “哈哈,这叫不打不相识!罢了,闲话少说,天快黑了,还是快上山安顿为是!”说着,引着登吉尔及巴贡掉转马头上山。
       马良材有点忿恨地把胸前盒子枪甩到腰后,一边吩咐手下把驮队赶上山,一边望着丹宾的背影嘀咕:“这个老秃驴,今天发的什么善心?”
       却说丹宾一行上得山来,驱马奔驰了约摸一刻钟,来到了一座城堡前。两个扛枪的哨兵见到丹宾归来,马上打开紧闭的大门,让一行人进去。直到此时,登吉尔和巴贡才发现,这儿建有战壕、碉堡、掩体与瞭望塔,也有住房,与其说这是一座城堡,倒莫如说是一座军事要塞。
       登吉尔同巴贡不禁惊奇地相视一顾,对丹宾赞道:“大佛爷有这么一座城堡,真可谓百年大计,千年无忧了!”
       “哈哈!”丹宾对于登吉尔的“大佛爷”之称特别高兴,谈话间在一座大房子前下了马,对手下吩咐道:“快去关照厨房,准备酒菜,我要为新来的客人接风!”
       不多时大厅里摆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此时,马良材也已安顿好驮队,赶来入席,席上计有八人:丹宾诺彦,马良材及三当家吕人杰,登吉尔,巴贡及甲、乙、丙队的三个副队长。丹宾把军中强徒分成三队,为了便于控制,丹宾及马良材、吕人杰自任三个队的队长,另选了三名各自的亲信作副队长。
       此时,丹宾见席上少了他心爱的女人帕丽,便叫一个在旁服侍的手下去请二姨太。不一会,手下回来报说二姨太不舒服,不出来了。丹宾骂了一声:“年纪轻轻的,老是生病,扫兴!”接着,对众人举杯道:“来,不管她,咱们兄弟喝!”
       正在此时,一个站岗的喽罗跑来禀道:“报告大佛爷,山下有一列商队过来!”
       丹宾拍桌道:“今天可真是大吉大利,两桩送上门的买卖!三当家,你带两队兄弟下去一趟!”
       吕人杰同丙队副丢下酒杯走了。登吉尔起身道:“我同巴贡一同去助阵!”
       “不,你们新来乍到,不熟悉四周情况,还是请二当家再去辛苦一次!”
       马良材看了眼登吉尔同巴贡,无奈地去了。黑暗中,只见一列马队正响着马铃进入了山下的那片黑沙滩。驮子上满满的,一望便知是笔好买卖。沙滩四面环山,两头一堵住,纵你有插翅本领也难以逃生。吕人杰率先冲了上去,发着怪叫声,喊道:“留下买路钱!”
       马队吃了一惊,马仔们一式掀掉了马背上的驮子,迅速跳上马。吕人杰以为马仔要逃,不料,马仔一上马便都从怀里抽出了冲锋枪,向吕人杰的人马开了火。吕人杰的人马猝不及防,连回枪的余地都没有,便纷纷落马。在后面压阵的马良材听见前面密集的枪声,知道情况不妙,慌忙丢下两队人马不管,命自己带的乙队人马归山。可是他的身后也突然响起枪声,马良材腹背受敌,拼死回击,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冲回了山上。他的右手臂上吃了一枪,血淋淋的,疼得连盒子枪也拿不住了。
       丹宾闻得动静,赶忙率人下山来接应,对方已撤得无影无踪。
       心生疑鬼
       登吉尔和巴贡被安排在原先吕人杰住的那套房子里,紧挨着丹宾的住房。离吕人杰死后刚好一周,那天中午,登吉尔同巴贡正在房后的山坡上练蒙古摔跤,登吉尔一个反手扳腰,把巴贡掼倒在地。两人正喘息着,忽听背后“哈哈”两声怪笑,原来是丹宾来了。
       “好身手,到底是蒙古人的子孙!”说着,丹宾拉住登吉尔的手臂道,“来来,我们两人摔一跤!”不容分说,他已动起手来。
       登吉尔见丹宾兴致极高,嘴中虽说“不敢”,也不得不应付。丹宾力大如牛,身躯又比登吉尔高大,可技巧略逊。几个回合下来,登吉尔便有点吃力,此刻丹宾正猛力扳住登吉尔双肩向前推动,登吉尔不由一连倒退几步,丹宾一时收不住脚。这本是个好机会,登吉尔只要侧一侧身,再用力向前拉一把丹宾,他必定蹿跌出去,这叫“借力打力”,可是登吉尔没有这么办,急得巴贡在旁干瞪眼。只见登吉尔倒身在地,丹宾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在旁观跤的喽罗们不禁高呼:“大佛爷胜了,大佛爷胜了!”
       登吉尔起身掸掸衣服,对喘着粗气的丹宾道:“大佛爷身手了得,兄弟不是对手。”
       “哈哈……”丹宾正要说什么,瞭望塔上一个喽罗突然飞奔来报:“有一列驮队从正西北边上过来,像是从阳关到我们酒泉来,当是新疆到西安去的商队。”
       丹宾听了,不禁喜形于色道:“上次的买卖做亏了,这次可一定要捞回来!”
       登吉尔同巴贡自告奋勇道:“我们去!”
       丹宾大声道:“不,我亲自去!你们两人我日后当委以重任,有了手下兄弟,还怕没有买卖干?”
       “多谢大佛爷关照,我们替您看家,需要接应赶快告知一声!千万小心!”登吉尔犹豫了一下,“我很为上星期死掉的那些弟兄伤心!”
       丹宾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是吕人杰,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这次干脆迎上去,不在家门口下手。罢,回头见!哦,二当家挂了花,你们俩安心守家,告知军师一声,我们下山了。”说着,率领甲队人马杀气腾腾地下山了。
       丹宾走后,登吉尔和巴贡在城堡四周巡视了一圈,然后径直去了马良材的住处。马良材的房子就在丹宾的住房左边,而登、巴的住房在右边,丹宾居中显示着他高高在上的身份。
       喽罗报知登吉尔来时,马良材忙出堂屋迎接。登吉尔在堂内瞥见一个长裤花裙女人转身隐入堂后,便佯装不见,进入客堂问候道:“二当家的伤好点了吗?一直想同巴贡来看望,可又怕搅了你的清养,今天没有吧?”
       马良材有点尴尬,道:“没有没有,随时欢迎!大当家把你们安排在吕人杰的住处,即表明对你们的器重,我除了奉承还能有什么!”
       登吉尔见他有点酸溜溜的,正经道:“大当家方才下山去做趟买卖,叫我关照军师一声。”
       “什么?”马良材一听,吊着绑带的右手几乎碰翻桌上的茶壶,“上次吕人杰的亏吃得不明不白,怎么又匆匆忙忙下山?哪来的消息?是客栈黄……”马良材立刻顿住,道,“大当家关照接应他吗?”
       “是自家瞭望塔上来的消息。大佛爷没有关照接应,不过我叫守塔人望着,有情况即来禀报军师。”
       “其实禀报你们也一样,大当家不日定将委以重任,我们是并起并坐的兄弟了。”
       “不敢不敢,还望二当家多多提携。”
       茶未过三巡,方才守塔的那个喽罗匆匆奔入马府报道:“报告军师,好像是大佛爷往回逃转的样子!”
       马良材一跺脚道:“又吃亏了!”马上对手下道,“接应大当家上山!”说着,背起挂在墙上的盒子枪,丢下登、巴两人,径直出门了。
       登吉尔同巴贡匆忙回到自家,取了武器,准备下山去接应大当家,只见一群人已围着丹宾从城堡大门过来,大当家额上流着血,像是挂了花。登、巴二人丢下马,跨入丹宾的宅子。登吉尔上去握着丹宾的手,道:“大当家挂花了?”
       “没有,没有,只是磕破了点头皮,你们别婆婆妈妈的,我不会死,你们都回去吧!”原来,丹宾并未中弹,只是逃上山时马失前蹄,从马上摔下来,磕破了额头,一时疼得厉害。
       丹宾的二姨太帕丽为丹宾烧了一泡烟递上,道:“吸口烟止止疼吧。”登吉尔这才发现帕丽有条大辫子,穿着花裙,仿佛就是方才在马良材家隐约所见的那个女人,心中不免一愣,见三个队副离去,便同巴贡也告辞出来。唯独马良材在榻前徘徊。丹宾知他有话要说,便道:“你有什么话要说?”丹宾丢下烟枪望着他,“不要磨蹭,我想睡一会。”
       “我不知当说不当说?”马良材用手搔了搔油晶晶的小分头。
       “说!你不说还有谁能在我面前说话?”
       “中蒙苏三国围剿了我们十来年也没奈何我们,可是自从登吉尔同巴贡来了,不到十来天工夫,我们接连吃了两次大亏,而且几乎两次都是致命的伏击。第一次丙队吕人杰连我的乙队,一共死了二十几个弟兄,这次你手下又死了二十几个,山上兄弟本来就不多……”
       “废话少说,你的意思是?”
       “登吉尔及巴贡的来历是否有问题?”
       “这个……”丹宾拍着自己硕大的光头,“我是蒙古人,知道王爷府的管家、枪手都是好身手,所以看重他们俩,要他俩为我所用。”
       “果真是王府管家同枪手也罢了,要是假的,恐怕就麻烦了,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那天登吉尔在接风席上是怎么说自己的?”
       “他说他勾引了多勒王爷的养女,其实是王爷宠爱的女人,王爷要杀他,所以他同养女私奔出来。至于巴贡,则是追随他而来,登吉尔过去有恩于他。”
       “唉,他说那个王爷养女同他一起私奔出来的,怎么没见着人影呢?”
       “那天晚上接风席上他说过,把她暂时安顿在东谷口马鬃镇的‘顺风’客栈里。他今天来我家看我时还说,这两天就要把这个俄罗斯小妞接上山。”
       “黄老板的‘顺风’客栈?黄老板最近怎么老没买卖的消息?”
       “秋季了,出关的买卖自然少了。”马良材又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大当家,你看如何处治登吉尔同巴贡?”
       “派人去多勒王爷府那边打探下两人来历。你是个聪明人,这码子事还来问我?不过悠着点,别吓跑了真英雄。我看人家是真心上山投老乡来的,否则,还把自己的女人一起带上山?”
       “大佛爷说得也有理,不过小心没大错的!”
       二姨太此时端来两碗点心,一碗给马良材,一碗亲手喂给丹宾吃,一边对丹宾撒娇道:“你看人家马军师为你的事多细心,自己儿子也不过如此,你的这份家当可是要传给二当家的!”
       丹宾哈哈大笑两声,伸手在二姨太大腿上拧了一把:“你这个女人,真会说话!”
       待二姨太喂完点心,马良材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离去,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来使这个“魔鬼黑喇嘛”起疑心。
       二姨太一走,马良材又对丹宾道:“我想除了调查,还得先考验一番登、巴二人。”
       丹宾瞪着眼道:“此话怎讲?”
       马良材对丹宾耳语了一通,丹宾闻后怪笑道:“真有你的二当家,不愧是我的军师!”
       设局试探
       又过了大约十来天。一天夜里,丹宾把登吉尔、巴贡召去道:“你们来了已有一段日子,对于山上情况以及咱们做的买卖都已明白。据探子报,今夜山下有一列驮队要出发,打算偷偷过黑沙滩西去。我想由你带领丙队的兄弟去干这笔买卖,怎么样?”说话时马良材也在场,他对登、巴笑道:“刚才我已按大当家的意思对丙队兄弟训过话,今后你登吉尔就是丙队长,而巴贡就是丙队副,丙队一切人马听你指挥!吕人杰死后,丙队一直没有头。”
       丹宾又大笑道:“这次买卖你成功回来,日后你就是三当家了!”
       “登吉尔一定生死效命,谢谢大佛爷栽培!不过,我尚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马良材不等丹宾开口,即道:“什么请求?”
       “我想请大佛爷把我初次上山掳来的那十来个驮队人马编入丙队,以补充上次死去的弟兄。把他们关在地牢里也是浪费口粮,放他们出来入伙,不怕他们有二心!”
       马良材闻言困惑地看了眼丹宾,丹宾拍着光脑袋道:“好主意,就照兄弟的意思办!”
       登吉尔起身告辞,临行对丹宾笑道,“今日下山,顺利的话,我想把我的女人萨莎一起带上山。她虽然觉得山上过日子有点别扭,可终究还是要跟我在一起的。”
       丹宾笑道:“说得不错!听说这个小洋妞还挺俏的?”
       当夜,登吉尔同巴贡率着人马下山。午夜时分,一列驮队离开了“顺风”客栈,悄无声息地向黑戈壁谷口进发。驮队的驼铃都被摘掉了,一个押队的头儿用手势招呼驮队在黑暗中行动。埋伏在谷口的巴贡的人马突然蹿出,巴贡朝天鸣了一枪,大声叫道:“留下买路钱,要货不要命,要命不要货!”驮队一时大乱,那个押队的和几个伙计拔出刀枪要反抗,只见登吉尔驱马向前,几个点射,便让他们纷纷中弹,缴械投降。
       
       巴贡掂了掂缴获的战利品,得意地道:“想不到这么顺利就干完了这笔买卖。”
       登吉尔看了看四周的乱石,沉吟一下道:“但愿如此顺利,马良材可是个诡计多端的军师。”又接着道,“我马上去‘顺风’客栈把萨莎接回,她说她在镇上已办齐了所有的嫁妆。”
       “你去吧,快去快回!”
       巴贡率着丙队弟兄押着驮队继续前行,忽然那几个手臂中了弹的伙计嚷嚷要包扎一下伤口再走,否则伤口出血要死人。巴贡无奈,只得等他们料理伤口。正在这时,对面乱石岗突然发出一阵尖啸声:“留下买路钱,要货不要命,要命不要货!”
       巴贡未及拔枪,对方子弹已如爆豆般“啪啪”打了过来,巴贡额左被子弹擦伤,汩汩流下鲜血。他抹了下模糊的血眼,开枪回击,一边命令部分弟兄先押着敌人上山,报告大当家派人来接应。此时,一列马队由东谷口奔入,为首的正是接萨莎回来的登吉尔,他对巴贡嚷道:“你把货押上山,这儿‘黑吃黑’的家伙交我料理!”
       登吉尔策马狂奔,几乎追上前面那个为首的伏击者,向他叫道:“你是哪一路的,竟敢到‘魔鬼黑喇嘛’眼皮底下来讨便宜!”对方不回答,反身回了一梭枪弹,登吉尔伏身马首,右手握枪,瞄准他的左耳道:“老子今天饶你一命!只取你左耳为刚才一个兄弟报仇!”话落枪响,只听那家伙“啊呀”一声,捂着左耳没命奔逃。
       正在此时,马鬃山上飞下一骑,正是马良材,上前拦住登吉尔道:“穷寇莫追,大当家要你马上上山庆功!”
       “好吧,军师先上山,我还要去谷口接我的女人。刚才情况紧急,我冲过来助阵,把萨莎丢在一边了。”
       “好吧,快点将心爱的女人领上山。”说着,马良材策马离去,忽又回首对登吉尔翘起拇指,“好枪法,好马术。”
       登吉尔笑道:“我是成吉思汗的后代么!”
       当他来到谷口时,只见萨莎依在一匹骆驼旁,一副焦急的样子。她一把抱住跃下马的登吉尔,道:“没事了?我真为你和巴贡担心!”
       登吉尔吻了下萨莎美丽的脸庞,温柔地问道:“这几日在镇上娘家人把嫁妆都办好了?”
       萨莎轻声道:“好了,全在大木箱里了。”
       他们就边说边行向山上走去。不一会,空谷里传来一阵苍凉的歌声,那是登吉尔在唱着《英雄嘎达梅林》。
       第二天,丹宾在他家厅堂亲设盛宴,为登吉尔同巴贡庆功。坐席的自然有马良材,甲、乙队的队副,还有丹宾同马良材的亲信骨干,一共两桌人。连二姨太同萨莎也在座,丹宾举杯高声道:“登吉尔、巴贡兄弟上山以来劳苦功高,昨天我已委任他们为丙队的队长和队副,原来的丙队队副就此免了。从今天起,登吉尔就是我们的三当家了。”
       登吉尔起身举杯道:“谢谢大佛爷提拔,今后还望众位多多关照!”特意对马良材扬了扬杯。
       二姨太帕丽排行第二,却是丹宾现今唯一的老婆。因丹宾被逐出蒙古之际,他的结发老婆不愿随他流亡。这个二姨太原是一个新疆商人的老婆,陪同丈夫由新疆到洛阳经商,路过马鬃山下时,被丹宾掳来做了压寨夫人。她在山上寂寞惯了,今日见到萨莎,特别中意,对丹宾撒娇道:“大佛爷,这萨莎模样多美,倒像是我的妹子。我平时身边少个贴心人为伴,你让萨莎留在我身边,好吗?”
       丹宾摸着光头,看着登吉尔道:“这个……这个要登吉尔兄弟点头才行,人家可是恩爱情人,马上还要结婚吧?”说着,怪笑起来。
       初时登吉尔有点尴尬,可马上爽快地道:“只要二姨太高兴即行,反正我们是近邻,早出晚归方便得很。我同萨莎打算过了今冬,来年新春就结婚。再过三个月,请诸位兄弟喝喜酒!”
       众人一时哄笑起来,只听丹宾笑话马良材:“你看看人家登吉尔兄弟多有本领,到底把姑娘勾搭上了!不像你羊肉没吃到,倒惹了一身臊!”原来,马良材是酒泉的一个富家子弟,年轻时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样样来,后来不知怎么勾搭上了一个军官的小女人。事发后,那个军官要崩了他,于是连夜逃出酒泉,投奔了丹宾。
       马良材听了丹宾的话只是一笑,解嘲道:“三当家各种场合都是高手,马某自愧弗如!”他似乎无心调笑,独自饮着闷酒,又不时看着怀表,像是有什么心思或在等着什么人。
       施计弄谋
       庆功席刚散,马良材便匆匆走了。他来到城堡大门口,果真在一个隐僻处等到了一个人,他问那个人:“都准备好了?”
       “好了!”此人身旁有匹白马。
       “去吧,查清了回来直接找我!要是这个新的三当家完了,你可就是三当家了。我一定在大当家面前保荐你!”
       “谢谢军师爷抬举,小的告辞了!”
       马良材一直把此人送到大门口,等他出门后,又在后面追了一句:“千万弄清楚,姜彪!”
       附近一块上马石后隐着个人,刚才一幕全为他所见,不免小声道:“原来是他!难怪左耳蒙着布,是昨夜‘黑吃黑’的家伙!”
       数日后,登吉尔在城堡各处巡视,到了瞭望塔下,只见一个守望的喽罗正捧着酒瓶在打盹。登吉尔一把揪起他,给了他两个巴掌,训道:“你这不是误大当家的事么?要是错过了买卖,劈了你的头能抵得上吗?”
       这个喽罗似乎方从梦中醒来,自恃是军师马良材的人,不把登吉尔放在眼里,不屑道:“天寒,上头冷得待不住,喝口酒暖暖身子,有什么大惊小怪!”
       “他妈的,你是睡着了!”登吉尔发了火,“上次大当家吃的亏,先前的二当家吃的亏,不都是你们塔上的疏忽?还顶嘴,看我把你交给大当家,让他来处治你!”
       这时,马良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斥责那个喽罗:“你他妈的小八子敢同三当家顶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连踹了那个喽罗两脚。
       登吉尔道:“罢了,罢了,我想大当家同二当家最近都有伤,少不得我出来多辛苦点,不料这位兄弟有点不买我的帐。”
       马良材又骂那喽罗:“要不是看三当家的面子,非把你关入地牢不可!还不给我滚回塔上去!”待那个喽罗走后,马良材笑对登吉尔道:“消口气,我去看看大当家,一块去怎样?”
       登吉尔满口答应道:“好呀,有几天没有见到大当家了,刚才正想去找大当家聊聊。”
       丹宾正躺在烟榻上抽大烟,见两人进来,哈哈笑道:“你们两位怎么有兴趣凑在一起?”
       登吉尔笑道:“刚才我有了些想法,特来禀告大佛爷,不知可行否?也请军师斟酌斟酌。”
       丹宾起身丢下烟枪道:“三当家又有什么新主意?”
       “我想于今甲队弟兄管碉堡、掩体,乙队弟兄管城楼、塔楼,丙队弟兄管巡逻,这个做法不妥,万一有急事,彼此不熟悉对方,职守替代有困难;其二,长期固定于一个职守,容易懒散和疲惫。”说着,登吉尔把今日瞭望塔上发生的事告知了丹宾。
       丹宾骂道:“这个王八蛋该枪毙!”接着问道,“按三当家的想法,该如何?”
       “三个队轮流上岗,万一有买卖或急事,彼此可以替代而不至于误事,不知大当家意下如何?”
       “好主意!”丹宾摸摸光头,转而问马良材,“军师以为如何?”
       马良材干笑着道:“大当家以为好肯定不会错,三当家上山以来,为买卖确实费尽心机。”
       “行,那就请军师迅速照此法执行下去!”
       这时,二姨太同萨莎从后院谈笑着出来。登吉尔忙向帕丽招呼道:“二姨太,萨莎使你讨厌了吧,还望二姨太多多教导她。”
       “哪里话,萨莎太聪明懂事了,于今可是我一天都离不了的妹妹。”
       登吉尔同萨莎相视一笑,抓着这难得的碰面机会,携手逛后山去了。
       马良材留下吃饭,席间,丹宾问他:“派姜彪去了蒙古调查?”
       “嗯,他坏了耳朵,留在这儿被登吉尔发现,反而不好。”
       
       “如果两人实是真的,姜彪回来就把他杀了。”
       “嗯,这个现世宝无用。”
       此时,登吉尔、巴贡同萨莎也在吃饭,登吉尔问萨莎:“丹宾家中是否真有密道同后山藏宝洞相通?”
       “还没发现,我尽量留意。”
       登吉尔又对巴贡道:“尽快把城堡里外的路径、景点图纸给亲家送去,以免他们来拜亲时迷了路。”
       “明白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一个戴着大毡帽、骑着枣红马的商人慢悠悠进了马鬃镇。此人的大马囊内塞满了货,他认准了一家叫“快活林”的酒店下了马,从马囊内抽出两匹绸缎,递给正坐在柜上的老板道:“老板,两匹料子换顿酒喝,再给些现钱。”
       “行,好料子!”老板叫伙计上了一桌酒菜,小心地把料子收到了后面的帐房。
       商人脱下遮风沙的大毡帽,露出一张粗犷的北方人的脸,坐下自斟自酌起来。刚饮了一杯酒,他忽然注意到一个小个子在他的马前转悠,心中不免嘀咕了一句:“他倒盯上老子了!”
       商人喝完酒戴上大毡帽,接过老板给他的几张钞票,掖入怀中后出了“快活林”。他一出门,马上转弯迅速拐入一条小巷,小个子慌慌张张跑过来,哪还见喝酒人半个人影?正困惑间,小个子的背后被人用枪顶住了:“你跟了我半天,到底是干什么的?快说,否则我崩了你!”
       “别,别动手!丙队副,巴贡爷,我是自家人!”
       巴贡一下摘掉小个子的墨镜,原来是守瞭望塔的小八子,便强压住怒气,佯装嘻骂道:“原来是你!险些让我崩了你,又是马良材让你来跟踪我的吧?找麻烦也不看人!”
       “不敢不敢,丙队副快活,有钱喝酒!”
       巴贡牵着马走出小巷,对跟在一旁的小八子道:“屌钱,来到山上几个月没见大佛爷发过一块大洋,好歹还算分了点绸缎给我同三当家。趁今日天晴,我拿了十来匹出来,到镇上布店换点现钱。刚才我在‘快活林’就用绸缎换了顿好酒菜。”
       “还是你们当头的快活,多少还有东西分。我们做喽罗的见着屌钱?苦了这几个月,弟兄们怨声可大了!”
       “不谈了,我马囊里还有绸缎,你帮我到布店卖了,我请你喝酒逛窑子,快活快活。”
       巴贡同小八子卖掉绸缎后,果然请小八子去逛了窑子。巴贡命老鸨备上一桌酒菜,然后点了两名窑姐陪酒,饮了会,留下小八子道:“你慢用,我在‘快活林’已吃饱喝足了,我去睡一会。”说着,搂着一个窑姐先走了。
       晚上,巴贡骑着马乐悠悠进了城堡,正巧看见马良材从对面过来,巴贡迎上去道:“军师爷辛苦,又在巡夜吧?”
       “正是!”马良材见巴贡独自一人回来,不免有点诧异,问道,“丙队副从哪儿来?一脸快活的样子。”
       “果真快活!今日午后在马鬃镇上遇到了你的手下小八子,我们两人一起去喝酒逛窑子,现在小八子恐怕还搂着窑姐睡大觉呢!”
       马良材闻后,气得几乎从马背上跌下,恨不得立时毙了小八子。
       盗匪内讧
       丹宾二姨太的房门虚掩着,像是特意为谁留着门。一会儿,一个人影溜进了她的房间。那人轻手轻脚走近二姨太的床前,二姨太似乎午睡将醒未醒的样子。她知道来者是谁,只是不吱声,只觉那人把一只冰凉的手伸入她暖烘烘的被窝里,抚摸她赤裸的身子,先是胸脯,贪婪地揉捏着,然后是腰腹、臀股,最后那只手蓦然归到终点:二姨太柔滑的小腹下方。二姨太不禁舒服地呻吟一声,那人便俯身亲吻她,且低声耳语:“让我也钻进被窝吧?”
       二姨太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身道:“他可是马上要回来的,现人在哪儿?”
       “一时回不来,在同弟兄们打活靶呢,守门的捉了个逃兵。”
       二姨太一边穿衣服,一边在马良材的小白脸上捏了一下,道:“不知足的小冤家,不知哪一刻老东西发觉了,你我都挨枪子吧!”然后低声道,“今天是十五,每逢初一、十五,老家伙都要去后山坡那个山洞里过夜。你今夜来吧,我等你!”
       “老东西恐怕在山洞里面藏着漂亮女人吧?”
       二姨太叹了口气:“他要真能干女人,我也不至于守那么多年的空房子。听说蒙古人把他驱赶出来前阉了他,否则是要砍他头的,说他坏了什么喇嘛教的教规。”
       “原来我只是你找来的替工。可他到底为何去山洞?”
       “不清楚,他从来不和我谈洞里的事。大概他在那边设了个祭坛,祈求神佛保佑吧。我被他掳来也算是完了,见不得爹娘,见不得天日了。唉!”二姨太突然想起什么道,“记得有一天他对我说,将来有一日我坏了事,马鬃山呆不下去了,就回老家新疆,山洞里有条秘道可直通西谷口,出谷口可直奔玉门关。”
       马良材酸溜溜地道:“老家伙倒还挺想着你的呢!”接着又道,“有人说,山洞里藏着无数金银财宝,那是他十来年做买卖聚积的钱。”
       “有钱最好,将来还不是你我享受。”
       “老废物要是能早点死就好了……”
       二姨太掩上门道:“萨莎在厨房教厨师炖俄罗斯汤,果真好喝,老家伙同我都喜欢。你可轻声点,别让她听见。”其实,萨莎隐在门外都听见了。
       入夜,骤然刮起大风来,但见漫天尘沙飞舞,风声夹着狼嚎声,有点怕人。丹宾顶着寒风朝藏宝洞的方向艰难行走着,他身上已为雨雪湿透,心中忿忿地想,倒不如回去抱着二姨太睡觉为好。于是调转马头,匆匆返回城堡。
       当他推开二姨太的房门时,房里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二姨太与马良材赤裸着身子,正在床上滚作一团,看见突然出现的丹宾,二人吓傻了。丹宾掏出盒子枪,望着蹿出门去的马良材就要打,二姨太猛地托了一把丹宾的盒子枪,子弹飞上了天花板,马良材趁机溜走了。
       丹宾用脚踹着跪在地上的二姨太,大骂道:“你这个臭婊子,勾搭上了这个白眼狼,怪不得一直替他说话!我把你们两个都毙了,成全你们到地狱去做夫妻!”丹宾正欲再开枪,被人拉住了手臂,原来是登吉尔和巴贡闻声赶来劝架。
       此事之后,马良材被“黑喇嘛”关进了地牢,丹宾把登吉尔同巴贡找去道:“马良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能再用了,今后山上的事你们要多操心。日后你们两人可就是二当家、三当家了。三队轮番上岗的事搞得如何了?弟兄们习惯吗?”
       “谢谢大当家的器重!弟兄们都已习惯,说大当家这下不偏不倚了。”
       丹宾又放低了声音问道:“乙队那边有什么动静吗?乙队副可是马良材从酒泉带过来的人,他的铁杆亲信。”
       登吉尔顺着丹宾的话道:“既然大当家这么说了,我同巴贡留心就是了。不过为了买卖大事,大当家看在军师以前效忠的份上就饶他这一次吧。”
       “你们倒替他求情,可他却……”丹宾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登吉尔同巴贡走后,丹宾想起几天没有见到二姨太了。这个新疆美妇令他着迷,要是一天不看一看她的胴体,还真难以入睡。丹宾走进二姨太房间时,二姨太正同萨莎说话,见了丹宾假意不理睬。萨莎退下后,丹宾板着脸道:“怎么,还生我的气?”
       二姨太半嗔半娇道:“我不敢生大佛爷的气,不过你对马良材也太狠了。想想人家的过去,想想你的今后,难道真的不用人家了吗?”
       “我不是没杀他吗?只是关起来教训一下,让他知道我‘魔鬼黑喇嘛’的老婆可不是能随便勾引的。”
       “你看人家登吉尔还为军师求情,这才是干大事的模样,这倒是你该提防的人物!”
       丹宾知道二姨太方才偷听了他同登、巴的谈话,于是道:“女人家懂什么,别管大男人的事,我知道怎么对待新来的这一对,你自己不是也挺喜欢萨莎这个小洋妞吗?”
       “我这是想从她嘴里掏出点有关登、巴的情况。这是军师安排的,有他的道理。”
       
       “他妈的总有道理,一天到晚尽琢磨别人,那个小洋妞说出了点什么?”
       正说着,萨莎进来禀报丹宾,巴贡在外有要事报告。丹宾来到厅堂,巴贡对他耳语了几句,丹宾一听,暴跳如雷道:“他们竟敢起哄威胁我?来人!”丹宾调来了甲队弟兄护卫他的府第,又命登、巴调集丙队人马在附近警戒!
       原来乙队副见马良材被关,一时失了大势,想找丹宾求情,留他一命;此外,想顺便向丹宾要点现钱,弟兄们已好久没见到钱了。乙队副同手下议了一个下午,决计晚饭时联络几个亲信弟兄来找丹宾说话。
       傍晚时分,乙队副果然率领着十几个人朝丹宾的府第走过来,却发觉有二十来个人把守在那儿,便觉情况有异,他马上向把守的甲队副道:“烦你通报大当家一声,我们几个兄弟有话对他说。”
       “大当家在吃晚饭,没时间同你们罗嗦。”
       “我们一来向大当家为二当家求个情,二来请大当家可怜可怜弟兄,给大家发点现钱活络活络。”
       “大当家说了不见,叫你们快快滚蛋!”
       “大当家太不把我们当弟兄了,怎么办?”说罢望着身后弟兄,乙队副一脸无奈。
       “进去找大当家亲自说话!”
       “你们敢!”甲队副把子弹顶上了枪膛。
       两伙人见状,马上剑拔弩张,情势危急,一触即发。
       这时,后面不知谁喊了声:“冲进去找老家伙说话!”话音未落,守门的甲队副二十几个人一齐扣动扳机,应着枪响,乙队副一伙纷纷倒地。丹宾早已下了死命:如敢冲门,格杀勿论!
       除夕婚庆
       除夕那天早上,登吉尔的府上忙开了,登吉尔定在今晚同萨莎成亲。巴贡把丙队里那十来个初次掳上山的马仔弄来帮忙:杀鸡宰羊,挂灯结彩,布置新房,一时间热闹非凡!
       马良材今天也被丹宾从地牢里放了出来,表面上说是为了让他喝登吉尔的喜酒,其实,丹宾为前几天贸然下令杀了乙队副那十几个人心中有点悔。正如二姨太责怪他的,自己是否被人利用了?
       马良材回到家中,懒洋洋地躺在暖炕上,闷声不响地吸着水烟筒。炕桌上叠着一百大洋,是丹宾送给他过年的。他不屑地从鼻中哼了声,心中不禁想道:总有一天,这城堡、人马、财富还有二姨太,都要落到我的手中,那时我可要杀了你这个老东西了!当然,登、巴及萨莎更要杀,不管他们来历清不清,凭他们上山后施展的各种手段,便知是强劲的对手,后患无穷呵!
       正这么瞎想着,马良材的炕前突然出现一个用破毡蒙着半边脸的人,马良材以为是刺客,惊呼:“来人!”只听此人道:“军师放心,是我!”说着,解下破毡,原来是昔日的丙队副姜彪,马良材派他回蒙古调查登、巴来历真假的。
       马良材一骨碌从炕上跃起,道:“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死了!”
       “几番风险,一言难尽!”
       “废话少说,弄清了三人来历没有?”
       “弄清了,多勒王府确实有个登吉尔管家,同王爷的俄罗斯养女私奔了,也确实有个护院枪手巴贡随他们一齐逃亡,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听说他们三人先去闯了关东。”
       马良材心想这些情况同登、巴上山时说的一样,没有什么疑点,又不悦地吸起了水烟。突然,姜彪贼兮兮地道:“我从一个过去服侍过萨莎的女仆口中探听到一事:萨莎的两个奶子中间有颗大红痣!”
       马良材不免高兴,从炕几上的那叠银洋中数了二十块给姜彪:“拿去过个年,去城堡中找个地方躲着,不要让人看见你的坏耳朵。”
       姜彪刚走,不料小八子来了。他见了马良材,谄笑道:“恭喜军师爷回来!”说着,盯着炕几上的银洋。
       “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怕又是同巴贡一起去镇上喝酒逛窑子了?”
       “小的不敢,可确是又同巴贡在‘快活林’喝了回酒。酒席间,他同那个老板说的两句话,我有点弄不明白,巴贡说给亲家的请酒信应该收到了?老板说,这儿规矩,正月初一准会来喝喜酒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军师上次叫我留心他们的言行,所以偷偷留心着呢。”
       马良材琢磨了一会小八子的话,口中咕哝道:“倒是有交情,城堡里的人办婚事,同镇上酒店老板唠叨。”说罢,对小八子道,“干得不错,就这么给我盯着他们。”
       小八子盯着炕几上的洋钱,道:“明白了!”
       马良材随手拿了几块,扔给他道:“去逛窑子吧!好好干,有你的好处!”
       小八子走后,马良材迅速赶到丹宾那儿,依然见他躺在烟榻上抽大烟,二姨太正在为他烧又一个烟泡。丹宾见了马良材,依旧那般客气:“你又有什么要事?”
       “有点小事,姜彪从蒙古回来了。”
       “打听出什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听人说萨莎的两个奶子中间生有一颗红痣。”
       丹宾搔搔光头道:“这可怎么验证,她是个小妞。”
       二姨太笑道:“这还得由我去办,萨莎请我作伴娘,当她洗完澡试新妆时,我可以留心。”
       马良材在旁答道:“二姨太这个主意不错!”接着,他又神秘兮兮道,“前几天小八子同巴贡在‘快活林’喝酒,听到巴贡同老板的两句话,他琢磨不透,还请大当家定夺。”于是,他把那两句话向丹宾复述了一遍。
       丹宾听了,道:“有意思,一个亲人在蒙古,一个亲人在俄罗斯,到马鬃山强盗窝来喝喜酒?”转而问马良材,“你这个军师又琢磨出了什么?”
       “小人愚钝,一时也琢磨不透,只觉得有意思,看他们把戏如何演下去!”
       “依你看该怎么办?把他们先关起来?”
       “不,若萨莎果然有红痣,喜事则让他们照办,喜酒我们也去照喝!我已命小八子去镇上找我们的眼线——客栈的黄老板,查查‘快活林’老板的来历。”
       “如果有问题呢?”
       “等喝完喜酒,夜深人静时下手杀了他们!”
       丹宾点点头,叹了口气:“还是军师足智多谋!”
       除夕傍晚,登吉尔的婚事已准备妥当。厅堂上摆下了整整三大桌酒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此刻,萨莎正在澡间里高大的木桶中泡着热水澡。沐浴的萨莎真如天仙一般安详美丽,一头棕红色的头发配着一张五官端俏的鹅蛋脸,松垂的头发覆盖在她白皙的肩头,裸露的胸脯雪白丰满,真是风情万种!
       二姨太嘻嘻哈哈走了进来,对浴桶里的萨莎发出赞美的惊叹:“哟,多美呀!就像天池里沐浴的仙女!”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萨莎乳间的那颗红痣。
       这场闹哄哄的喜酒足足喝了三四个钟点,桌上杯盘狼藉,客人们大都酩酊大醉。丹宾拍拍登吉尔的肩,淫笑着道:“让巴贡辛苦点,代饮几杯吧,你早点回来侍侯新娘子!”丹宾同二姨太一走,其余人也纷纷散去。
       马良材喝完喜酒回到家中,刚脱衣睡下,只见小八子醉醺醺进来道:“报告军师爷,‘快活林’老板昨日突然关门大吉了,听说是回老家酒泉过年了。”
       “酒泉没有人在镇上开店的,这是跑了!”马良材暴跳如雷,“你这个蠢材怎么这个时候才来禀告!”
       “你不是叫我去逛窑子了吗?你们做头头的有喜酒喝,我们闲着不是干受冻!”
       马良材怒不可遏,拔出枕下盒子枪,把小八子的脑袋打崩了。他焦急地在房间内走动着,虽然二姨太在婚席上告诉丹宾和他,萨莎胸前有红痣,可他猛然记起“快活林”老板对巴贡说的“亲人正月初一准会来喝喜酒”这句话,不禁脱口道:“不好!”忙拿出怀表看了一下:长短两根指针均在“12”字上,就时间来说,正巧已是新年初一的开始。他方想叫“来人”,突听得城堡内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声,继而城堡外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山上的人全从睡梦中惊醒了。
       攻克匪穴
       爆炸声是炸掉城堡的大门与城楼的声音,炸药是萨莎初进城堡时做为“嫁妆”带来的,这次行动的主人,正是登、巴初次上山时掳来的那“十来个马仔”。其实,他们正是乔装的“苏蒙剿丹联军”的战士。
       
       丹宾正欲睡去,猛听得爆炸声与喊杀声,刚想持枪冲出门去,即被炸弹逼回。他知道大势已去,慌忙拉起二姨太来到厅堂,拆开烟榻上的木板,露出一个入口,催促二姨太先钻入,然后自己钻入。原来这是一条秘道,直通后山坡的那个山洞。二姨太惊诧道:“你真的在后山洞里藏有财宝!”
       “快下去,到了你就知道!”
       两人在黑暗的秘道中急急地行了一程,终于进到山洞。丹宾扒开山洞壁外的乱砖碎石,从壁阁里拎出一只箱子,打开给二姨太瞄了一眼,只见里面净是金银财宝,关上箱盖,丹宾道:“这样的箱子里面还有几个,我们一时拿不走,等将来有机会再来取。”说着,同二姨太来到一座壁龛前。壁龛上方吊着一盏终年不熄的油灯,龛里供着一尊喇嘛教的神佛。
       “原来你每月两次来山洞是拜神敬佛来啦!”
       丹宾迅速移走神佛,后面即露出一条通道。丹宾对二姨太道:“我们进去走吧!”
       “到哪儿去?”
       “我不是对你说过,我落难后同你一起回你老家新疆吗?出佛龛后的通道便是西谷口,可直奔玉门关。”正说到这儿,只听得一人大声喊道:“放下枪,不许动!”原来是巴贡。
       丹宾猛然拉过二姨太,反手向巴贡打了一枪,巴贡一枪击中了二姨太的胸膛,当即毙命。巴贡则被丹宾击中腿部倒在地上。丹宾拎起二姨太扔下的那箱财宝,乘机潜入通道。巴贡正欲上前追踪,忽听得山洞外骏马嘶鸣,急忙隐向一角,原来是马良材同姜彪来了。他俩在洞中搜寻了一番,姜彪突然兴奋地大叫道:“找到了,军师,藏宝的箱子!”马良材急忙过来,不料绊上二姨太的尸体,叫道:“他妈的,老东西早来过了,我们快走!”两人正准备提着箱子离去,巴贡大声喊道:“放下箱子,放下武器!”马良材拎起箱子,飞快逃出洞外,姜彪追随其后,却未能逃过巴贡的枪眼。
       巴贡用力爬向洞口,奋力上马,朝马良材逃奔的方向追去,半道上只听萨莎在背后喊道:“城堡已为联军顺利拿下,丹宾失踪,可能逃向西谷口,登吉尔已去堵截!”
       “不错,我从丹宾家中烟榻下秘道追踪丹宾及二姨太到此。二姨太已为我击毙,丹宾却从洞中秘道逃脱。方才马良材同姜彪来洞中寻宝,姜彪已为我击毙,可马良材朝西逃走了。”
       两人奋蹄向前追踪,看看已接近马良材,萨莎刚想扣动扳机,不料子弹没了,马良材狞笑了一下,举起枪瞄准萨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巴贡挺身而出,用生命保护了这位俄罗斯姑娘。马良材蹿向前去,萨莎恨恨地拾起马背上巴贡丢下的枪,反手一枪将马良材打翻下马。霍地,又见丹宾骑马迎面而来,萨莎握枪拦住:“丹宾!下马投降,否则我开枪了!”
       丹宾一边举枪,一边问道:“你这个小洋妞到底是什么人?”
       “苏联远东情报机关特工中尉卡佳!”一边说一边伏身躲避丹宾的子弹,并回枪阻击。
       丹宾勒住马头刚一回首,后边追赶的登吉尔飞马已到。只见他手中那把明晃晃的马刀,在丹宾颈侧挥舞闪烁了一下,随着“啊”的一声惊叫,丹宾那颗硕大的人头便滚落到地上。
       登吉尔下马,扯下丹宾的衣褂,包起人头重又上马。萨莎上前来,对他道:“蒙古骑兵上尉格泽勒同志,方才巴贡在追赶马良材时不幸牺牲。”说着,两人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此时太阳初升,霞光道道,剿灭丹宾的战斗终于结束了。国际大盗丹宾的那颗头颅,被永远地保存在列宁格勒的一座建筑物内,完好地浸泡于一个玻璃器皿中,编号为3394。当时苏联决定永久保存两个人的遗体,一个是列宁,另一个即丹宾,因有不少人相信,黑喇嘛是不死的。
       真正的登吉尔、巴贡同萨莎,在闯关东时投靠日本特务机关,即已被苏联人捕获;至于卡佳胸间的那颗红痣,当然是伪造的了。